“你说谁?”砚京耳朵里什么都听不见了,男人的嘴巴在她面前一张一合地,最后吐出一个熟悉的名字。 男人猛地被人拽住,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他还是很认真的回答了砚京的问题。 “就是那个,汽车巨头,史家太子爷,那辆跑车是他买下的,这车…很贵,你上网搜一下就知道了。” 史睿诚跟另一位富二代竞价拍一辆车,两个败家子的行为当时还干掉了某小花刚买的热搜,史睿诚竞价赢了之后恶劣地将他拍下的消息传遍所有网站,高调又张扬,现在随便一搜就能找到当时的信息。 在刚刚汽车爆炸之后,有人很快就将当时的新闻扒了出来,双方一联合,车主的信息很快就被挂的沸沸扬扬的,不需要刻意寻找打开就能看见。 史睿诚,易萧。 砚京看了一眼火烧起来的地方,她不觉得这是巧合。 如果她刚刚走到易萧身边…… 只是,易萧是怎么控制时间的呢? 这是不是太巧合了? “砚京。”周熙沿叫她,“不要靠近易萧,她是——总之,她不是好人。” 或者说,是疯子? 他不愿意这样称呼她。 易萧学历高工作体面,待人和善性情柔和,但是她所做的事情与她几乎是两个极端,周熙沿唯一能肯定的就是易萧不是反社会人格。 她的存在,是这个世界针对砚京所形成的。 因为砚京,周熙沿意外发现了易萧这个存在,他调查过易萧,很干净的履历,却也从蛛丝马迹中发现了一点异常。 “我知道。”砚京说,但是易萧叫自己前来,应该不会是想要弄死自己。 她之前与易萧相处,易萧有无数次的机会,没道理仪式感这样强的将自己叫出来再想方设法的弄死自己。 砚京想不明白。 “你知道你还过去。”周熙沿对于她无所谓的语气很不爽,冷笑,“你是觉得自己一条命活的太久了是吧。” 砚京:“你好烦。” 周熙沿:!? 周熙沿:“砚京,你嫌我烦?” 砚京走在前面,周熙沿跟上,“你知不知道易萧是什么样的人,你以为你了解的就是真的她吗?” “嗯!”砚京极其敷衍地回答。“我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周熙沿说,“易萧是你的——” 话音陡然截止,没等到下文的砚京看他。 周熙沿意识到砚京知道的跟自己知道的不一样,他不确定有些东西告诉砚京会不会起到反作用,他及时停住。 “易萧是急诊科医生,孙敏做的是妇科手术,她俩的关系熟稔到孙敏可以越过主治医生去找易萧。几个月前,易萧曾经向医院提起过药房那边人手不够,需要增添人手的问题,同一个月,医院的药房与后勤同时招聘过三名临时工,隔了一个月,易萧所在的医院与学校合作,学校开设心理室,由医院分流医生前去,帮助高中学生缓解学业压力,被分配到一中的心理医生是易萧的直系师妹,两个人曾一起开设过课题。” 周熙沿一口气说完,语气是难得正经。 “医院有医生培养计划,易萧早就入选了,医院为了留住这部分人,对于他们的福利待遇很可观,这种高端人才医院不可能会让她出现在社区做义工,就算是易萧想要,她的工作也没有时间去,可是她还是去了,你猜这是为什么?” 砚京想到姚栀子那里看到的整容广告,她心思活络,很快就将周熙沿所说的与近段时间发生的结合起来,那条看不见的线终于串联上了。 “最重要的一点,易萧是救助院的义工,救助院没有她的捐赠记录,但是每个月,彭丽月都会有一份额外支出。” 说着,周熙沿给出最后一个重要信息。 “易萧,也是救助院的孩子。” 砚京心神一溃。 易萧,是救助院出来的,跟彭丽月的关系好,她能跟接触到孙明月的事儿……易萧,孙明月,姚栀子,赵雅—— 是赵雅。 下一个受害者是赵雅。 砚京恍然,心脏的狂烈跳动昭示着她先一步找到了线索的兴奋,只要亲手找到易萧动手的证据,她就能肯定易萧就是背后给她发消息的那个人,越想越兴奋,血液都好像沸腾了一样,就连周熙沿的话她都没听见,她找到了这个世界存在的bu,一定,一定有别的办法,让她活下去。 现在想来,姚栀子早就给她提醒了。 她一个不问世事不关心别人的,怎么会裁剪赵雅的工作日报。 烂尾楼死者与赵雅是朋友关系,赵雅曾说她见鬼了。 所以下一个受害者,是赵雅,或者说,是与赵雅有关。 周熙沿见砚京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在回去的路上给她听了一段录音。 “这是张宸的就诊录音。”周熙沿花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找到这份录音,“为了保密,张宸的就诊录音被加密了,解密之后只有这一段。” 录音只有二十六分钟,点开之后有很长的一段空白期。 “……你说你喜欢上了一个人,可以跟我说说她是怎样的一个人吗?”心理医生的声音很年轻,声音柔和,就像是普通朋友在交谈。 张宸久久没有说话,两个人静静地听着,过了一会儿,他吞吐着开口。 “嗯,她是一个,和我一样的人。” 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他几个字几个字的往外蹦。 “不,不是,她是一个,跟我妈妈一样的人。”过了几秒,他又改口。 “嗯?” 张宸声音有他自己都听不出的颤抖,他说,“她,我也不知道,就喜欢上她了。” “你觉得什么是喜欢呢?” “我不知道。” 张宸回答,他的情绪陷入了低迷,嘴里嘟囔了几句没有被录音收入。 “那我们换个话题吧,你觉得你妈妈是怎样的一个人呢?”女声轻轻地,生怕刺激到他的情绪。 张宸不说话。 砚京奇怪,“什么叫做他喜欢的人跟他妈妈一样?” 是对于长辈的那种尊敬喜爱还是产生了情侣之间的畸形感情? 周熙沿倒是有点明白,有些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继续听他说吧。” “我妈妈,”张宸停顿了一下,“是一个,很弱的人。” “我妈妈小学只读了三年,在我出生的地方这已经很了不起了。”他说,“很多人甚至都没有读过书。” 张宸从有记忆起就是所有人都在嘲笑陈娟,嘲笑她的不自量力与异想天开,连带着他,都变成了别人口中的笑话。 陈娟不在意,他也不在意。 直到他来到这里,遇见了姚栀子,一个跟他妈妈一样又不一样的人,张宸才看到了他妈妈身上不曾被人看见过的光。 姚栀子跟他相像,又跟他妈妈相像,张宸有时候觉得,姚栀子就是生活在不同世界里的他们。 自打他有意识起,陈娟每天都像老黄牛一样在家里干活,每每有空闲的时间,就带着他在外面漫无目的的溜达,有时候去蹭人家的收音机听三国演义西游记,有时候去免费给人家发放小广告,她这人较真儿,从不肯偷奸耍滑,一张张的发完作为报酬人家就把往期不要的小书全都给她,这是陈娟的启蒙,也是张宸的启蒙。 陈娟认识的字不多,她有一本从外面淘回来的字典,一个字一个字的学完,然后教给还没有上学的张宸,等他学会了,就把小书全都拉到废品站去卖了。 张宸的人生启蒙,来自于那些小书上各种五花八门的小广告与吸引人的艳/情/烂俗故事,陈娟将它们逐字拆解开,然后教给他,这是他们在那穷困生活中唯一的乐趣。 陈娟读书不多,却一直要求他走出去,不要跟他爸一样,成为一个垃圾蛀虫。 他爸是个人渣。 张宸从小就知道。 张德亥自大,盲目,酗酒,家暴,小时候张宸曾亲眼看见他对他的妹妹,也就是张宸的姑姑大打出手,因为张宸的姑姑结婚不肯将彩礼钱交给家里,后来又轮到了他妈妈,张德亥在外面所有的不顺全都发泄到了陈娟身上,有段时间,他一抬头,陈娟就下意识地将他护在怀里,有时候是酒瓶,有时候是椅子,喝的多了就拽着陈娟的头发往墙上撞,小小的张宸蜷缩在角落里捂着嘴不敢出声,因为他知道,他要是出声,陈娟会挨打更重,直到现在,陈娟的头上还有一道被头发盖住的疤,那是张德亥喝多了用铁锹打出来的。 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张宸没办法不怨,而陈娟对他反复地说,他不能去怨恨。 陈娟可以去怨,去恨,但是张宸不可以。 他的人生还很长。 为了张宸读书,陈娟在张家就像是一条不会叫的狗,谁不顺心了都能去踹上两脚,反过来这条狗还要对着他们摇尾乞怜。 张宸不懂陈娟,她总是用自己的肩膀将他挡在身后,将那些个龌龊事儿挡住,等他长大了,他恍然发现,陈娟是对的。 张宸的姑姑,那个曾经低配版的陈娟,早在日复一日的怨恨中变得面目全非,她被张德亥施暴,她的父母拍手叫好,后来她变成了第二个张德亥,而她施暴的对象,是面团一样的陈娟。 张德亥施加在张德蓉身上的暴力,被她的怨恨经过漫长时间的溶解全部反弹到了陈娟身上。 在来到这里之前,陈娟身上的伤重重叠叠,为了张宸读书,她还在这家人面前跪着乞求,这样绝望的日子看不到尽头,在某个像往常一样的清晨,他买好了农药,想要拉着所有人一起同归于尽。 他趁张德亥喝多了,抓着他的胳膊将农药想要灌进他的嘴里。 看着他跟死狗一样躺在地上,张宸举着农药的手微微颤抖。 也是那一瞬间,他明白陈娟对他的影响已经深入骨髓,人和畜生之间的差别并不是一道越不过去的天堑,有时候只在一念之间。 他停手了,继续在麻木中期待着未来。 后来他遇到了姚栀子。 自此,他有了不能说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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