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噩梦惊醒的阮希发现盥洗室在半夜亮着光。 哗啦啦的水声从里面传出来。 想洗把脸冷静冷静的阮希等了好一会儿,里面的人还没出来。 她轻轻敲门,没人回应。 但她似乎听到水声中,混杂着呜咽和啜泣声,很低很沉,像幼小的猛兽受伤时,独自舔毛会发出的声音。 她似乎知道在里面的是谁了。 地下室的盥洗室是没有锁的,她最终还是忍不住,推开了门。 金发的少年上身满是伤痕,任由水流从他头顶冲落。 被打湿的金发丧气地贴在满是淤青的脸上,少年的神情冰冷而麻木,只一下一下地,生理反应似的、忍不住地抽泣。 氤氲的水雾遮不住他身上乱七八糟的伤痕,但他似乎对眼前的一切视若无睹。 少年一边手无力地垂着,另一只手在不断抓挠自己的后颈,原本是腺体的地方。 没修理过的指甲不断在那个地方往下挖…… 一下、又一下…… 像要把什么东西挖出来、清干净一样…… 少年的指尖沾上了鲜红的血液,不断往下冲刷的水流将血水蔓延至整个地板。 阮希看到这一幕,心脏像被狠狠揪住,呼吸都变得困难了。 她冲上前去,关掉花洒,捉住男孩不断抓挠腺体的手,然后用大毛巾将他整个人包起来。 少年消瘦带血的手还在挣扎,阮希温暖的掌心包裹着带血的指尖。 少年从柔软的大毛巾里探出头,他用充满攻击性的异色双瞳盯着她,用冷漠的语气说:“放开。” “你在干什么?自残吗?”阮希捉着他带血的手,没有一丝松开的意味。 金发少年没说话,只用力甩开了她的手。 那高傲冰冷的眼神,似乎在不屑地说:要你多管闲事? 眼看他又要继续抓挠腺体,阮希情急之下,伸手按在了他的后颈上,将早就破损不堪的腺体护在掌心里。 少年带血的指甲,狠狠地在她手背上留下抓痕。 清晰可见的抓痕。 阮希光是被抓挠了一下,就觉得手背在火辣辣地发烫。 而眼前这个倔强的少年,已经抓了自己多少下了? 数十?上百? 他该有多疼啊! 阮希光是这么想着,心就难受得紧。 她一个信息素专科的医生,最知道腺体是AO的感觉神经密集的部位,寻常小伤发炎都让患者难受得要命,何况是这样刻意又疯狂的自残行为? 馥郁芬芳的玫瑰香混杂血的腥味,在她掌心慢慢氤氲开来。 看着眼前少年满身的伤痕,想起昨日的种种,阮希一下子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她垂目,鸦羽般的睫毛轻轻扇动。 阮希不敢与他对视,只低声说:“别这样。” 而发现自己抓到别人的库里终于停了下来。 带血的腺体被陌生人仔细地护在掌心,库里能嗅到眼前这个女O的味道。 是清冽回甘的泉水的味道。 泉水中浅淡的新芽和嫩枝气味几乎被他血的腥味覆盖了。 库里第一次知道,Oa信息素的味道,可以这么干净和舒服的。 和贵族舞会里,那些浓艳的、时刻都在魅惑着Alpha的Oa信息素不同,和自己那所谓的“高贵”的玫瑰香不同,明明是这样浅淡的味道,却让人很舒服。 库里刚想开口说什么,却顿了一下。 他走到盥洗室门口,抬头瞄了四周一眼,发现其他人都还躺着。 他再次把盥洗室的门关上,然后将花洒开到最大,往没人的地方洒水。 哗啦哗啦的流水声,填满了整个盥洗室。 “虽然我确定这里没有摄像头,但是开着水比较好,可以防窃听。” 裹在大毛巾里的库里小声解释。 他的声音很轻,只有在他身边的阮希能听清楚。 “我差点就能逃出去了,如果没有这该死的腺体,该死的信息素。” 库里在抱怨的时候依旧很平静,只是这种近乎麻木的、冷淡的语气,配上他因偷偷哭泣而变得沙哑的嗓子,还带着伤疤的脸,就变得让人分外心疼。 “那也不能这样伤害自己。” “只有把这该死的腺体弄走,我才能逃出去!” 他像一只幼狮,在低声咆哮。 看着这偏执的大男孩,阮希决定用专业知识说服他: “腺体连着脑干和脊椎神经,你以为你把表面的组织挖出来,就不会有信息素分泌了?太天真了。” 突然被专家科普的小王子,金红色的双瞳满是疑问,示意她继续说。 “腺体切除手术,我也做过不少,要彻底切除,至少要深入脊椎的骨髓,你这样用手挖是不行的! “表面的组织被挖下来,里面依旧会分泌信息素,而且为了促进腺体再次发育,信息素会持续、长期、大量地冒出来。” 听着阮希信誓旦旦地描述,库里的手指都变得僵硬了。 他刚刚虽然是冲动,但也是下定决心拿掉腺体,想着大不了以后当个beta,依旧能自由地活着,却没想到,自己鲁莽的行为,是愚蠢而且无效的。 “那……那要怎么办?在这里等着,被曰?!要是这样,我还不如去死。”库里像一只不甘心的小狮子,在低声咕噜。 阮希想了想,把自己的秘密说了出来:“我有办法,暂时把信息素隔绝,让我们一眼看上去,跟个Beta一样。” “真的?”金红的眸子瞬间变亮。 “对,冰箱里面有我调配的药剂,只要按比例混合一下,就能做成阻隔药膏,涂在腺体表面,能有半天时间,抑制腺体信息素的分泌,再找点胶布把腺体贴好,遮住,就能装成beta。” “半天时间?够了!” 库里拉住阮希的手,终于露出高兴的模样,金红色双眸闪闪发光。 但过了一会,他又忧虑起来:“你那些像黑巫术捣鼓出来的药,真的有用?” “当然有用!” 虽然她调配药汤的时候,确实有点像黑巫婆捣鼓毒药,而且每一款看上去都像黑暗料理。 但是,药效是没问题的! 库里作为帝国小皇子,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但他以前是从来没听过什么阻隔药膏的,所以才对阮希的药有所怀疑,这再正常不过了。 但看着她信誓旦旦的样子,想着自己如今这鬼样子,也没什么被骗的价值,本着再差也差不过现在,库里还是试着相信。 “你就这样把东西给我?”不问他逃跑路线吗? “药捣鼓出来就是用的啊。”阮希想了想,“你逃出去之后,能不能帮忙报个警啊?” “你知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啊?报警?” 库里觉得这女人真的太天真了。 “我其实还真不知道……”被绑得稀里糊涂的,阮希现在还不太搞得清状况。 库里翻了个白眼,“算了,你跟我一起跑!” “我……我怕。”兔子犹豫了。 “怂。”小狮子带着嫌弃的小眼神,金色毛爪爪用力拍在兔子的背上,想给兔兔壮胆。 “我只是遵从心的意愿。” 想起库里两次被打得这么惨,她可一点不想试试。 原本库里还想斗嘴,想让阮希求他的,结果这人怂成这样……反而激起某人逆反心理,更想拉着她走了。 库里在满是水雾的镜子上,画出逃跑路线图。 他仔细地将自己之前逃跑路线和阮希分享,诱惑着怂兔子一起跑,最后还保证:“虽然他们把我捉回来了,但是他们根本不知道我逃跑的路线。” 之所以打他打了那么久,也是存了心思,想问出防守的漏洞的。 结果库里咬死是他蛊惑了门卫,让人把他放出来的,就这样坑死一个门卫,库里也保住了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通道。 听着库里头头是道地讲述逃跑路线,阮希连日来的不安也开始消退,对自由未来的憧憬占据上风。 就这样,他们密谋了大半夜。 等安排得差不多的时候,还裹着大毛巾的库里伸出手,将阮希抱住,和很多黏黏糊糊的Oa闺蜜一样,在她脖子上嗅了嗅,然后说: “你这个味道好舒服啊,而且一定不容易被发现,真好。” “还好,就网络评选最能让alpha当正人君子的信息素排名,蝉联了两年的榜首而已。” “网上还有这样评选吗?我怎么不知道?” 库里以前养在皇宫,那些烦人的宫廷管家可不会让他随意上网,当然也不知道,这种对Oa信息素大方讨论、风气开放的网络调查,在帝国根本不会存在。 库里只觉得是那些alpha不识货,不对,是臭alpha们根本不配闻到这样好的味道! 阮希作为ABO世界,土生土长的Oa,对于被可爱男孩子抱住并不抵触。 因为那是个男O,以前她也有些亲密的男O小闺蜜,一起讨论口服抑制剂口味,一起拉手逛街。 所以对于库里的抱抱,阮希也温柔地反抱住他。 库里大概是在这个压抑的黑区,第一个让她放下心防的人吧。 家务机器人第二天送饭的时候,也送来了不少伤药。 库里没有客气地全部收下,然后自己乖乖上药。 因为是重要的商品,给Oa的伤药质量很不错,库里的恢复很好。 阮希稍微看了看伤药的成分,发现这个时代的医药水平并不太低,和她曾经的星际联邦相当。 只是信息素专科完全没点亮而已。 等库里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两人的逃跑计划也进入倒计时。 这天,阮希的晚饭才吃了三分之一,那道让人恶心的石楠花香又出现在了地下室。 阮希和地下室三分之一的Oa被点了名,今晚要上去陪客人喝酒。 这些被挑中的Oa都是年纪比较大,看上去腺体已经发育成熟的。 被点名的阮希看着门口那两排打手,和他们腰间的枪,怂了。 在和平年代长大的阮希不敢反抗。 她使眼色,让库里松开他那不着痕迹地捏住她衣角的手,张嘴无声地说:“你先跑。” 看着阮希的嘴型,库里那金红色的异瞳满是不舍和怒气。 明明说好凌晨一起跑的! 阮希只轻轻摇头,她记得库里提过,他家在这个世界很有权势,只要他能联络上最近的军团,就一定能得救。 阮希觉得与其让库里等她,还不如让库里先逃出去,然后再带人来把这贼窝端了。 调配阻隔药膏的半成品都在冰箱备好,库里也知道怎么用。 若一切顺利,他一个人,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逃出去。 至于她今晚可能会遇到的事,阮希倒想得开。 她心想:“最坏不过被彻底标记,洗标记的方法她又不是不会,只要还有一条命,她一个Oa也没必要为了所谓的贞洁要死要活的。 “更何况,她这F型矿泉水信息素未必讨alpha喜欢,当年在医院,她隔壁诊室看不/孕/不/育的AO,不说十对有八对吧,起码也有三四对,O方信息素就是F型。” 在阮希那儿,F型信息素的O,被戏称为半个beta. 江湖人称能让alpha/X冷淡的F型信息素,让她这个即将被强迫出卖色相的Oa,居然有种诡异的安全感。
“21格格党”最新网址:http://p7t.net,请您添加收藏以便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