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景柠移开的目光看去,原是景柠身上的衣裳从腰间划开了个口子。 穿惯了窄口锦袍的洛屿在千百次横跨假山石时都不曾考虑过轻纱薄裙蹭在嶙峋不平的石面上会发生这种会让人无地自容的事来。 随着那声惊叫,院中的仆役也匆匆地跑了出来,有些人走着还不忘在口中念念有词。景柠侧耳一听,竟也能听懂——那是超度横死之人的往生咒。 若是发生了凶案,只怕仆役会立刻在府中搜查起来。而得了劝告却不曾离开,反而躲在假山后掩人耳目的他们,定然会是最可疑的人之二。 景柠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污带垢的裙面和型散神也散的衣裙,再抬头看看黯淡无光的星月和洛屿——很好,黑灯瞎火、幕天席地、衣衫不整、孤男寡女,任意两词,组在一起都足以让人产生暧昧的遐想,如今他们还将这些全集齐了。 虽然先前云寄雪曾告诉她,这里并不在意女子所谓的清誉,但修道之人的品性却是人们津津乐道的事。她和洛屿,顶着道长和护卫的身份,这事若是传出去了,其间再有人认出了她来,那落月观的颜面着实是要被她丢大了。 思及此,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了,景柠左顾右盼也没寻到一个合适的地方遮掩,急中生智拽着洛屿道:“快,衣服借我一下!” 见他只是直愣愣地盯着自己,景柠心下着急,自然而然地上手开剥,便扯便念叨:“对不住对不住,借你衣服一用,事成之后我定然结草衔环以报……” 说来也怪,这身衣服的样式虽不复杂,但穿戴妥帖后想要脱下也要费一番功夫。可她剥衣服时动作麻利地似乎早就将这套衣衫如何宽衣解带的法子烂熟于心。 在前襟彻底散开前,她的手腕被架住了,洛屿又摆出了审问的架势眯着眼看她:“衣衫给你了,我穿什么?” “呃,你可以跳池子里捞鱼。”景柠飞快地眨了眨眼,用另一只手指了指身后的水池。 洛屿:“.…..” 终于将洛屿又一次逼到了哑然的地步,景柠心中十分畅快。 她继续道:“一路走开也只有此处有个池塘,若是您入了池,旁人问起来,只需说你误会了道长,信了披星戴月时泡在冷水中吸取万物精华便可以增进修为的传言。若是小女子入了池而您在一旁冷眼相看……恐怕少不得惹出些闲言碎语来,与您的声誉也并无益处。” 一番话讲完,洛屿的脸色与假山在月色下扯出的影子一般,拉得长、映得黑,反抗力气自然也大了些。纠缠间,震落了假山上的碎石,立刻引来了打着灯笼的家丁。 景柠压低声音急切切地道:“我们可是还要在李府再暂住些时日的,你也不想初入李府就背上什么风流韵事的传言丢了王爷的脸面吧?” “……”洛屿沉默地在假山石上摸索了起来,敲敲打打几下后一个半人高的小洞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洛屿向里指了指,让她先进去。 洞内是一小段石阶,直通往地下。石阶不长,不过是脚步声由远及近再由近即远的功夫,两人走到了尽头,是间稍显阴暗的密室。 密室内四周都点着油灯,家具齐全。与她这几日住的房间并没什么不同,除了正中央那扇巨大的屏风——屏风后面有两条人影似乎正在纠缠。 无意间可能坏了人好事的景柠,本着非礼勿视的礼教想转开身,却撞进了站在她身后的洛屿怀里。 看着对方出远门前还整整齐齐、现在却乱七八糟的衣衫,景柠十分心虚:“实在抱歉,我当时没想那么多,绝对不是有意要……”她突然间说不下去了。要什么?要扒光对方?难道自己要来衣衫后会造成的后果不是这个吗? 局促不安间却听到上方传了一声轻笑:“我知道。” 嗯?知道什么?景柠刚想抬头问个清楚,却被洛屿按住了脑袋:“不是姑娘该看的。” 既然眼前看不见,景柠便高高竖起了耳朵。不多时屏风后有了动静,是道怯生生的女声:“郎、郎君……” “别怕,能找来这里的不都是做这档子事的。”另一位男子安慰道。 一阵窸窸窣窣的更衣声后,有人下了榻,脚步声离他们越来越近,明显是已绕过屏风走了出来。 洛屿好笑地看着仍将头抵在自己身上景柠:“怎么?方才不是还很好奇吗?如今人在眼前了,怎么不愿看了?莫非……” 他低下头,分外轻佻地在景柠耳边道:“你只是对旁人行那云/雨之事有兴趣?” 如果可以,景柠很想给他一巴掌。若不是拜他所赐,自己又怎么可能慌里慌张地进了密室躲避,又如何能撞见如此不雅之事? 正在此时,那位女子也理好了衣衫,自带一股熏香气息走上前,柔声柔语安慰道:“两位不必慌张,近些年府上住过的江湖人不少,行事乖张、不拘一格的也见得多了。此处便是专门修建出来供客人们玩乐,两位不必如此拘谨。” 这都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景柠瞬间像干吃了一大口白猪油,又腻又齁。 正欲将洛屿推开以证清白,搂在她脖颈上的手又将她按了回去:“抱歉,在下鲁莽,误闯入了此处,叨扰了两位的兴致。” 女子闻言咯咯笑了一阵:“虽说一般都是待内里无人应答了,才会向里走;但性子急,或是不甚熟悉就往内里闯的客人我也是见过的,不妨事,待日后再加设个门便好。” 接着就听到她又卧回了床榻上,娇滴滴呼喊着男子:“郎君,我们继续罢。” 景柠一面羞恼这个姿势叫人误解了他们的关系,一面又有些庆幸洛屿起码遮住了她的脸,明日换身衣物,旁人也难以认出来。 屏风后暧昧的声音响起后,女人还不忘懒懒地和他们攀谈起来:“这位妹妹,不必如此羞赧,小心闷坏了身子。” 突然被点到了名,景柠挥散了脑中联翩浮想,只想速速逃离此处。 方才女子的话她并未全信。若是真是由府上修建出来的密室,人人心照不宣,方才那几块碎石搞出的动静,必然不会吸引着家丁举着明火前来查看。难道不怕撞见了什么不该看的吗? 然高门大户的腌臜事不知凡几,景柠暗自猜测,这里当是府中某位主子下令秘密修建而成的。虽不知其修建目的,但眼下叫自己一个外人当面撞破,稍有不慎,下场便只有一个——灭口。 无奈,景柠只得顺着女子的话,将此处当做私会之地,斟酌道:“人伦五常,若是夫妻不睦,找余补损也是正常。” 不料女子却是笑得花枝乱颤:“您倒是好生有趣,这是想到哪里去了?这位只是我请来的江湖郎中。两位若无事,随时可以离开。若是对医术有兴趣,也可坐下观摩一阵,大夫想必是不会介意的。” 洛屿估摸了下时间,外面那些家丁也将此处搜查完了,点了点头,带着景柠一同离开了地室。 果然,花园中已没有几个人影。景柠急着回厢房换洗妥帖,洛屿却分外坦然地拉住了她:“方才在地室里,你似乎很是紧张。” 生死攸关谁能不紧张?景柠没好气道:“地室总是适合处理见不得光的事,我自然紧张。” “他们是两人,我们也是两人。你怎么就笃定被处理掉的会是我们?”洛屿懒懒地靠在了假山上看向她。 景柠撇了撇嘴:“我当你们是一伙的。” “嗯?” “你能那么顺手凿开假山机关,踩在黑黝黝的石阶上又如履平地,可见不知来过多少次了,而且你们似乎也相熟得很。”景柠也学着他的模样,懒懒地看回去。 “你到底是怎么进的李府?”洛屿转身向回走去,“这种高门大户的确都不会简单,暗格暗室不知凡几,既然打算长住,自然该在入府前探查清楚好一些。” 反正不是在府里面偷人被逮住要关进牢里去的,景柠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吞下了这句过于挑事儿的话,口中不太在乎地反问:“能查到‘众所周知’的私室里去?” 她已经看出来了,洛屿住进言李府怕是早有预谋,即便没有自己做幌子,他也能寻到路子。 说不准,缠上自己就有此事之因,景柠想着,洛屿突然停了脚步。 原来是已经到了院门口。 景柠不免对洛屿升起了几丝敬佩之情,他这路选得也太好了。 短且近,路上还见不到几个人影,可见他必定花费了不少时日与心血在言府里探查踩点。 经此一事,两人间的关系有了些许微妙的不同。两人坐回院中的石桌旁,心平气和地聊起了闲天。 景柠微微有些惊讶,正经起来的洛屿,谈吐间的眼界与学识着实令人心惊——此人绝非池中之物。那又是如何混到洛安城这个边陲小城做起了闲散王爷的? 不一会儿,婢女提了壶安神茶来了,临走前又是三令五申要他们入睡前紧闭门窗,再将院门的门闩插紧。 想到那几个小丫鬟先前的玩闹话,景柠状似不经意地问了句:“莫不是园中有枉死的冤魂,会来索命?” 婢女身体一颤,笑道:“姑娘这是说的哪里话,府上这么多高僧道长,便是有冤魂厉鬼也不敢造次。” “那便是有歹人作祟了,”景柠为自己倒了一杯,花香清淡,甚合她意,“府上可是出了什么凶案?” 这次婢女却并未回话,径直转身离开。 景柠侧头看向洛屿,后者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这便是他也不知道原因何在的意思了。 许久后,院外响起了脚步声,混着念诵往生咒的声音。 景柠凑到洛屿身边轻声问道:“发生凶案,不搜查不缉凶,却只安排几人在府中送死者往生,您不觉得奇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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