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突然七嘴八舌地开始了提名。 能舌战群儒的德音郡主完全镇不住场子,越替司马樨说话越觉得心虚。 ——那要这么说,表兄大概可能也许……确实比不上那几个? 宋云书揉着眉心轻喝道:“差不多得了,搁这儿挑宠物呢。” 众人面面相觑:“……” 宋云书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失笑摇头:“好了,你们呀。从前我说事情没做完不考虑成婚,现在我也不过二十几岁,还年轻着呢。” 这话不假。 只是她心里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感觉。 别人不知道,面前这群人却什么都敢说,司马樨从前伪装作司曦留在她身边的事儿都早被扒了个干净,要猜出司马樨喜欢她简直轻而易举。 但事实上,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过联系了。 自从太极殿上一别,他们像是两条意外相交的平行线,回到了自己原本的轨道。 她或许是有些喜欢他的。 毕竟他处处都合她的心意。 只是她还来不及品尝那奇妙滋味儿,他们就被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隔开。 时辰晚了,姐妹们一一散去。 宋云书终于得以安静地坐在窗边,喝茶赏月。 【宿主,试一试没什么的,错过了才更遗憾呀。】 【他是皇帝。】 【皇帝又怎么了?】 小乙的疑惑与她们的疑惑如此相似。 宋云书忍不住笑了笑。 【嫁给他当然很好。民生任务里让我普及教育,商人的身份还是太慢,如果能做上皇后就能名正言顺地推进“教育兴国”,或许很快我就能拿到终极大奖。】 封建时代的皇权至高无上,无可辩驳。 小乙一头雾水。 【是的呀,这样很好,您为什么不愿意呢?】 【也因为他是皇帝,所以如果某天他厌弃了我、或者他觉得受到了威胁,我大概就死无葬身之地。商人的身份是限制,也是一种保护。】 【宿主的意思是……风险太大?】 然而宋云书却没再直言。 【仪王风波后,我更觉巍峨皇权下无人能独善其身。不想为人鱼肉,就只能做持刀人。】 她的眼中漫出浅浅的幽深之色,却依旧懒懒地望着天边月,品着手边茶。 小乙不敢再问下去了。 它总是推测不出来她要做什么的。 饶是感知全由数据流模拟出来的系统,也在鬼使神差下,收了所有的心思。 门口传来“吱呀”一声。 宋云书抬眸望去。 是雁娘悄悄推开了房门,鼓起勇气道:“阿姐,我有话想跟你说。” 她的身后是心虚的冯引阑。 宋云书若有所思地眨眼:“说吧。” “我、我想……和冯姐姐一块儿去游学。”雁娘紧紧地攥住了衣角,抿着唇瓣,满眼希冀和犹豫地看着她。 宋云书点点头:“那就去吧,路上小心。” 雁娘和冯引阑都是一愣。 冯引阑不可思议地问:“你一点儿意见都没有?!” 宋云书坦然点头:“没有。” 或许是早有预感吧。 从刚来荆安时,她们那莫名其妙的眉眼官司开始。 “雁娘,我从前就告诉过你的,想做什么就去做,阿姐会是你的后盾,你什么都不必担心。”宋云书温柔地摸了摸雁娘的脑袋,又对冯引阑道,“你也一样。” 其实她也不是不知道雁娘在担心什么。 雁娘已经到了适婚的年龄,加之她的关系,在京城人眼中可以说是炙手可热。 近日来的媒婆都快要踏破门槛。 雁娘不堪其扰,居然也能憋到现在才说出口。 冯引阑如释重负:“我会照顾好雁娘的。” 宋云书弯了弯眉眼:“那就劳烦你了。” 雁娘咬着唇瓣不吭声,眼中隐有泪光闪烁,拽着宋云书的袖子不肯说话。 宋云书耐心地用绢帕擦去她的泪花,柔声道:“多大点事,有什么好哭的?想阿姐和月娘了就回来看看,竹下斋不会跑。” 雁娘迟迟地点头:“嗯!” 冯引阑笑道:“事情宜早不宜迟,那我就先带她回去收拾包裹,明儿就出发。” 宋云书思忖片刻,并无异议:“也好,需要银钱就去找淮山支取。” 她叮嘱了几句,冯引阑带着雁娘一一应下。 事情比料想中的容易太多了。 冯引阑离开的脚步都格外轻快。 雁娘有些恋恋不舍,走到门口时,又扒着门框回头。 宋云书温声问:“怎么啦?” 她们三姐妹的眼睛都很像,但气质又大不相同。 宋云书的目光总是温柔坚定的,雁娘从前是糯糯的、如今是略带冷清的书卷气,而还没长大的月娘仍是一派古灵精怪。 但其实,云娘的眼神不该是这样的。 云娘是闺秀,自幼习闺训,性子是内敛又带点弱气的,并不太会直视别人,与两个妹妹一直也说不上多亲昵,还有些木讷愚直。 可那是她的姐姐。 总会细心地替她们缝补小物件、添置小玩意儿,安静又柔和地看着她们玩耍,最后在父母去世后最艰难的日子里,坚定地挡在了她们身前。 她说:“别怕,阿姐不会让任何人夺走我们的家。” 然后她被人推下楼阁,性命未卜。 再然后,醒来的却是一个叫宋云书的姑娘。 她和阿姐有点像,又不那么像。 但她的确很认真很认真地担起了原本属于云娘的责任,替她们撑起了一片安稳的天。 雁娘都知道。 那样艰难的岁月里,她和月娘更需要这样一个阿姐。 她也为自己的自私、懦弱、优柔寡断而愧疚,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什么都没做。 所以她越长大,越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宋云书对她们的好。 这让她觉得,她既对不住从前的阿姐,也对不住如今的阿姐。 雁娘只觉得鼻尖酸酸的,让她想逃,可宋云书就那么笑看着她,她的脚下就跟生了根似的,怎么都走不动。 她低声道:“阿姐,我知道的,你其实不是我的阿姐。” 宋云书唇畔的笑意微僵。 她想说什么。 雁娘匆匆开口阻拦:“阿姐什么都不必说,月娘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会永远将你当阿姐看的——我明明自己也觉得不该说出来,总归什么也改变不了,但我还是想说。” 宋云书轻叹一声,却问道:“雁娘……难为你藏了这么些年,很难受吧?” “不、不难受,”雁娘欲盖弥彰地摇头,但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阿姐她……去的时候痛不痛?她现在过得好不好?” 这些问题宋云书也曾好奇的问过小乙。 于是她摇头:“云娘去的时候并不痛苦,况且她命格好,下辈子也会过得不错。” 前半段是真的,后半段是编的。 小乙倒不料她这话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雁娘仓皇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说不出是什么心情,她望了望天边的明月,转身出了房门。 她脚下的步子有些乱了,行走间不免显得踉跄。 【宿主,您不去送送她?】 小乙不大忍心。 宋云书远远看着,摇了摇头。 【我去了,她只会更觉得愧疚。】 【……好吧。】 不过今晚的不速之客还当真不少。 赏月品茶的兴致又被打断,宋云书对来人怒目而视。 他倒是坦然自若地很,围墙很高,但他翻越得十分轻易,跳下来的时候衣袂翩翩,颇有冯虚御风的谪仙之感。 玄色的衣裳还是旧衣服,宋云书眼熟得紧。 好像一不小心又回到了官府里的初见。 他又将乌发披散下来,只用了一个缎带勉强系住了发尾,披一件宽袍大袖的外衫,并没有很精心的修饰过,很有名士风流之意。 昳丽的眉目在月色中舒展开来,半点儿不带平日里的肃色。 “云书,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宋云书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倚在窗边,对他招了招手,眼尾挑起一点温柔的清辉:“过来坐吧,皇帝陛下,这儿没什么好东西,唯有一壶清茶。” 司马樨顺从地坐到窗边另一侧,接了她斟的茶:“多谢。” 宋云书颔首:“不客气。” 奇奇怪怪的礼貌让他们之间的气氛说不出的古怪。 宋云书没忍住,又打了一个哈欠。 司马樨轻啜一口,微微蹙眉:“你确定……这是茶?” “是啊,花果茶呢,知味楼才送过来的好玩意儿,”宋云书摸了摸发热的脸,又饮了一杯,高兴地眯起了眼,“好甜的味道,我好喜欢。” 司马樨提起茶壶看了看,又嗅闻一番。 他迟疑道:“这……是果酒,你大约是弄错了。” 虽则酒味非常浅淡,但也不至于是茶味。 宋云书疑惑地歪了歪脑袋:“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为了证明自己的说辞,她直接拿起茶壶就要往嘴里倒,司马樨眼疾手快才从她手里夺了过来,颇感头疼。 “好好好,是茶是茶,我弄错了。” 宋云书往后一靠,满意地翘起唇角:“我就说嘛,我怎么可能弄错?” 司马樨无奈地揉了揉额角:“你还是先休息吧,正事我明日再找你谈,我扶你过去洗漱你早点——” 话还没说完,他的唇瓣就被什么柔软温热的东西重重堵住了。 司马樨握着她手臂的手一僵,整个人怔在原地不敢动弹。 唇瓣相交间,带出一缕花果调的酒香。 宋云书微微离开他的唇,一手抚过他的侧脸,两人相距不过分毫,她能清晰地从他的眼中看见面上飞霞的自己。 她柔声问:“什么正事?终于打算问我,愿不愿意嫁给你了?” 指尖是凉的,然而又似乎带着热度,一点点地划过他的脸庞像是撩起了一串星火,他想要闪躲,又不愿闪躲,只好微微偏着头由着她去。 他的呼吸节拍很乱。 宋云书凑上去听,轻笑道:“你倒是说话呀?是不是?” 她像个传奇怪谈中的女妖精,直要勾魂夺魄到让人心甘情愿为她献上心脏。 司马樨连呼吸都滞了滞,才低声道:“不是。” 她手指上的动作顿住,而后从脸庞滑落到胸口上,轻轻一点。 耳畔是她温热的呼吸:“哦?” “问你是否愿意嫁给我之前,我想问你,”司马樨有些口干舌燥,却只能不动声色地抓住她作乱的指尖,“你,现在有没有一点喜欢我?” 宋云书长长地“啊”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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