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女先生却半点儿没听进她的话,只是担忧地看着少女,嘴上警告,“你是什么身份!这可是幽王府上胡长史的女儿!哪由得你这样作弄!” 饶是这个时候,女先生最关注的还是身份。 宋云书觉得好笑得紧,越发不紧不慢地弯起唇来:“若我说,我是会稽王家女呢?” “这……”女先生的脸就仿佛那三月的天,说变就变,虽说不上谄媚,但到底是瞬间便温和了下来,“咱们好好讲清楚便是,若是玲儿的错,我必不会饶过她。” 就连刚才还一脸忿忿的少女都猛地收了声,憋屈地低下了高傲的头颅:“我、我刚才又不是故意的……” 宋云书只道:“向我妹妹道歉。” 少女果然温顺下来,再有不满都憋回去,乖巧地对雁娘道:“我错了,刚才我不该踩到你的,还请王姑娘大人有大量不要与我计较。” 一路小跑着跟过来的雁娘茫然地抬眼,求助似的看向宋云书。 宋云书缓和了语气:“雁娘,你可要原谅她?” 眼看着宋云书不是会轻易放过的样子,少女赶紧向雁娘求饶:“我当真知错了,我、我不是故意的,王姑娘您别放在心上……” “阿姐可是我——”雁娘面露纠结。 这王姑娘到底是打哪儿来的称呼? 她想不清楚,实在不敢答话。 宋云书再问一遍,语气更加严肃:“雁娘,你直说,接不接受她的道歉?” 少女也才十五岁的年纪,刚行了笄礼,衣着打扮华丽漂亮,满头珠翠托出一张泪眼朦胧的小脸,看上去很是让人不忍心。 雁娘就小声道:“接受。” 宋云书这才放了手,带着雁娘就要往外走:“咱们回家。” 这云台女学教养如此,不上也罢。 还没走出去几步,当了半天隐形人的女先生伸手去抓宋云书的袖摆,见了她的冷脸,手里也不敢用力,却也始终没有放手。 只听她笑道:“二位女郎莫急,既是玲儿的错,我自该代她向两位道歉。” 宋云书偏头,挣开她的手,道:“不必了。” 她嗓音是天生的柔和,却带着不容否决的果断。 女先生也不知怎的,下意识就松了手。 等反应过来,她才往前追了几步,便再也追不上两人的脚步,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宋云书带着雁娘离去,留下挺拔清丽的背影。 玲儿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平白受了女先生的冷眼,更是委屈。 女先生看不上眼,但还是维持着温和的声音问:“她们刚才坐在哪儿?你可清楚她们是王家的什么人?怎不注意点就上去招惹?” 被三连问击得讷讷难言,玲儿捏着袖角结结巴巴。 女先生等得不耐烦,拂袖便走:“成事不足的东西!” 玲儿被留在原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哭哭啼啼地追上去:“刚才、刚才她们是坐在郑夫人那桌的,旁的我实在不清楚,先生您一定要帮帮我……” * 虚张声势勉强算是给雁娘讨了个公道,宋云书心知肚明不好再待下去,用王家的身份太容易平白惹上麻烦,索性就带着雁娘就此离开。 云台山山路艰难,唯独女学正门前由各家豪富捐赠修建了一条宽阔的石阶,过了芳景筵的时辰,此时下山的人不多,路途还算开阔。 就算是觉得芳景筵一塌糊涂,沿路的风景也还是不错的。 宋云书就没再着急,放慢了脚步让雁娘缓口气,温声道:“雁娘,阿姐觉得,你来云台女学就读之事还要从长计议。” “是因为刚才那个姐姐行事不端吗?”雁娘拉住她的手顿时一紧,目露央求,“可是女学中的学生那样多,她虽不好却不能说明人人都不好,阿姐……” 宋云书叹了一声:“我非此意,可这女学也不能这么轻易就去了。” 雁娘咬着唇瓣,涩然道:“阿姐我——” 话音未落,却有人带着护卫从后面追了上来。 为首的是一对中年夫妇,男子官服俨然,相貌平平,官威尤甚;妇人锦衣缎裳,面若银盘,眼神精明,手上拉着的姑娘赫然就是刚才的玲儿。 女先生也紧随其后,道貌岸然的学究模样暗藏市侩神色。 “就是你敢自称王家女,欺负我家玲儿?好大的胆子!” 是那胡夫人先开的口,揽着满脸委屈的玲儿,横眉竖目,摆明了是要为自己孩子出头。 女先生也笑着道:“王姑娘……不,应该是宋女郎,可真是把咱们哄得团团转呀。” 宋云书有预想过身份暴露,但确然没想过他们会这么快追上来,更没想过会明明白白地将与她计较的事摆在明面上。 这个岔子想来出在郑夫人的身上。 棋差一着,宋云书略表遗憾。 只是她也不惧,眸光流转间笑意盎然:“这样大的阵仗,知道的是令爱先出言不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先惹的事呢。” “我家玲儿心直口快,哪里轮的上你来教训?”胡夫人啐了一声,疼惜地抚过玲儿的后背,“看不清楚身份的东西!” 胡长史眯了眯眼,倒是没像母女二人般显山露水,只道:“你不仅欺辱官眷,还假冒官眷行骗,可知是何等罪行?” 宋云书却并无如他们所愿露出惧怕之色,勾唇浅笑,遥遥一看还只当是纵情山水间,眉眼间尽是洒脱之色。 “胡大人可真是会颠倒黑白。” 胡长史隐隐觉得不对,但胡夫人已先他一步开了口:“今日之事没那么简单!你敢欺负我的女儿,我就要罚你和你的妹妹杖刑!以儆效尤!” 事已至此,胡大人也只能道:“你若是向玲儿道歉,或可轻饶。” “饶什么饶!三十杖轻不了!”胡夫人瞪胡长史一眼,不耐烦地道,“区区一个商户贱籍而已,还能把我吃了不成?” 玲儿只顾着伏在母亲怀中嘤嘤嘤,委屈得紧。 最后出面的才是女先生,半眯着眼上下打量宋云书,摇头道:“聪明的不是地方,女郎你也是自作自受。” 雁娘惊惧地攥紧了宋云书的袖子,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来。 宋云书倒还能空出心思拍她的手背,让她平缓心情。 她温声赞同:“我的确不是王家女。” 这句话现在说出来有点奇怪,胡长史夫妇并女先生几人纷纷皱眉。 宋云书环视一周,继续道:“不过有句话说得好么,‘有钱能使鬼推磨’,王家也不过是我的合作伙伴之一罢了。” “你还敢口出狂言?!”胡夫人不假思索地反驳。 胡长史却没那么脑子简单,与女先生相视一眼,均从彼此眼中看出了疑虑。 ——宋云书话中的真假,实在太难分辨。 “当然,我不过是一小小商户,几位想罚便罚了,”宋云书无辜地笑道,“不过事后要是因断了别人的财路被找茬,可不要怪在我的身上。” 【滴,恭喜宿主,财富任务三完成:成为庐江第一税收大户。】 【恭喜获得“我是大款”光环,佩戴可使贪财属性人物基础好感+10。】 小乙的声音巧合般地响起。 宋云书眸光微闪。 是了,眼下是二月,出了年节正是衙门里清算税收的时间。 女先生犹疑地与胡长史商议:“我已派人去探听她的具体身份了,咱们再等一会儿?” 胡长史沉吟道:“也好。” 唯独胡夫人与玲儿还在叫嚣着。 “阿爹你要为女儿做主!不能轻纵了这种谎话连篇之人!” “等什么等?依我看,她就是个骗子!” “……” 胡长史忍无可忍,呵斥道:“闹什么闹!也不看看这是在什么地方?!” 平白无故被宋云书看了笑话,胡长史看得出她脸色明晃晃的、看乐子的笑容,脸色越发阴沉,看胡夫人母女也越发不顺眼起来。 好在说曹操曹操到,他这边话音刚落,探听消息的侍婢便跑了过来。 侍婢低声与女先生耳语几句。 女先生的脸色是变了又变,最后定格在蹙眉上。 宋云书像是知道她们在说什么一样,曼声道:“虽比不过扬州城的繁华,庐江也是江南名城了,好歹担了个首富的名头,女学要修个楼阁什么的也就一句话的事。” 一如现代土豪的做派,开口就是要给孩子上学捐楼。 单纯的有点小钱是没什么用,可豪富就不一样了。 ——就是再大的士族门阀,也得有钱才能供养得起族中子弟。 豪富之家虽不至于让女先生俯首,可也要给上几分面子,扯着笑道:“瞧这话说的,咱们毕竟是女学,容不得有人欺骗假冒的,想来您也能理解是吧?” 倒也是为难了她,变脸都快成生存技了。 宋云书摸着下巴,笑了一声:“我能理解吗?” 女先生被反复打脸,实在不敢再说什么了。 然而官员与富商却又是两码事,胡长史要真想,亦是完全不用给宋云书面子的。 胡夫人有这个底气,当然还能叫唤:“真是没点子骨气!有钱怎么了!有钱也比不上我家大人为幽王殿下做事的好处!” 这个风头胡长史不想出,可他拦不住妻子的嘴,只能任由她去。 本以为是个小事,胡长史却偏偏看到有个青年踱步而来,步伐悠然地走在石阶上,怀里还抱着个小姑娘,神色都半分不变。 胡长史猛地瞪眼,伸手捂住了胡夫人的嘴。 来人却浑然不觉似的,对在场众人挑了挑纤长的眼尾,带出点懒散又冷淡的笑意。 “怎么都围在这儿?是挖着什么宝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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