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铃响,风吹起浮浮沉沉。 刘综南抱叠试卷走进了教室,“啪”的一下甩到讲台上。 “温稚!” 他上下扫视,也只三秒便叹气道:“答案是都写了,但你这一手字啊,我是真瞧不出来你的数字是什么!” 后排嘀咕声渐渐升起。 前面的好学生都见怪不怪了,头发丝也懒得动。 温稚慢吞吞起身,绕了大半个教室,支起下巴倚在讲台边,目光抓着试卷。 “第二题。” 语气不紧不慢,好像在争取时间蒙答案,过了一会儿,温稚冲刘综南抬抬下巴。 “老师,我怎么可能现场做出来呢?” 刘综南:“......” 本想训她几句,转念一想,能说的话也不多。 小姑娘没有家人,自己似乎也对学习提不起多大兴趣。 从前能混个中游荡荡,这个月不知怎么了,一下子成绩吊了车尾。 除此之外,又乖又安静。 真没必要骂。 “明天上课我讲题,好好听啊!”刘综南抓着一角把试卷给她,“自己先别订正了,多半越改越错。” 回到座位后,温稚把试卷塞到桌肚里,看都不看一眼,翻了本空白的竞赛题出来。 下巴趴在桌上,杏圆的眼一行行扫下来。 没有多余的动作。 不走近看,就像是在偷睡。 - 时近散学,各班的学生一涌而出。 楼梯口点了盏灯,半明半暗闪个不停,总归照亮了一寸的地方。 温稚晃悠过廊道,起哄声突然爆发。 “她刚撞了沈为止啊!” “故意的吧,仗着自己好看想让他多看两眼。” “有意思,人家根本不会理她好吗!” 少女之间,话题中心向来是意气风发的天之骄子。 偷偷看他一眼便是雀跃。 明明已经走出几步,温稚猛地回过头,追到楼梯口,探头往下喊:“沈为止!” 四周安静得诡异,所有人寻声看过来。 那个男人站在光影里,碎发被风扬起,抬头一瞬间,睇来的目光轻描淡写,恍若神明。 温稚歪头敲了敲扶手,咚咚咚的。 “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沉默片刻,他的声音冷冷淡淡回荡在这楼梯间里。 “不知道。” 四周顿时迸发嗤笑。 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温稚吸了吸鼻子,脸上尽是流于表面的失望,“可是我们都一个班三年了诶,虽然你不常来学校,可是我们见面次数也不少了呀!” 沈为止上眼睑轻轻拉下:“抱歉。” “没关系。”都快带着哭腔,温稚悲愤望天,“我知道我很普通的,你记不住我很正常。” 周围嘲笑声低了许多。 温稚继续哽咽,长而翘的眼睫流转情绪,柔软甜净,稚嫩无害,带了点惹人怜的意味。 一眼能望到底,像一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 而这一段表演可以说是声泪俱下、感天动地。 哪个暗恋别人的女孩子都会有共鸣的。 “虽然我这么说会让你讨厌,但是我实在没办法了,你可以把数学卷子借我抄一下吗?” “借鉴,借鉴。” “不然我一定会被老刘骂得连隔壁班都听得见。” 看他没动静,温稚凄凄惨惨地垂下脑袋。 “我从小没父没母,数学都是在梦里跟先祖交流学来的。” “可是我已经尽力了呀。” “毕竟愿意抄是上进的表现!” “所以可以吗?” 四周几乎没什么声音了。 楼下声音平静响起:“没门。” 在一片倒吸气声中,温稚哈欠打到一半,突然被拽住胳膊。 冯书意拉着温稚,大步往楼下走,“你快跟我出趟校门,瞄一眼戚瑶她哥!” 温稚小跑跟着,使了点力气挣脱,“我不去了。” “干嘛呀?温稚你这个想法很危险。”冯书意掉头回来,扯着她的书包背条,像个间谍一样,凑到耳边低声道,“你年纪还小,就不懂了。人活在世界上就是要看帅哥的啊,要不然还有什么意思?” “可是我冷!”温稚愤怒地跳了起来,“我要回宿舍!” “你陪我嘛!”冯书意又气又急,抱着她的袖子撒娇,晃了两圈,“你不是这样的呀!明明你以前比我还积极。” 温稚完全不为所动。 一脸清心寡欲,年纪轻轻要出家的架势。 好像那张被吹得天花乱坠的俊脸,真的毫无吸引力。 吸了口冷气给自己提神,冯书意脸颊胀红,紧巴巴道,“我请你喝奶茶!” 话刚说完,温稚已经脱身出去,朝着校门跑。 娇小的身影扑腾着,恨不得原地钻进美色怀里,瞬间消失在拐角。 冯书意:“......” - 校门口,月落在半空。 人潮蔓延出境,吵嚷声中夹着惊呼,小小的一下,跟着无数直勾勾的目光。 温稚扶着脑袋,往上蹦跶,费劲心思想一睹戚瑶她哥的风采。 却碍于身高,只能窥见细碎剪影。 “不是吧。”温稚砸吧了一下嘴,脚尖碾地,不太情愿地听着一片花痴声。 夸来夸去,就那几个词,脑补都不够用。 皮骨俱佳,棱角分明。 “你能给我省点心吗?”冯书意小跑过来,揪住温稚的帽子,眼神往热闹的心脏瞟,“也不知道走个后门,抄次近路,戚瑶可是我们同班同学诶!借口不得操得飞起。” 也不过几秒,温稚被拽到了前面,越过一众人群,清晰地看见,一个格外温柔的背影。 更是醒神。 温稚一下子打了个激灵。 视线逐渐从背影转向正面。 半明半暗的影子斜着冷光,男人倚在车边,就穿了件白衬衫,衣袖半卷到手肘,露出一截冷白清瘦的手腕,站姿慵懒,两指勾住领带扯松,莫名有种老电影里的痞劲。 不太像一个杀伐果决的掌权者,倒就是一个玩世不恭的公子哥,拢在光影里的轮廓看清了些,恣意又夺目。 可是那张脸,温稚记得可太清楚了。 那个将来害温氏破产的大坏蛋。 一个月前,温稚还是一个消费冠军,在全世界最顶奢的商场里逛到天黑,拍下钻石可以连眼睛都不眨,偶尔做做慈善,日子逍遥得快活。 但一切都被这个男人打破了。 犹记得那个噩梦般的日子,温氏集团在各市场的防线一一被击溃。 手机滴滴传来银行卡强制冻结的消息,温稚守在亲哥身边,眼周晕眩,失去意识前,视线里只有他那张苍白而冷峻的面容。 真是寒心!谁能想到会让最亲近的兄弟摆了一道。 再醒来时,温稚已经躺在了现在这具小小的身体里。 重生一回。作为天生的废柴,温稚能想到的,也只有靠美色行商业之便。 于是温稚满脸野心地去了一处地址,为的就是会会这个男人。 最好,对他骗财骗色,得报大仇。 但温稚千算万算料不到,门铃按了好几下,大门慢悠悠地从里面打开后。 那个男人俯身撑门,漫不经心地解了领带,嘴角的笑放肆又恶劣:“哪儿来的小孩?” 温稚一惊,低头去看自己娇小的身子。 然后悲哀地发现。 好像,回到了,不能早恋的年纪。 “……” 于是温稚决定,好好学习,进军金融圈。 靠实力打败恶魔! 想到这里,温稚一双杏眼蹭蹭冒火,还没给男人身上戳个洞,就被拉着往前走。 “温稚,这个人不是我们能看的。”冯书意连声音都放得低,“在前面呢!戚瑶她哥在那棵树那边,看到了吗?” 刚才还活蹦乱跳的温稚没忍住呛了一下,整个人变得没什么精神,懒洋洋支着短腿。 没什么评价的想法。 见到两人奔过来的身影,戚瑶朝她们招了招手,“书意!你是和温稚出来觅食的吗?” “啊对对对,我们正准备去买奶茶呢,就是路过、路过。”冯书意激动万分,紧紧掐着温稚的手臂,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对面的男人,“好巧哦!这是你哥吗?” “嗯。”戚瑶撅了撅嘴,“他也不常来接我的。” 这个时候,那个男人似乎有了动静,拉起眼皮斜斜瞥向她们,一副懒骨头的模样,“还不走?” 戚瑶抱臂,语气忍不住夹枪带棍,“哥,我跟同学说几句话怎么了?” “有什么话不能白天在教室说?”男人似乎有点不耐烦,眉角抽了抽,远远淡淡抛出一句,“大晚上的站这吹风,我可没功夫陪你耗。” 从始至终,温稚原地装死,把自己伪装成一个背景板。 极力忽略身旁冯书意燃烧的视线。 短暂的尴尬后。 冯书意主动缓和气氛,“那我们先去奶茶店啦!” 戚瑶道声别,很快上了车。 车子掉头行驶出去,尾灯闪烁,没过多久,便缩成暗夜里的一抹光点。 - 买完奶茶后,冯书意直接被她妈妈接回家了。 只剩下温稚一个人,安静往校门口走。 这个点,学生都散得差不多了,空旷得风声都是有形的,一时间,连孤独都被放大无数倍。 温稚提着那杯奶茶,也没喝。 走了几步,她再次看到那辆车,停在那里,有种孤绝的氛围感。 但车旁的男人已经不见了。 鬼使神差的,温稚想起冯书意那句话。 “这个人不是我们能看的。” 其实仔细研究,这话有两种意思。 要么就是,看了这个男人之后,会发生什么坏事。 不然就是,这个男人,会对她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无论是哪种,温稚都感觉可悲,冷冷地哼笑了一声。 果然男人都要扒了衣服仔细看。 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有些人很可能就是阴着坏的表面好人。 正腹诽时,突然一阵风刮到脸上,冷飕飕的,似乎有些阴沉。 温稚不自觉加快了脚步,可是还没走到安全地带,她脚步一顿,愣怔地看着对面。 距离校门十米远的地方。 光线极淡,有个男人单手抄在西裤兜里,站姿笔挺落拓,他垂眼盯着张纸片,修长的指节持握住,有种拒人于外的慵懒,但看上去还挺斯文。 一身风华正茂骨。 满腹桀骜轻视态。 模样似魅,不失狠硬。 可以说,短短三秒,有个影像缓缓显现。 刚刚放在戚瑶她哥身上的,那两个形容词,莫名其妙似的,能和眼前的这个男人重合起来。 鲜活,而又生动。 这么一个真实的,讨厌见到的人,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出现在视线里。 巨大的震惊袭上心头,温稚倏尔气红了整张脸,大胆地看了好一会儿。 不知过了多久。 温稚低头按了按胸口,开始自我催眠。 别看了,真的,别看了。 再看下去,此后余生都要不得安宁! 然而她砸烂脑袋也想不到,刚才站在远处的男人,正一步步走过来,眯着眼轻笑,俨然是朝着那个石化的小女孩。 也不过转眼间,周围的气息发生了变化,萦绕过来,冷淡又风流。 温稚倏地抬起头,小脸紧紧绷着。 冬夜昏天暗地光线里,男人压低身子,琥珀色的瞳仁浮现温柔,眼底似乎只有冷漠,尾音磨得意味深长,拖着点不太正经的腔调:“来。” “报一下名字。”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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