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只剩下凛冽寒意,没了海风的湿咸。在车辕上迎风坐着,一呼一吸之间从鼻子到肺,都像是被冻住又瞬间解冻。越向北走,越能感受到余州寒冬的极致。 在这样的寒冷下冯若与李涤流行车的速度都不得不慢下来,趁着晚霞仍放,两人又向前赶了一段路。 道路宽广,李涤流行在靠近山谷的一侧,对冯若道“余州地广人稀,下一个镇子据此足有百余里,一会找地方歇下,天亮继续赶路,约莫申时可到。” “好。” 在天色完全暗下来前,两人找到一处树影稀疏靠近溪流的地方停下车。 冯若让平乐先待在车内,自己捡来一个树枝扫走地上碎石,李涤流从车中取出食材和灶具。 扫清积雪放好东西后,两人一起找来一堆干柴,等火势旺起来,能感受到暖意,冯若才将平乐扶下车。 平乐将在市集上跟着李涤流买的东西放好,又转头让冯若将剩下的取出来“李公子,今后我们三人要一起走多久也说不准,生火这顿咱们三人就一起吃,花样多些你也省事。如何?” “若两位姑娘不嫌弃我的手艺,自然是好。” 平乐摆手“怎么会,还要你别嫌弃我的手艺,一会我先做个炒白稞你尝尝。” 昨天平乐买了多少菜待在车上李涤流是看见了的,他和冯若都有意拦着些,可挡不住平乐坚定异常,李涤流觉得平乐的手艺应该是极好的,这么说也不过是在自谦。 菜都被提前处理过,自然也是跟李涤流学到的。 冯若帮平乐将灶具的火点好后,便坐在一边看着平乐用打仗的架势和手下炊具配合。 李涤流正做着一道海带焖鸡,抽空抬头看了眼平乐的锅内,很难不骇然。 片片分明的白稞被炒的黏成一团,粘在锅底和铲刀上,平乐为了不糊锅,将菜倒进后又加了水进去。 李涤流收回目光,默默给手边另一个小锅升起火。 平乐的铲子在锅内有翻腾了几次,最后不死心地从锅内舀了一勺尖浆糊一样的炒白稞。 冯若与李涤流都忍笑看着。 只见勺尖才入嘴,平乐立马哕声吐出来。冯若将水递给平乐,平乐忙清了清口。 等口里清爽了,平乐对李涤流道“今日就得靠你的两道菜了。” 李涤流和冯若都听出平乐的意思,对视一眼。冯若问道“今日?” “首次下厨通融通融,再做几次肯定不差。”平乐不是一时起兴,做菜简单不费精力,听着锅里滋啦滋啦的声音或是看着锅中咕噜咕噜的冒泡,她都觉得很舒服。 海带焖鸡和另一道清炒白笋此时都好了,三人围坐锅边吃饭。 吃得差不多了,李涤流回了车上,平乐问冯若“明日咱们能到哪?” “胭脂沟。” 平乐想了想“那离封蒙山便只有六百里了。” 冯若嗯声后便专心烤火,今日驾车在外,两手受了冻,此刻烤着火手背一阵阵的发痒。 李涤流跳下车“两位姑娘对堪舆一道也了解的如此清楚,倒是少见。” “不过家中恰有藏书,我与阿若又有些兴趣罢了。” “原来如此。”李涤流说着,拿给冯若一个小瓷瓶。 “里面是玉灵膏,防治冻伤的,涂上手便不痒了,之后你驾车前,可涂在脸手以免冻伤。”冯若将药瓶放进怀里。 李涤流见冯若收下,拿起锅向溪边走。 冯若想了想她们那口锅的惨状,跟着李涤流走到溪边。 “多谢你的药,把锅给我。”李涤流步子迈的快,冯若捡起一个树枝挡住他脚步。 “冯姑娘,你的手只要在溪水里泡过,不出明日,必然开裂生疮。为了路程顺利,不如别拦着我了。” 两辆马车外一个矮丘上,两个黑衣男人躲在暗夜中,虎视眈眈看着独自烤火的平乐。 “大哥,佩剑那姑娘现在没注意着这边,咱么动身吧。” 年纪稍长的男人没有出声,目光落向稍远处溪边的两人,“不行,还是按着原来的计划,主人说那小姑娘武艺不凡,我们不能冒险。” 说罢,溪边的两人站起来,往回走了。 另一个男人还想说什么,被年长的一扫,闭上了嘴。 平乐听见声音看着一起走过来的两人嘴角微翘,冯若的手上清清爽爽,不见一点水渍。 冯若和李涤流将东西放回车内后做到火堆旁。 平乐抬头看着天上,不见月亮,只有零散着两三颗星“有星亦有云,也不知明天是晴是阴。” 冯若和李涤流跟着抬起头。 过了一会儿,遮月的那片云飘远,月亮又大又圆。 平乐笑着道“看来是晴。”低下头,平乐问坐在一边的李涤流道“李公子,你出来行医多久了?” “如今已有三年了。” 平乐像是有些惊讶“李公子看着与阿若年纪相差不大。” “我束发之年便已出游行医。” “李公子家中可是世代行医,少有人如此年纪便能行医问诊的。” “是。” 平乐满意地点点头,火里的干柴已燃到最后一堆,冯若将车内的炉火燃起,三人散了夜话。 冯若躺在车内,手又开始发痒,她想起李涤流给她的玉灵膏,从怀中摸出来涂抹在手上,轻轻揉开还带着一股淡淡的玉兰香。 冯若与平乐之间只隔着一道薄薄的木帘。 “手还是很痒吗?” “抹了药,不痒了。” “明日给你缝个手衣,脸上嘛我想想,总不好缝个面罩。”平乐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 “殿下,明日在想,早些睡吧。” 不一会冯若便听到另一边传来的轻柔绵长的呼吸,冯若的困意不一会也跟着起起伏伏的声响带上来,沉沉睡去。 林间一片寂静,两个黑衣人喊下药丸,捂着口鼻从小丘上走下,一盆水浇在火堆余烬上。 冯若醒来后,除了鸟鸣和流水声,再无其他。 她忙拉开木帘,却空无一人。 她打开车门,李涤流也恰在此时下车,他面容严肃,“昨日的柴有问题,你和程姑娘可还好?” “阿姐不见了。”冯若说完便仔细搜寻周围。 驿路上只有两道不同的车辄,冯若又看向林间。 “冯姑娘,这里。” 冯若走到李涤流身边,他身前有一个脚印,脚印两边是深浅不一的土。 “他们另找了土盖住了这些脚印。但忘了注意新旧土的颜色不同。” 冯若和李涤流顺着拨开土,顺着脚印走了片刻,脚印便不再遮挡了,上面定有山寨。 冯若顿住脚步,山下还有他们的行李,她还需要一个人。 转头看着李涤流,冯若目光中带着审视。 “你愿意帮我吗?” 李涤流大大方方迎着冯若的目光“你信我吗?” 冯若摇头,他们不过是机缘巧合需要同走一段路,如今前路未卜,她没理由信李涤流。“不信。” “意料之中。” 冯若冷着一张脸,郑重其事道“你有选择,你愿意或不愿意。你不愿意,我们在此分道扬镳,待我救阿姐出去后找你取药。你若说愿意,却又反悔,待救出阿姐拿到解药,我就杀了你。”若李涤流中途反悔,她面临的是比只身救人更危险的处境。 李涤流听见冯若这么说也不见恼,像是觉得有趣脸上还是挂着笑,“只有我能制解药,只要我不制,我便能活不是吗?” “我自有我的办法让你制药。” 李涤流凝目看着冯若,此话大有深意让他摸索“这便是冯姑娘的侠客风范?” “侠客也有喜怒,怒了自然要泄愤。” “杀人泄愤?” “不。只杀你。” 李涤流依旧一脸风轻云淡的模样,嘴里飘出几个字“好啊,如何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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