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思冰的眸子霎时冷了下来，剑眉拧作一团，喝道：“胡说，这世上哪有什么诅咒？统统都是人为！本官倒是要看看，这凶手还能杀了本官不行？！” 这骇人的话语，令这几位衙差霎时白了脸，统统跪地不起，好半晌不敢言语，甚至是额头上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落在了肩上，他们都不敢用袖子轻轻拭一下。 不久后，还是冷思冰又开了口，语气也稍稍缓和了些许，“好了，别跪着了，起来，到库房中和本官说说案发时的情况。” 听闻这话，几位衙差才敢慢吞吞地起了身。 冷思冰和温如月移步到库房中，刚进去便傻了眼，这库房不光是外面看着年久失修，里面更是遍地狼藉，还明显被水泡过。且即便过去了数日，还依旧弥漫着丝丝血腥和霉臭味，叫人不想久留。 四处散落的杂物乱得不忍直视，仿佛是遭遇过洗劫一般。胡乱堆放的长刀、弓箭等兵器，几乎都已生了锈，似是很久没有人动过。 还有一些破旧的棍杖、板凳、刑具以及霉迹斑斑的木箱、木桶等，东倒西歪地置着，简直就像是垃圾堆。 库房正中的一只木箱前，留有一大滩血迹和一柄匕首，让人不禁骨寒毛竖。 衙差一脸尴尬地解释起来，“冷大人，这库房其实早已不用了，年久失修，里面都是些陈年旧物，所以即便是库房漏雨，也一直没有修葺，就先用了几只木桶简单地接着雨水了。” 冷思冰和温如月望着眼前的场景，顿然愁颜不展。这样的案发现场，恐怕很难找到关键证据。 冷思冰顿了顿，道：“案发经过是怎样？” 那位衙差道：“县尉宁大人是七日前遇害的，案发当时是晚上，下着雨，几位巡逻的衙差忽然听闻一声巨响，之后紧接着又是一声痛苦的叫喊。他们匆忙赶来，打开铜锁，结果发现是宁大人死在了里面，身边掉落了一柄匕首。” “当时整个库房里的东西都散落了一地，就和现在一样，没动过。不过，小的也是听巡逻的衙差们说的，称当时血水和雨水混杂在一起，再加上外面打着闷雷又下着大雨，恰巧还划过了一道闪电，场面是相当恐怖。就好像……好像是……” 他想说厉鬼，不过还未说出口，便被冷思冰打断了。 冷思冰道：“这库房，只有门这里一个出入口吗？” 衙差颔首，“大人，这个毋庸置疑，是间密室错不了。” 冷思冰眯了眯眸子，又道：“去把当时那巡逻的衙差叫来。” 不久后，案发当晚的巡逻领班小跑着进了库房。 他不敢抬头看冷思冰，垂着眸子道：“冷大人，是这样，当晚小的们就在这附近巡逻，忽然听到一声巨响，紧接着是一声痛苦地喊叫，于是小的们便一起朝着这库房赶了来，只是当时并未发现什么异常，门锁也正常锁着的。” “出于担心，小的们几个还是商量着将门锁打开看看情况，结果就发现宁大人他……” 冷思冰镇定地说道：“那你的意思是说，听到巨响后，到你们来打开门，还是有一段时间，对吗？” 巡逻领班点了点头，“是倒是，但……” 冷思冰凝眸，“但什么？” 那巡逻领班面露惧色，紧蹙起双眉，“听到那声巨响和叫声时，小的就在这库房前十丈远处，当时虽然天很黑，但清楚的看见，库房门前是真的没人进出过。” “等小的们走进后发现，门锁是完好地锁着的，所以…所以这凶手就像是一阵风一样，神不知鬼不觉就杀了宁大人，然后又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好似是，厉鬼的诅咒！” 闻言，冷思冰和温如月不自觉地四目相视，二人皆是一副愁容，这案子听起来太诡异了，一个是凭空消失，另一个是凶手凭空消失。 二人眉头紧拧，心中深知，想要破获此案，怕是难度不低。 巡逻领班继续道：“所以，大人，您也要小心啊……这诅咒，怕是……” 他显然是出于好心，想要提醒冷思冰小心行事。 然而冷思冰却道：“这世上，没有厉鬼，皆是人为。” 忽然，温如月心里“咯噔”一下，她隐隐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们。她转头向四周望了望，却未见到人影。 再一想到方才那衙差提醒冷思冰的话，她忽而心生一丝惧意，她怕冷思冰真的被那厉鬼或是凶手所害。 她的羽睫微微颤动了两下，转眸望向冷思冰，盯着他端详了起来。 冷思冰正眯着眸子，一副沉思状，几根骨节分明的食指蜷着，轻扶在下巴上，显得格外沉定而从容。 这张脸着实生得俊美，五官分明，鼻梁英挺，深邃的眸底似是隐藏着诸多奥秘，又颇有些令人敬畏之感。 温如月欣赏着他这张脸，脑补着他突然被人一刀刺入胸膛，血花四溅的画面，她不禁打了个激灵。 她秀眉微蹙，在心中默道：“大人放心，您救了小瑶，救了我，我一定会保护好您的。” 冷思冰顿了许久，又道：“当晚除了那声巨响和叫声外，还有其他的什么异常吗？” 那巡逻领班咬着嘴唇仔细想了想，“说到异常，对了，不知有没有关系。当晚巡逻时，就在听到那声巨响后的半个时辰前吧，宁大人的房间突然走水了。” 闻言，冷思冰几人皆是面露惊色，眉头微蹙。 冷思冰道：“你说什么？案发当晚，宁大人的房间走水了？” 巡逻领班继续道：“是的，大人，但好在发现的及时，且那日屋外也一直下着大雨，所以最后基本上只烧掉了半间屋子，便将火扑灭了。” 冷思冰道：“那当时宁大人不在房间中吗？” 巡逻领班道：“宁大人经常查案到深夜，许是去了卷宗库查阅档案了吧，或是约了什么人，所以他晚上不在房中也属常事。” 冷思冰微微一顿，“约了什么人？” 巡逻领班摇摇头，“这小的便不知了。” 他顿了片刻，又道：“啊，对了，刚说到下雨，宁大人被发现时，下半身的衣服也是湿漉漉的，大概是被雨水淋湿了吧，那天雨还挺大的。” 冷思冰忽而凝眸，“下半身淋湿？那宁大人被发现时，身边可有伞？” “没，没有。”巡逻领班摇了摇头。 冷思冰又是一副沉思状，目光中透出些许疑惑来，他隐隐感到这是一条重要的线索，“这就怪了，没有伞……不过也可能是被凶手带走了。” 他迟疑片刻，又对那巡逻领班道：“好，你先下去，若再想起什么可随时再找本官。” 那巡逻领班行礼后便离开了。 之后，冷思冰一行人也离开了库房，随着一名衙差到了武大人失踪的卧房前。 这卧房位于衙门的一角，是间正房，东西厢房未住人，倒是典藏了不少书册。由于武大人平日喜静，故特地将卧房选在了此处。 冷思冰撩起衣摆，轻步迈过门槛，在卧房里随便转了转，见门上的门闩晃悠悠地垂着，近乎都被撞断了，于是又眯着眸子走近仔细瞧了瞧，问道：“适才说，是壮班撞开的门闩？” 衙差点点头，“是的。” 冷思冰又道：“具体说说那日的经过。” 衙差道：“那日是七月二十一，是武大人的侍从哪里都找不到武大人，且衙门的进出登记簿里也没有武大人外出的记录。后来，他发现武大人的房门被闩住了，多次敲门也无人应答，才出此下策。” “主要武大人平日身体也并不大好，大家是怕他有什么意外，才一起商量着拿的主意。” “那日小的也在，武大人的侍从叫来了四五个当班的壮班，一起将门撞开，结果却武大人却根本不在房间内，倒是床榻上被子乱糟糟的，且武大人平日随身携带的长剑也在枕边好好放置着。” “那之后的几日里，武大人也没再出现过，所有人都猜测，他定是遇害了，不然也不会丢下家中妻儿不管，可怜了他那年幼的儿子。” 温如月正四处检查着房间中可能的线索，闻言，她的眸底掠过一道悲色。 冷思冰道：“宁大人是哪日来的衙门？” 衙差想了想，“是武大人失踪后的十几日，啊对，是八月初一，是应天府紧急调了宁大人来彻查此案，谁知宁大人几天后也……” 冷思冰眉头微蹙，“所以说，定是宁大人查到了什么，被人灭了口。恐怕，武大人也是如此。” 语落，温如月、郝特和那衙差纷纷倒吸一口冷气。 温如月道：“大人的意思是，凶手就在衙门内？” 冷思冰颔首，“总之，先去看看宁大人的遗体，说不定能有什么发现。” 随后，几人跟着衙差一起去了隔壁院落的停尸库房，刚迈进院门，温如月便感觉脊背一凉。 她秀眉拧了起来，偷偷对郝特道：“哎，郝大哥，合着这武大人就住在停尸房边上的院落啊，你说，他晚上能睡得着觉么？” 郝特用一抹鄙夷的眼光瞥向温如月，似是对她说话的习惯颇为不满。 这话语声虽然小的很，却还是被冷思冰听进了耳朵里。就说温如月是他的侍从，可说话如此没规没矩，真是有失体统。 冷思冰冷着个脸，闪着寒意的眸子微狭，转眸看向温如月，令温如月不禁顿住了脚步。 她轻咬着唇，转头看向别处，就好似刚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冷思冰没有理睬她，继续朝着停尸房而去。 半晌后温如月才意识到落下了好大一段，忙快跑了几步跟上。 还没进停尸房，便闻到一股刺鼻的恶臭扑面而来，愈发浓烈，温如月不由得蹙了蹙眉。 冷思冰对身边的衙差道：“可有能遮住口鼻的面罩？” 衙差点了点头，“厢房中便有。” 温如月一脸疑惑的神色，冷笑一声，“大人是觉得拿个面罩就能遮掩住这尸臭味？” 冷思冰眸子一眨，半带轻蔑的目光投向温如月，一本正经地回道：“是为防止蛆虫跳入口鼻中。” 闻言，温如月本是一脸即将去查案的兴奋之色，顷刻间消失全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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