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里?”鲁大娘双眉紧蹙,憋得满脸涨红,场上的气氛也蓦然间绷紧,如同拉满弓的弦一般。 众人不禁东张西望,可这灶房不大,一览无余,真的不知去哪里找什么所谓的凶手。 温如月的眸光瞥向灶台,抬手指了指,“你们看,那灶台上有水渍。” “水渍?是你没擦干净吧?”鲁大娘不屑道。 温如月凝眸,“不,我擦洗过灶台了,再者那水渍并非是滴落上的水渍,而是放过清洗之后的铁锅所留下的一圈水渍。” 鲁大娘挤眉,“什么意思?” 温如月继续道:“我们一般洗完了锅都会直接放进灶中,不会放在灶台上,而之所以有人把洗干净的锅再端出来,置在灶台上,是因为他要……” 真相呼之欲出,温如月心中如同小鹿乱撞一般,她真的不确认自己的推论,若是这推论错误,恐怕她依旧只有被押去衙门的命。 “是因为他要藏在灶里!”温如月高声道。 众人惊叹,目光纷纷聚焦在灶台上。 冷思冰面色一沉,转眸给身旁的侍从使了个眼色。 那侍从上前而去,张开双臂,两手分别握住铁锅两端的手柄,一个猛劲儿向上,端锅而起。 众人乌泱泱地围了上来,个个面色惊惧。果不其然,那灶台里藏着一位正瑟瑟发抖的黑衣男子,即便是身体都蜷缩在了一起,也丝毫掩饰不住他眸底的仓皇。 那男子沾得一身木柴燃烧的灰烬,灰头土脸得像个刚从火场回来的,他也是这武学院的黑衣侍卫之一。 温如月长舒一口气,宛若一颗悬在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她望了望手中的“小聪明”,唇角高扬,默道:“还好有‘小聪明’,谢谢温伯伯。‘生活篇’中有写,在灶房偷吃的若是来了人,无处藏身,可以将锅拿开,藏身于灶中,但要小心来者生火做饭。” “是你?”冷思冰凛然的目光落在那黑衣侍卫身上,骇人的语气如同抽出了清风剑抵住了他的脖颈。 那黑衣侍卫起身而立,抬手拭了拭额上的灰,却又忽然冷笑一下,神色平静,眸光镇定,没有分毫的畏惧,“大人误会了,只是因死了人,小的太害怕了,可当时外面又恰巧来了人,小的怕解释不清,便在这灶中躲一躲。” 语落,温如月轻嗤,这理由真是牵强,看来他是要死不赖账了。 冷思冰睨了这黑衣侍卫一眼,他本该下令将他抓起来,可此刻冷思冰却将目光移去了温如月的身上,像是在鸡蛋里面挑骨头一样故意挑刺。 他微昂着头,轻蔑的语气道:“他说的有理,温如月,你方才的言论都只是推测,若没有证据佐证,恐怕难以令人信服。” 温如月的眸子冷了下来,心中念着这冷思冰真是叫人恨得牙根儿痒痒,即便是她揪出了凶手,但未将证据拿出来,他也依然不会放过她。温如月抿了抿唇,垂下眸子,坚定地嗓音道:“证据当然有。” 语落,冷思冰狭眸,好似是等这句话等了很久一样。 温如月抬眼,紧盯着那黑衣侍卫的眸子走到他跟前,伸手一把揪起他衣衫的左肩处,“不然你说说,你左肩上的这炖肉汤汁是从何而来?” 那黑衣侍卫眼眸瞪大,一时说不出话来。 温如月继续道:“适才我说过,墙根处洒了些黏糊糊的汤汁,那木箱子板的截面有,但底面却没有,可那地上的汤汁却明显被蹭掉了许多,那它去哪儿了呢?” “这伙房地方不大,能放下两只箱子的地方本来也不多,凶手必须要找个能让人一进门就发现尸体的地方,不然若是鲁大娘检查灶房时没能发现尸体,他的嫁祸伎俩便失败了,所以他只能选在地上有汤汁的地方藏身。” 温如月抬眸,目光扫过众人,“然而凶手还不能让这汤汁沾在阿庄的身上,否则他用箱子将阿庄和他藏身的计谋可能就会败露,所以他只能让这汤汁沾在自己身上,这袖子上的汤汁就是你是凶手的铁证!” “不!不是的!”那黑衣侍卫连连摇头,“大人,小的就是不小心摔倒了沾上身的!” 温如月双眉紧蹙,证据都这么确凿了,他还死不承认,“你……你这是死不赖账!”她甚是无奈,但又无计可施,只能望着冷思冰,拱手行礼道,“大人,他就是凶手,错不了!” 犹豫间,冷思冰开了口,“证据还有,”那冷厉的声音足以让人的筋肉抽搐,“不出意外的话,你身上应该还藏有与阿庄口鼻中絮状物质地一样的、沾满迷药的白色帕子。” 语落,他又给一旁的贴身侍从使了个狠戾的眼色,“搜!” 那侍从脚下一点,一个飞身上前,一把拽起那黑衣侍卫的衣襟,将他从灶中拎了出来,在他身上麻利地拍打了几下后,果不其然,搜出了一枚沾有药水的白色棉帕。 那黑衣侍卫双膝发颤,再也无从狡辩,也或许是被冷思冰的威慑力给震住了,才没有继续再胡搅蛮缠。 他陡然跪地,哑着嗓子磕头求饶道:“大人饶命,小的是受人胁迫,不能怪小的啊……” 冷思冰眸光一沉,令人胆寒,“受何人所迫?” “这……”黑衣侍卫顿了少许,闪着绝望之色的黑瞳在眼中转动了几下。他趁人不备,迅速从袖口中抖出了一枚药丸塞入嘴里,须臾间,鲜血如泉水般地从口中喷涌而出,他俯身倒下,瞪着大眼,再也不动了。 冷思冰的侍从傻了眼,看得出来他腿软了那么一刹那,在场的众人亦是不禁吓得大叫起来,仓皇失措,乱作一团。 冷思冰也垂下眼眸,不知是对此人的生命感到惋惜,还是对没问出来答案而感到失落。 温如月惊得像半截木头一样戳在地上,眼角划过一道泪光,她凝眸看向冷思冰,柔婉的声音自责道:“是不是我不把他揪出来,他就不会死……” 语罢,她眼中豆大的泪珠滴落而下,湿了衣襟,这绝世容颜的女子,红着眸子落泪,让人看着多少有些心痛,只是冷思冰却看都未看一眼。 冷思冰睁开眼,目光却落在了那倒地的黑衣侍卫身上,冷眸一沉,宛若凛冬的寒霜,“当然不是,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温如月眸色幽深,眼前这白衣门主,满手血腥,杀人如麻,若是杀人偿命,恐怕他早该死一万次了。他是温如月此生最痛恨的人,温如月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碎尸万段,也难解心头之恨。 她脑中不由得回忆起妹妹小瑶被杀时的场景,小瑶本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二人在这制度残酷的武学院里同甘共苦,相依相伴,温如月还等着有朝一日能够和她一起离开这里,浪迹天涯,然而小瑶却因伤势,在秋季考核中排在了后五名,最终被门主冷思冰残忍杀害,夺去了性命。 那日起,温如月便立誓,一定要让冷思冰血债血偿! 温如月额角的青筋跳动着,眸色猩红,小声念叨,“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吗?” 冷思冰没有回话,他转身径直走过温如月的身侧,依旧是看都未看她一眼,只是对他的侍从摆了摆手,叫人将尸体抬走,便离开了灶房。 鲁大娘清了清嗓子,大摇大摆地走到温如月面前,方才冤枉了人家,但此刻却也没有丝毫歉意,或许是因为这里弟子的身份太卑微了。 这些弟子们大多数都是被迫卖来的,都是些家境贫苦到揭不开锅的,或者根本就是孤儿,否则这武学院的制度如此残酷,稍微有一点银子的人家也不会愿意将子女们送到这里来习武。 鲁大娘大声责备道:“好啦,既然凶手不是你,那还不赶紧去把碗洗了!还有,光收拾灶台,不擦地的吗?记得把灶房的地擦干净!” “哦……”温如月回过神来,撇了撇唇,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拾起了扔在一旁的围裙,转身而去。 冷思冰回到房间后,他的侍从也很快回来了。 侍从走到他身旁,恭敬行礼,“大人,今日险些抓错人,那温如月若是没能将凶手指出,恐怕是要遭受冤屈了。” 冷思冰语声淡淡道:“凶手肯定不是温如月,那死者阿庄不会武功,若她是凶手,直接一剑杀了他便可。” “大人知道她不是凶手?那今日还差点将她交去衙门,是何意?”侍从不解。 冷思冰一把抽出清风宝剑,横在眼前,剑芒闪出一道白光,映在他的脸上,令他的神色愈显冷峻。 他掏出巾帕,狭眸盯着手中的宝剑认真地擦拭起来,“抓了她,真凶为了将她的罪证坐实,才会露出马脚。我猜,真凶十有八九会趁着夜阑人静之时,将沾有迷药的棉帕藏去温如月的房间。” “大人英明,”侍从再次行礼,“不过大人,这温如月倒是蛮聪明的,今日这案子破得无懈可击,大人不是一直都想培养个擅长断案的手下吗,若是有朝一日回了刑部,定能为您所用。” “刑部?不可能的事,”冷思冰一声冷笑,仿佛是对“刑部”这二字有着浓烈的鄙夷之感,“还有,她聪明归聪明,但平日顽劣,态度不端,这种人定不会成为我的手下。” 侍从点头,“明白。对了大人,那若是今晚凶手没能露出马脚,您真的要将温如月送去衙门吗?您一向公正严明……” 冷思冰的脸色冷了下来,“那便到应天府走上一番。” 此时,灶房中,温如月将“小聪明”收在了衣襟深处,然后握住一旁的拖把开始拖地,忽地她打了个喷嚏,停下来又瞥了一眼灶台上的那本《本草经》,眸色微凝,沉声道:“冷思冰,你的死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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