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裴? 沈灵姝眉尖微微皱了下,但也没再说话。 小橘猫果然就在男子周围。一声喵喵叫,从一假山上跳落了下来,正好落在裴曜的肩膀上。拿着脑袋蹭着人的衣领,十分亲近的样子。 沈灵姝看得有点吃味。不太高兴地撅起了嘴。伸长了两臂,嘴里喊着给小橘猫起的小名。“毛毛,过来。” 小橘猫依旧亲密地拿着毛脑袋蹭裴曜的领子。充耳不闻沈灵姝的呼唤。 沈灵姝伤心了。两道新月眉往下一撇,含水的杏眸愤愤瞪看着裴曜。 裴曜将橘猫从身上抓了下来,“你喜欢?” 沈灵姝:“我的猫!”顿了下,也不算是她的。但是这么亲近卫曜就不成。明明自己跟它相处的时间最久了。 裴曜倒是没说什么,将猫捧给了人。 沈灵姝抱住了依依不舍喵喵叫的小橘猫,挠着人的下巴。忿忿:“哼小没良心……” 裴曜起身要离开。 沈灵姝想叫住人,张口,又赶紧合上。 她理会这家伙做什么!他们最好毫无瓜葛才好呢! 沈灵姝抱着猫儿站起来,随手拍着裙摆的雪花。脚踝上只有麻麻的疼劲儿,却是能正常走路了。 正巧春桃寻来了。“小娘子你去哪了,到处找不到你,可吓死我了。” “没什么,出来抓个小没良心的。” 这个说话的空档。沈灵姝再抬眼,裴曜已经消失在眼前了。 沈灵姝只能收回了目光。努努鼻子,揪了揪怀中小橘猫的耳朵。 小猫喵喵叫,舔着爪子一脸餍足。 * 林府的大婚从早忙碌到晚。兴庆而热闹。 待其他宾客离开。沈灵姝被林君熙央求着多留下来。 沈灵姝:“再留,可就到宵禁了。”长安的宵禁一到,坊门可就都关了。到时候会有武侯上街巡逻。被抓到可就要去睡牢房了。 “那你就留下来和我一起睡。”林君熙冲着人眨眨眼。“这几日我忙着给二兄长操劳婚事,都没能好好见见我们的灵姝小娘子……” 沈灵姝哼笑:“你这时候倒是想起我了。” 林君熙:“这不就得好好补偿我们灵姝吗?” 男客都走了大半。沈灵姝和林君熙在暖亭里烤火吃甜瓜,对面齐池里还剩余其他男客在交谈。 林君琢和裴昀鹤身影在其中十分显眼。大抵是因为两人的个子都高,在丛石之间,别人还只能望见头颅上的发冠,两人却能看见整个脑袋。 而裴昀鹤着大紫色宽袖月纹底圆领袍裳,更为喧宾夺主。 沈灵姝盯着齐池中的裴昀鹤。她还没想明白,卫曜怎么就姓裴了,他之前曾是裴家的一个车夫?但卫曜其实是——晋皇帝的宠妃姜贵妃和侍卫私生的啊。 这是个大秘密。沈灵姝也是在随着卫曜的军队入宫后,听见了负重多年的姜贵妃在见到卫曜的军队后,自爆而知的。而卫曜显然对自己的身世也早有所知,因为沈灵姝清楚记得人当时并没有任何惊讶的反应,并且姜贵妃还成了后来新朝的太后。 沈灵姝暗自琢磨得脑瓜疼。 林君熙忽然凑上来,“小娘子再瞧着谁呢?让我瞧瞧,该不会是某个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小郎君吧?”林君熙瞧着自家兄长偷笑。 沈灵姝抬头。“在哪?” 林君熙:“……” “你个木脑袋瓜。”林君熙恨朽木难琢。 “哎。我怎么了?”沈灵姝被敲了个脑袋,十分无辜。 …… 戌时一刻。 沈府来了马车接人。 原来是沈灵姝的二堂兄来接二堂嫂了。 顺带也接沈灵姝回去。 沈灵姝:“……” 好一个顺带。 沈灵姝的二堂兄沈嘉舟和二堂嫂林氏已成婚了五年,但仍旧是新婚燕尔状态。两人琴瑟和鸣,在沈府更是如胶似漆。恩爱羡煞旁人。 这不,散职了不见妻子回来,沈嘉舟便直接来林府接人了。 沈嘉舟伸手搀扶着妻子上马车。见妻子坐平稳了,再来扶自家妹妹。 沈灵姝自己一个健步就跃上去了。 马车内,沈嘉舟给林氏剥着橘子。 沈灵姝坐在角落吃干果。“……” 沈嘉舟一边给妻子剥果子,一边和人聊着朝中的事。两人似有说不尽的话,聊着聊着,两只手便相碰在一块。沈嘉舟给妻子投喂后,又顺理成章地张开了自己的嘴。被林氏一个脸燥,推一边去。 “灵姝还在呢……” 沈灵姝抱着果子盘,嘴角没下来过。笑嘻嘻假装看天看地。“哎,二哥二嫂别管我。当我不在。你们继续。” 沈嘉舟似乎才意识到马车里还有另外一个人。清咳嗽一声。假装正经。“灵姝还在啊。” 林氏笑骂一句,拍了自己的傻夫君一脑袋。“说什么胡话。” “灵姝过来。”林氏招招手,让沈灵姝到她身边挨坐着。给人剥果子。“近些日来是不是累着了,瞧着怎么都瘦了。” 沈灵姝依偎着二嫂的胳膊,笑。“怎么会累,二嫂这几天帮衬着林府操劳才累瘦了呢。” “是啊,珍儿,你都瘦一圈了。”沈嘉舟疼惜道。“林府又不是没人,尽让我们沈家人干活了。” 林氏被自己夫君一番话臊得脸慌,瞪看了人一眼。“胡说什么呢。” 沈灵姝笑望着,忽然想起裴昀鹤。只是一个做马匹生意的,怎么能参加林府的喜宴。问了林氏。 林氏却不知道这人,“男客那边的名单是阿兄在掌管。你说的这人可能是和阿兄有什么交情吧。” “裴昀鹤?”沈嘉舟一旁道,“可是那陇安裴家?” 沈灵姝:“二兄知道?” “前年我去过陇安宦游。裴家在陇安郡是大户,几乎是只手遮天。背后还靠着关东的司马氏。” 关东司马氏沈灵姝也有耳闻。是大晋的四大门阀之一。被称做马背上的世族。传闻有一半的司马家血液里流淌的都是好战鲜卑族的血脉。 上辈子,司马氏也是卫曜打得最艰难的一战。 而关东司马氏还是姜贵妃的外族,和卫曜更有血脉关系。 怎么裴家背后还牵扯了个关东司马氏出来了? 沈嘉舟:“我刚才来接你们,就遇见了裴家的马车。前头那个驾马的少年郎,就是裴家家主在外的私生儿。” “啊?”沈灵姝惊了。“裴家的私生?” 卫曜不是姜贵妃的儿子吗,怎么又是裴家的私生子了? 沈嘉舟:“这在整个陇安郡都不是秘密了。那孩子是个苦命的,裴家家主带回来就没管,裴家那些妻妾,尤其是正妻,就更容纳不下这么一个野子。听说过的就是食不饱腹的日子。自小和下人堆住一起,无人照料。饿不死,但也活得勉强。” 已有一子的林氏听不得这些。“怎有这么为人爷娘?简直是丧尽天良。” 沈嘉舟忙揽住妻子安慰。“我在陇安倒是见过那孩子一面,是个心善的。当时我们一行的车轮陷进泥潭,还是他路过帮忙着推出来。那孩子似乎还有个老仆从一直跟着。假以时日,离了裴家定能好好过活。” 沈灵姝蹙起了一双新月眉。 * 沈灵姝回了府。 因为在林府用过晚膳,便径直回了屋休息。 婢女云月过来。“娘子,刚才柳姨娘来了一趟找夫人。” 沈灵姝正在摘云髻上的发饰。“她找阿娘做什么?” 云月:“似乎是二娘子的事。二娘子正午的时候就回来了,眼眶还是红的,似乎在外面受了屈辱。但任由柳姨娘怎么问都不说,只是关屋里哭……所以柳姨娘才会来找夫人,让夫人帮忙查查出什么事,替二姑娘主持公道。” 沈灵姝心累:“莫管她了。” 沈灵姝梳洗后,就直接休憩了。 春桃和云月在门外对视一眼,似乎都看出了小娘子今日心情不佳。 竟然这么早便歇息了?但又一想,小娘子去林府忙碌一天,累了也是正常。 果然,第二日小娘子就恢复精神了。 早早便出去跑马。 * 跑马场。 虽然是寒冬腊月天,但今早出了些日光。天气还算和煦。 沈灵姝换了一身窄袖秋香色银丝短袄,里面是水红妆缎狐绒褶子,脚下踩着鹿皮小靴。卷边白绒护耳毡帽。活脱脱小郎君扮相的骑装。在跑马场肆意奔驰了一柱香。 直跑得大汗淋漓,心头畅快才停下。 跟随出来的春桃待小娘子停了马,上前给小娘子递水囊。 沈灵姝喝了大半。 跑马了一会,竟然有点饿了。 春桃要去备回府的马车。沈灵姝却提议要外面吃。 她许久没吃长安饭馆酒楼的餐食了。 脑中一回想各色的美味,就更饿了。 沈灵姝选了如意坊的小酒楼。 二楼雅间靠窗,还能看见外头的临街胜景。 今儿没下雪。 屋檐,脊梁的雪消融着,化成了雪水掉下来,却是比落雪还冷。 沈灵姝要了碗羊肉馄饨,搭着香酥金黄的芝麻胡饼…… 暖呼呼的汤下去,一扫身上的寒气。沈灵姝遍体舒快。 忽一侧眼。 看见了窗外一个熟悉的身影。 乌衣,长身。 正站在一间药行外面。 来往匆匆行人,裹着厚袄棉衣。檐瓦下消融的雪水滴落在地,一点一滴,冰冷冷溅落在脏泥雪水上。 人单薄身影更显得削瘦。 沈灵姝坐不住了。 大寒冬的穿这么少,是大傻子吗! 沈灵姝虽然不想再和这人扯上联系,但让她眼睁睁看人冻死她也做不到。 罢了罢了…… 沈灵姝跨出包间,后脚步一顿,又退回来。她可不能就这么直莽莽地冲过去给人送银子买衣裳,转头看了一旁的春桃。也不能让春桃过去,春桃是自己的婢女,太过显眼了。卫曜一查就知道了。 沈灵姝眸子一转,看见了堂内忙碌的小伙计。 * 沈灵姝给了小伙计一两跑路费,嘱咐了人去给卫曜送银子。 安排妥当后。 沈灵姝便继续躲在雅间的窗棱边,偷偷盯看。 她看见了小伙计确实去送银子了,给人传达着话。卫曜抬了眼,往周围一看。最后又往酒楼的位置看过来,但沈灵姝躲得迅速,在人看过来时,立马就缩下了脑袋。 等沈灵姝再悄咪咪地抬起脑袋观察,便看见了酒楼的小伙计跑回来。 看来是成功了。 沈灵姝很满意。 但下一秒。 小伙计跑回了沈灵姝所在的包间。 将银子还给人沈灵姝,“小娘子,那公子不要。让小的给再送回来。” 沈灵姝:“……” 沈灵姝收回了银子。抬头从窗外看去。卫曜的背影还在药行外,似乎已经买完了东西,正准备离开。 人衣裳单薄,侧颜凌峻,眉目冷淡如挂霜。 沈灵姝咬牙切齿。 怪不得从不见人一个好颜色,年年冬天这么冻着,性子能不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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