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间很大的店铺,内里的布置却不像现在接近于现代化的装修,反而非常古朴。
店里的门窗都是精巧的古典样式,无论是被烟熏染的墙壁,还是在时光变迁中变得古旧的梁柱,都能感受到漫长岁月的洗礼。很难以想象,这样充满怀旧感的店铺,居然是一家猫咖。
小白嗅了嗅鼻子,“铃大人家的店,有一种像是木头还是花香的味道,很好闻!”
“是吗。”倒地铃在推开店门的一瞬间,店里本来昏暗的烛火变得明亮了不少,模糊的店一下子亮堂了起来。
这家店里就像是流淌着轻薄的烟雾一样,将整个店铺笼罩上了一层令人无法窥探的神秘色彩。在倒地铃进来以后,视网膜上像是才真正出现实物的影子。
“是铃大人。”
“铃大人回来了!”
“铃姐姐!”
“姐姐大人!”
“铃小姐。”
“铃君。”
……
店里一下子出现此起彼伏的声音,各种各样地称呼从四面八方传来。小白本来还在寻找从哪里传来的声音,突然一下子被一大堆毛球给挤到了一边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群猫咪,把它这只狗子给挤得离倒地铃远远的。
“哪里来的狗啊,而且还是全白的狗,这会不会是神明的使者?”
“我讨厌狗。”
“看上去蠢蠢的,一点都不聪明。”
高贵的猫主子们包围了它们的家主大人,把小白这只犬类给推得远远的,拒绝狗子的味道沾染上它们的家主大人。
被推挤得滚到一旁去,本来还晕头转向的小白,直接清醒了,“蠢?!”这些猫竟然说它蠢!!
“那是地狱的动物狱卒,算是我同事。”倒地铃面不改色地抱着一只跳到她怀里来的小黑猫,轻轻拍了拍它的脑袋,“不可以对我的同事那么没礼貌。”
“原来是铃大人的同事啊。”一只胖胖的橘猫踩着优雅的猫步来到小白,还有它的小伙伴们面前,“是我们家的孩子失礼了,为了给各位赔不是,你们想吃什么尽管点。”
本来还生气,想汪汪骂猫的小白一股气堵住,它还没说什么,跟在最后进来的夜斗直接抢答,“把菜单上的甜品全给我上上来!”
橘猫就像是上了岁数的老者一样,对夜斗不客气地行为并未说什么,只是笑着开口,“胃口好是好事,不过不能浪费食物哦。”
“呀,小铃是带了朋友回家吗?”不同于任何一位猫咪带着微弱撒娇意味的语气,这道新出现的声音有种说不出来的温柔好听,就像仅是听到她的声音,便让人觉得连心情都好转了起来。
“我回来了,母亲。”听到倒地铃的声音,除了被猫咪们围住看不到影子的小白,其他人和动物都往声音来源处看去。
有猫咪喊,“瑞雪大人。”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女人,是倒地铃的养母。在场人员比起先注意到她温和的气质,最先注意到的是她的脸。
那张被绷带缠住,仅露出一只银灰色眼睛在外的脸。
一看就知道,是个很有故事的人。
倒地铃抱着怀中的猫咪,朝她的母亲走去。在瑞雪抬起手时,顺从的低下脑袋,让她的母亲将手落于她的头顶。
“许久不见你回来,工作还是很忙吗?”
倒地铃对此没有隐瞒,她比较喜欢实话实说,“很忙。不过比起鬼灯大人,我这点工作不算什么。”
“是这样啊。”瑞雪又问,“这几位是小铃的朋友?”
倒地铃指了指小白,还有柿助以及琉璃男,“这三个是,另外两个不是。”
夜斗没想到她一点面子都不给,眉头抽了抽,“喂!”
瑞雪好奇问道,“那是客人吗?”
倒地铃面无表情道,“不是,是吃软饭的。”
夜斗:“……”更过分了啊!
瑞雪知道自家孩子向来只说实话,不喜欢说谎。于是她信以为真,为了不中伤客人的心,她还贴心的掩嘴悄悄询问,“流浪汉?”
倒地铃说,“是流浪神。”
瑞雪了然地点头,又问,“跟之前的狗神一样?”
“有点区别,不过现在人家最起码还有狗屋,他没有。”倒地铃和她养母说的狗神,是一位遭到虐杀后,诅咒世人而产生的妖怪,狗神最喜欢他人的不幸。不过他/她/它在流浪许久没被人捡走后,狗神自寻了自己新的主人,目前居住在市松小雏家的狗屋里。
夜斗嚷嚷道,“别以为你们说话小声我就听不见,你以为我努力赚钱是为了什么啊!还不是为了买个属于自己的神社啊!”
倒地铃诚恳道,“难道不是为了买垃圾的幸运道具吗?身为神明,还会被人类所谓的幸运道具欺骗,也是世间难见。”
夜斗失意体前屈地倒在了地上。
倒地铃没管再次重伤不起的夜斗,和她母亲说,“麻烦母亲帮我上三杯咖啡,其中一杯换焦糖玛奇朵,我的那杯还是老样子,动物们的饮品就上牛奶好了。”
“好,那你们几个慢慢聊。”身为一个隐居的老人家,瑞雪自然不会不识趣的一直站在这里打扰年轻人们交流感情。她微笑着点头后,就和几只猫咪离开去做咖啡了。
倒地铃用指背揉揉怀里小猫咪的脑袋,又逗了逗它的下巴,“去帮我和小玉说一声,以后夜斗来找她,麻烦她通融一下。”
小玉是在这边的小彼岸门后,现世的守门神。她是一位喜欢人偶,人偶控的猫神。而在这边门的另一端,她开的是一家卖凉粉的年猫亭。她只擅长做豆沙水果凉粉,其他的食物都不擅长。
地狱这边由鬼神守护,现世那边由猫神守护,可以说是分工的很明确。
“知道了。”小猫撒娇一样的舔了舔倒地铃的手指,轻轻一跃就落到了地上。
夜斗和雪音在店里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望了周围一圈,除了来来往往的猫咪们连一个客人都没见到,“都没有其他客人,你家这店生意这么不景气,真的开的下去吗?”
“我家可是开了百年的老店。”倒地铃即便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夜斗都能听出她语气里的自矜来,“好歹活了有千年了,有点积蓄很正常,我之前率领百鬼夜行可是……”她突然间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蓦地住嘴生硬改口,“总之不管是我还是我母亲,积蓄很多,养几只猫咪完全不成问题。”
手抵在桌面上,撑着下巴的夜斗,“……你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
倒地铃瘫着一张脸否认,“什么都没有。”
夜斗:“我听到了百鬼夜行。”
倒地铃:“你听错了。”
夜斗:“你之前混|黑的吗?”
倒地铃:“你耳朵聋了么。”
小白疑惑歪头,“百鬼夜行?之前盂兰盆的时候那种?”
柿助和它说,“听铃大人的语气,应该不是。”
这时候一只三花猫头顶着托盘,出现在他们桌子上,“你们要的甜品好了!”
夜斗也没想深挖人家的过往,只是好不容易抓到这个鬼神似乎不愿意提及的过往,总是被压榨的他想要扳回一局。现在他要的食物上上来了,他也就被转移了注意力,不再深究。
雪音看到端到他面前来的咖啡盯了许久,“这是拿铁吗?”和现世里餐厅的那些,似乎并没有区别。
“猫咖只卖咖啡,你要是想要喝其他的话,那只有各种各样的茶。不过我家的茶,大多数都是苦的。”倒地铃食指点了点桌面,“酸甜的茶也有,不过我想你应该不会想喝,就擅自给你点了焦糖玛奇朵。”
“你要是还嫌苦,可以多加牛奶和糖,就在你手边。”雪音也看到了他手边的牛奶壶还有糖块。
他其实不是嫌弃的意思,不过这位鬼神貌似对他很有意见的样子。雪音也不敢挑剔,默默捧着咖啡杯抿了一口。
“……”还以为地狱的食物会有点不同,结果味道也和现世的食物一样么。
夜斗盯着手里的蛋糕,“吃了地狱的食物,不会被留在地狱回不去了吧?”
雪音一口咖啡喷了出来,“噗——!!”
倒地铃似乎也是无语了,“你都吃下去了,现在才问?”
“我也是才想起来。”夜斗面容僵硬地放下手里的蛋糕叉,“应该不会吧?”
“你说的是伊邪那美手中的食物吧。”倒地铃知道夜斗在担心什么,“过去统治黄泉的女王,她手中的食物确实有这种效果。不管是什么人,活人还是妖怪,哪怕是神明,只要吃了就会被留在地狱,再也走不了。”见她越说对面的两人越是神情僵硬,倒地铃也不再逗他们了,“不过这些是从现世买来的材料做的食物,不会有那种效果的。”
被吓到的夜斗这才松了口气,那边刚才吓得狂咳嗽的雪音,却彻底不敢吃东西了。他说,“夜斗,我们快点回去吧。”这里也太渗人了!
“你说什么呢雪音,这才刚吃呢。”夜斗说完,发觉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人。转过头,没有任何征兆的对上一张扛着狼牙棒的煞神面孔。
这次轮到夜斗一口咖啡喷了出来,“噗——!!”
好的,现在比他对面的鬼神还要咒怨深重的作崇神出现了!
“为什么你们这些人,一见到我都是一副见鬼的样子。”并不觉得自己是被讨厌了的鬼灯,避开了夜斗喷出来的咖啡,他嫌弃道,“你讲点卫生可以吗。”
夜斗内心os:你不就是鬼么!
“咳咳咳…为什么你在这里!”夜斗呛得疯狂捶胸,他迟早要被这俩货给吓出不会有的心脏病出来。
“当然是我在现世工作完就回来了。正好所在的地区离年猫亭也很近,就抄近道从这边的门回来了。”鬼灯回答完夜斗的问题,问他们,“那么你又是怎么回事呢?”
“还不是你的副官,要我帮你们清扫三途川。”夜斗抽纸擦了擦嘴,“我难道工作完,来吃点东西也不行吗!”
“我没说不可以。”鬼灯淡然道,“只是没想到,你会选择这家比较危险的店来用餐,对你的胆量侧目而已。”
夜斗擦嘴的手一顿,“嗯?”什么意思?
鬼灯故作意外道,“你不知道吗?这里可不是普通的猫咖,这里有不少猫是会吃神明的。”
刚叉了一块蛋糕的夜斗,“……?”
雪音:“……!!”
“这里的猫,有妖怪修形而成的猫妖,有得道成仙修成正果的猫仙,有凝聚猫的怨气而形成猫的妖魔,有虽说也是猫的形态,但却是喜欢食用神明或者神器的彼岸物种,拥有人类供奉凝聚神格的猫神,还有能逆转空间记忆的化猫……”见夜斗一脸懵逼,手里的叉子都掉了。鬼灯好心抬手叫来一只猫咪,“不好意思,能帮忙换个叉子吗。”
夜斗此时的想法是:他捅了个猫窝!
听到自己会被吃掉的雪音:他现在可以确定,这里的确是地狱了。
而在小白和柿助他们的眼中:鬼灯大人又恶趣味了。
倒地铃眼中的鬼灯:果然,鬼灯大人不管何时何地都很有礼貌。
众人同在一张桌子,却心思各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