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大费周章派人来传递假消息,结果想要说的就只有这些吗?”钢牙冷着脸,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长者。 “不得不说,您还真是一点都没有改变过。” 一如既往的自大自傲。 “族长,您在想什么,我完全不关心,不管是统领整个部族,亦或者是卫队的指挥权,对我而言都没有任何意义。”说到这个时,钢牙还嫌恶地皱起眉。 他不会成为任何人为了巩固自己野心和地位而利用的工具,更不会牺牲自己的意志,成为他人期望的傀儡。 顿了顿后,钢牙说道:“有关钩爪的事情,不劳您老人家费心,等抓住叛徒之后,我自然会立刻离开这里。” 虽然钢牙使用了敬语,但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情景下,原本代表缓和语气的敬语反倒更像是某种讽刺。 可想而知,铜心此时简直是怒不可遏。 从来都是他颐指气使、说一不二,如今突然立场对调,如何能忍? “别再这么幼稚了,钢牙,你这是在葬送我们一族的荣光。” 铜心一拍桌子,咬牙切齿地低吼,“你让我、让各祖辈的脸上蒙羞。” 那呵斥声如雷,轰隆作响。 即使旁人不想听,也无法忽视。 正要推门而去的钢牙停下了步伐,他一手按在障子上,表情隐入阴影。 沉默半响后,钢牙极轻地笑了声,反讽道:“啊……是,荣光。” “我还不知道原来您也会看重这种东西,这么说来,您背叛母亲,肯定也一样是为了维护‘荣光’吧。” 钢牙冷静地审视着自己的父亲,很轻易地发现,他与自己少时记忆中的形象大相径庭—— 眉间依旧刻着极深的法令纹,时刻皱眉,怒气冲冲的模样,不满地蔑视着身边一切,既自满又傲慢。 只是,他的身躯却无端佝偻了许多,就如同一副骨头架子,不复可怕的气势,只余下色厉内荏的做派。 铜心不顾钻心的疼痛也要站起来。 他瞪着钢牙,叱责道:“简直是毫无规矩,我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将你教育成了一个不知礼数、目无尊长的混小子了。” 但面对这种指责,钢牙的神色不改,平静地颔首道:“对,您当然不曾教过我什么礼数,毕竟比起教导道理,您更加直接喜欢发号施令。” “要求母亲应该怎么做,要求我应该怎么做,要求身边的其他人又该怎么做,只要有一点不符合您的心意,那都是错误。” 因为他的表情过于平淡无波,所以甚至令人难以分辩这一番话究竟是单纯阐述事实,还是隐晦的嘲讽。 钢牙好整以暇地抱臂,“如果族长没有其他要说,那我就先走了。” “放肆!”铜心跟被踩到尾巴的猫一般暴怒如雷,他抄起手边的杯子就朝钢牙的方向扔过去。 “啪啦——” 钢牙将杯子的运动轨迹看得一清二楚,但他没有躲,而是站在原地,任由茶杯撞上前额。 易碎的茶杯不出意外碎裂,滚烫的茶水连带瓷片在空中四散,碎片砸到榻榻米上,发出偏沉闷的响声。 钢牙冷静得好似局外人,“挺好,这才更像是你的做法,若是心平气和地交谈,反倒不可思议。” 看着一地狼藉,铜心反倒成了哑口无言的那个人,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他原意只是想让钢牙认错,但现在反而显得他百般不是。 “想想你的母亲,她可从来没有预想过自己的儿子有朝一日会背叛族群,成为逃避责任的胆小鬼。”铜心几乎是恨铁不成钢地瞪着钢牙。 这番话,于钢牙而言,是绝对的禁区。 钢牙的脸色微变,语气沉下来,“我并没有背叛,只是选择了你所不认同的路而已。” 铜心冷哼,偏要碾着儿子的伤痛,说道:“小子,你离开了是事实,置部族于不顾是事实,毫无责任感、毫无担当,只是出于小孩心性,就任性地抛下了其余对你有所期盼的族人。若是志绪里还在,她将会如何看待这件事?” “你难道还能够理直气壮地坚持自己做得没错?” 铜心见钢牙的脸色铁青得骇人,还想再说:“我做这么多,全部都是为了你,而你——” 但他的话音未落,障子外突然出现一阵嘈杂的响动,乒乒乓乓的,活像施工队在拆家,吵得很。 “呜哇!快放手。” “啊!这兔子怎么还会咬人!”年轻的妖狼守卫吓得叫起来,然后滑倒,摔了一跤。 “莫拦我,即使天王老子来了我都不给面子,就咬就咬。”一个清脆甜美的女声在说话,啪啪啪地跺脚。 “很生气啊我现在!” 几个人声交杂在一起,纷纷攘攘,完全听不清楚他们究竟在瞎闹什么。 铜心的神色登时一凛。 他大喝道:“外面的人在什么!” 但没有任何人回答。 下一瞬,从外边撞进来一“团”人,他们的体重压在障子上,不费吹灰之力就压垮了木制的轻质拉门。 众妖狼嘟噜噜地滚到钢牙身旁。 铜心定睛一看,发现叫苦连天的人全部都是自己认识的熟面孔。 “你们不好好在外面值守,嚷嚷什么?”铜心让他们站直身子,老老实实地交代错误。 “不是的,族长。”一个长相平平,但却有一对出奇大的招风耳的守卫苦着脸哭诉道。 “莫名其妙出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兔子,她、她不仅偷听,并、并且还咬人。”他反应最迟钝,因此也是被耳霜咬得最狠的那一个倒霉蛋。 看着手背上左一个、右一个的大板牙牙印,招风耳羞得脸都要滴出血来了。 居然被一只兔子打败了,怎么对得起他“狼族精锐”这一个身份,还不如回家卖番薯算了。 铜心一听见有人在偷听,当场如临大敌。 要争取下届族长继任权这个话题,他私底下对钢牙说还行,不会惹人非议或招来不满,但就是不能放到明面上。 要是传出去了,肯定会引发负面影响。 众目睽睽之下,一个白兔闯进门里,左冲右撞地直往钢牙的方向奔去。 “牙儿!”白兔毫无预兆地变幻为一个眉眼精致的女孩,兔耳雪白,柳眉细长,眼眸亮红。 铜心伸手想拦,但那一双又长又宽的兔耳朵精准地扇上了他的脸。 耳霜往旁边一躲,兔耳又接连扇了铜心几下,声声清脆,打得他无法自控地往后仰,整个人都懵得不行。 什么东西在眼前掠过?还扇耳光! 耳霜也没预料到这一个突如其来的发展。 但她并不想道歉,即使对方是大自己几十岁的长辈也一样。 “哼,就该。”耳霜傲娇地撇过脸。 为老不尊,并且还倚老卖老,才不值得得到别人的尊重。 “牙儿,你伤到哪儿了,快让我看看。”耳霜踮起脚,凑近钢牙。 她听见了瓷器破碎声,但当真正看见钢牙额角上的伤口时,才意识到那究竟意味着什么。 极小的几块瓷片深刻地扎进了钢牙的皮肤里,红肉外翻,带出牵连的肌肉纤维。 不过片刻沉默,耳霜猛地扭过头,很凶地盯着铜心。 “孩子是你的所有物吗!说打就打,不仅自以为是地无视钢牙的意见,而且还——”耳霜气得急了,一边骂一边逼上前,满脸涨红,甚至情绪激动得直掉眼泪。 太差劲了,简直没有比这人更加不称职的父亲了,虽然她之前的父母两人都不要她,但好歹没有打过她。 牙儿该有多伤心啊。 耳霜哽噎大哭。 这时,钢牙将泣不成声的耳霜给抱了起来,以防止某恼羞成怒的妖狼族长暴起伤到她。 钢牙仰起头,自下而上地望着耳霜,能看见她将眼尾擦出红痕,看见眼底晶莹的泪水,原本闪着光彩的小鹿眸也不亮了,泪眼婆娑,好似在雨夜被抛弃的小可怜。 他抚过耳霜的发顶,无奈又费解,“怎么反倒是你要哭啊。” “这是不对的,好不公平。”耳霜就势伏在他肩膀上,一抽一抽地呜咽。 妖狼越是云淡风轻,她就越是难过,心脏不停紧缩,缩成一粒小石子。 “我永远都不要这样对待你。”耳霜说。 在听清楚耳霜咕哝着什么后,钢牙愣了愣,“你、怎么总能这么理直气壮地讲出这种话啊。” “……我真是败给你了。”俄而,他叹了一口气。 钢牙抱着耳霜往外走。 铜心从错愕的状态中回复过来,他怒喝:“钢牙,站住!我没说谈话结束。” “你令我失望透顶。” 钢牙闻言回眸,从容颔首,“随便你。” 你的否定对我而言,什么都算不上,有一个妖兔,她坚定地说肯定我的一切,那才是最重要的。 …… 好似觉察到什么动静,铜心扭头,精准地把大空从灯下影的灰暗中揪了出来。 “大空,你怎么在这里?” 大空一脸尴尬地现身,他挠着后脑,往后退了一步,“啊……族长晚好。” 他挤出假得不能再假的爽朗笑容,“哈哈,今天夜里的风儿甚是喧嚣啊。” 铜心的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脸阴沉得好似乌云盖顶。 “刚才那个小妖怪,是你带过来的?” 大空觉得脖子嗖嗖地凉,他摸摸脑袋,觉得雷霆电击正在自己头顶汇聚。 哦呀,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暴露了。 想到这里,大空当即笑得更加爽朗,主打的就是一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清澈美感。 真不错,他确定已经从铜心的眼里看见了自己职业生涯的末路。
“21格格党”最新网址:http://p7t.net,请您添加收藏以便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