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霜站在窗子前,耳朵低落地耷拉下来,她不无忧虑地望着雨中的黑狼。 从这个角度看,就能看见黑狼的走路姿势不对劲,一瘸一拐的,前肩肌肉不自然地紧绷,明显是负伤了,并且伤得不轻。 耳霜忍了又忍,试图说服自己不要担心,钢牙可是妖狼少主,他既然说没关系,那就肯定不会有问题。 但眼见钢牙的身影就要彻底消失在林木时,她终于忍不住了。 耳霜翻过窗台,心焦地喊他,“等、等一下,别走。” 钢牙的狼耳朵抖抖,听见了从身后追过来的脚步声。 钢牙转头,“怎么了?” “我觉得你现在还不可以回去,”耳霜很严肃地看着黑狼,郑重其事地宣布:“我得对你负责。” 听到这句自带炸裂效果的话,钢牙的表情微变:……这只小兔子在对狼说些什么话?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敢置信地反问:“什么?” 耳霜点头,眼神格外坚定:是的,就是你现在在想的那个“什么”。 ------------------------------------- 钢牙坐立不安地捏着腕骨,他的眼神在房间里游移,左瞟右瞟、看上看下,就是不往耳霜的方向看去。 “耳霜,你没必要做这种事情,只是一点小划伤,我回到营地再处理也一样。”钢牙此时的心情复杂得就如同一团凌乱的线头,忸怩、困窘、不知所措等各种情绪全都纠结在一起。 就连第一次跟随父辈与穷凶极恶的极乐鸟战斗时,他都没有像现在这样紧张过。 耳霜背对着他,几乎半个身子都埋进了用来放杂物的木箱子里,身后绒球团似的小尾巴颇有节奏地一晃一晃。 她在费劲地寻找着医疗箱。 还小的时候,她曾跟铃芽学过一段时间针织,学得还很不错,不过代价是总扎破手指头。因此房间里就备下了一个医疗箱。 “别担心,今天村子里有人结婚,绵太他们都去参加喜宴了,大概要很晚才会回来。”耳霜没回头,只是挥了挥手,让钢牙放心,不会再有炸毛的花兔酷哥对他凶。 村子里的其他大人都不太喜欢她这个怪小孩,所以耳霜一般不会跟着去那种场合凑热闹,一个人窝在家里乐得自在。 钢牙被耳霜的脑回路给打败了,他无奈捂脸:问题不是这个啊……笨蛋。无论哪个人来看房间里的情况,都会觉得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吧。 狼兔共处一室,本身就意味着危险和不安定,而耳霜居然还毫无防备地将后背暴露给他。 一想到这个,钢牙就更觉得操心了。 挣扎了好一会儿,耳霜总算从木箱的犄角旮沓里将医疗箱给捞着了。 “啊!找到了。”她惊喜地叫了一声,接着捧出来一个四四方方、外形朴素的樟木盒子。 她迫不及待地打开木盒。 盒子里面零零散散地放着一些盛着粉状伤药的铜罐、长针以及干净的白布等——因为她不久前被碎石划伤了腿,需要不停换药和包扎,因此现在这些医疗用品都还是新添的,可以正常使用。 “好嘞,药箱到手,接下来就是——”耳霜医生看向钢牙,甜甜地笑着。 注意到小兔眼底的笑意,钢牙眉头一皱,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 作为拥有出色的自我照顾技能的兔小宝,这种应急包扎对耳霜而言,简直是不能更加简单的小儿科了。 但很显然,钢牙并不是这么想的。 “耳霜,你把耳朵抬起来一点,让我看看剪到哪里了?”钢牙摸着耳霜的脑袋,安慰她。 耳霜哭得肩膀一抖一抖,觉得又疼又丢脸。 天知道她明明只想剪下一段给钢牙用来包缠伤口的布条,为什么最终却能失手剪到耳朵上。 布和耳朵之间的差别可大得没边了啦,怎么会弄错的呢。 一想到自己刚才还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不会有问题,耳霜甚至都从开始怀疑自己是个笨蛋到怀疑人生了。 钢牙说不定也会觉得她很笨拙吧,都这么大个人了,居然还笨手笨脚,老犯低级错误。 “我、自己来就好。”耳霜羞得满脸通红,捂着脸死活不愿抬起头看钢牙。 耳霜呐呐道:“你的伤口更严重,要先处理才行。” “那个不重要。”钢牙叹了一口气。 他想确认一下耳霜是不是剪到主要的血管了,因为血流得有点多,看起来情况似乎并不好。 但耳霜将耳朵合拢得密密实实,藏起了伤口。 眼见小兔怎么哄都哄不好,钢牙左顾右盼,琢磨着能怎么做。 “耳霜,看这里。”过了一会儿,钢牙突然喊她。 什么? 耳霜透过指缝偷看,一不留神便望入了钢牙那双冰蓝眸,那就仿佛一片澄蓝的海洋,里面有浪花和温柔的月光。 紧接着,她的视线下移,看见一个小小的青色龙卷风在钢牙的掌心中盘旋起舞。 钢牙:“把手给我。” 要做什么? 耳霜鬼使神差地伸出手。 钢牙握过她的手腕,托着龙卷风的那只手挨靠上前,贴着她。 在耳霜的注视下,青色龙卷风旋转着,如同一位踩着探戈舞步的小小舞者,一步步地、优雅地踱入了她的掌心内。 这下,耳霜连“小珍珠”都不再啪嗒啪嗒地掉了,她惊喜地望着这个小小奇迹。 “钢牙,它摸起来是软软的!”耳霜抬起头,雀跃地分享这一大发现。 “嗯。”钢牙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他尽量轻柔地拨开了那只缩起来的左耳,耳尖附近的小伤口露出。 因为是新创伤,所以伤口附近犹然发红,兽毛沾染血渍。 耳霜轻轻吸着气,道:“疼。” “知道了,我会再轻点。” 钢牙只看了一眼,心下便粗略有了判断。 他点点头,把耳朵摆回原位,“没剪到主要血管,还好,不用包扎起来,等伤口的血液自然凝固成痂会更利于后续恢复。” “嗯……好的。”耳霜含糊地应了声,她的注意力现在全集中在面前的青色旋风上。 耳霜戳戳龙卷风,笑盈盈地看它往指尖上蹭,跟爱粘人的猫儿一样。 钢牙乐得让她玩,反正不过是几个风元素,就算弄散了,再召唤起来也不费什么事。 钢牙拿起桌面上的布条,继续刚才未完的包扎。 因为有盔甲挡着,再加上伤处的位置刁钻,所以钢牙打结打得尤为别扭。 他用牙齿咬着布条的一头,另一头则圈过右手,试图扭着身子,将两股布条绑在一起。 毋庸置疑的,这种打结姿势并不是常规姿势,布条不可避免地被勒得过紧,弄裂了血痂。 就在这时候,原本在戳着龙卷风玩的耳霜抬起头,发现了妖狼这一莽撞的行为。 她急得直跺脚,拉住钢牙的手不让他继续。 耳霜气恼,对钢牙这种“粗鲁的野生包扎手法”表示强烈谴责。 “笨蛋,你怎么不叫我帮忙?明明我就在旁边,喊一声的事都不干。” 耳霜把龙卷风放到肩膀上,接着一边缠布条,一边不满地嘟嘟囔囔,“我又不会说不要帮忙,疼不说、受了伤也不说,就爱耍帅,还是中二期的叛逆小孩吗,坏家伙。” 钢牙低下头,能看见一个小脑袋在不停点点点,每说一句话就晃一下,跟只叽叽喳喳啾啾叫的小麻雀似的。 钢牙颇为不自在地掩住嘴角。 耳霜抬起头,幽幽地瞪他一眼,“还笑得出来,都不知道疼,你就这么气死我吧你。” ------------------------------------- 处理好伤口后,钢牙就要走。 耳霜拗不过,干脆一叉腰,挡在窗台前,态度十分明确——“我可不会放任你带着伤出去淋雨,想也别想”。 “你现在需要休息,所以快点乖乖睡觉。”耳霜道。 钢牙:“我回营地之后再睡也一样。” 耳霜摇头,否决了这种站不住脚的理由。 她尝试动之以理,“才不一样,如果伤口进水了,很可能会感染化脓。” “不是、问题不是这个。”钢牙表情复杂,微妙得仿佛看见了一条鱼在陆地上摇摆地走。 太奇怪了,完全不合理。 钢牙回过头,看了一眼那铺得平直、干净整洁的床褥,一些话如鲠在喉,他憋了又憋,脸色青白变换,终究还是没忍住。 钢牙炸毛,“我怎么可能睡你的床啊!傻子。” 究竟是心有多大才能接受一匹狼留在房间里过夜?正常妖兔在一般情况下都该对狼敬而远之,又再远之了。 钢牙丝毫不怀疑自己未来有一天会被眼前这个小兔子给吓得犯心脏病。 “傻子才喜欢骂人傻子,都说了我睡地上,才不会偷偷摸摸跟你抢床睡。”耳霜气鼓鼓地把钢牙压到床边坐下。 把她想成什么人了,真是的,狼与兔之间还有没有一点点温情和信任了? “给我睡觉。” 钢牙被噎了一下,好的,他收回前言,现在就已经在犯心脏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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