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踢踢踏踏行进在苏杭道上,谭若掀开车帘看向窗外。 阳光透过两侧树叶的缝隙照耀进来,落在人的脸上,留下斑斑驳驳的影子,晃得人眼睛发花。 远处一片片池塘,塘中荷花早已凋谢,荷叶已经枯萎,一片深秋景象。 回家不过两个月,又匆匆离去。 在上京时魂牵梦绕的家乡,在刚开始的温暖抚慰下,似乎慢慢归于平淡。 阿秀已于半月前出嫁,看着她哭着上轿,与自己挥泪作别,自己跟着送亲的队伍走出村子直有两里路,直到再也不能跟下去。 看着从小长大的闺中好友出嫁,从此以后就是别家妇,似乎自己的一部分也跟着走了。 曾经的伙伴们各奔东西,宁静的家乡似乎太过静寂了。 曾经春日赏玩桃花,夏日划船摘莲,秋日四处看戏,冬日吃肉看雪。吃着甜津津的瓜,喝着清爽爽的茶,聊着说不完的话,看着永不倦的书。 曾经以为与李征张秀张子清几人会一直在家乡终老,如今却是劳燕分飞。 看着马车经过一个个村庄,看着水井边的汲水人家,谭若想起那日听到的话语。 村里有口大水井,与家中的小水井不同,井口足有小水井的三个大,四周用青石板砌起,是村人淘米洗菜洗衣服之地,也是家长里短流言蜚语传播之所。 那日,谭若前去阿秀家,刚要走出两排房屋之间的小路,准备经过水井,再弯到她家。 就听到有个尖细的嗓音说道:“你们不知道吧!李征高中进士,要做大官,不要谭家那个丫头了。” 是王二家婶子,村子里为数不多能与李母说上几句话的妇人。人缘并不好,也不讨人喜欢,平时她只有听话的份,绝对轮不到她来传播消息。 与她本人又高又瘦的长相类似,她的嗓音又高又尖,穿透力极强,大老远就能听到。 其他妇人一听来劲了,都催促道:“王二婶子,你快说道说道。” 王二婶子一看自己成为众人的中心,很是得意,卖弄道:“我是听李征他娘说的,李征这小子要做大官,娶大家小姐,谭家那丫头现在哪能配得上他。” “啥!谭家那丫头还配不上?她那模样家世聪明劲可是十里八乡都找不出半个来。”胖乎乎的王三婶子疑惑道。 “嗐……你见过几个丫头?李征他娘可说了,那大家小姐模样仙女都比不上,她爹那可是经常见到皇上的,你见个县老爷都要磕头,谭家丫头给她提鞋都不配。”王二婶子面露鄙夷之色,嘲讽这些人都没见过世面。 “那若丫头岂不是要哭死?”另外一位妇人问道。 “哭就对了,趁早想清楚,明白道理,李征压根就不是她现在能高攀得起的。这凤凰就得凤凰配,乌鸡就是要配乌鸡。”王二婶子嘲讽道。 “嗐……你说这么多,不就是想为你家那小子说亲吗?”王三婶子看穿了她的心思。 王二婶子白了一眼她,神气地抖了抖头,像只大公鸡骄傲道:“怎么啦!我家虎子人长得好,又能干,在苏州城张老板那当店铺掌柜,一年挣得比他爹十年都多,难道还配不上这丫头?她被李征给甩了,要说是我们不嫌弃她才对。” “虎子挣的那两子人家还看不上,若丫头她娘头上的簪子你家虎子一年都买不到一根。” “嘁,也就谭夫子纵着她,连个男娃都不生,别人家早就被撵出去了。我们家虎子这么年轻就这么能干,以后在苏州城是要买大房子,有好多奴婢,不比谭夫子差!” “那也不见得选你们家虎子,说不定她去给李征做二房呢!” 谭若再也听不下去,掉头转身回家。 * 景敏的婚事也定好日子了,就在景雅婚礼的一个半月后。 高家两位姑娘陆续出嫁,谭钧夫妇俩对女儿的婚事也急了。 本来女儿和李征情投意合,就算有所担心,也不能有别的打算。如今看她过完年就十九,时间一下子就变得很紧。 高珊这些天一直催着谭钧,夫妇俩左思右想,一是借参加景雅景敏婚礼的机会,让高家也给张罗张罗。二是联系谭钧的至交故友,看看可有合适的儿郎。 夫妇俩看着女儿怔忡地朝马车外面看,本来活泼灵动的女儿一下子沉稳许多,心事重重也不愿意说,两人心里很是难受。 过了几日,再次来到临安见到大家,谭若感到格外亲切。 共同经历了那么多事,共同度过一年多时光,有欢笑,有痛苦,有悲伤,如今都是沉甸甸的回忆。 许家最大程度地展现出诚意,景庭他们一回到临安,聘礼就一担接一担地抬了进来,众人都看到许家对这桩婚事的郑重。 许临风特意从上京回来,许临海也于半月前回到临安,江南官员士绅巨贾都为之震动。 临安街头巷尾都在热论这桩婚事,羡慕高家的好运气,他们似乎忘了一年多前曾经讥笑嘲讽高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景雅的身体已经大好,脸上也泛出健康的红晕,众人都长松了一口气。 高家宾客满门,车水马龙,络绎不绝,连多年不相往来的远亲朋友都上门祝贺,景庭的脸都快要笑僵了。 那些曾经在背后说景雅乌鸡想配凤凰的人,如今却是满面含笑,直呼金玉良缘。曾经看高家笑话的人如今都羡慕能得如此金龟婿。 人心难测,人言可畏,人前人后,经历了这么多事,谭若也淡然许多。 婚礼当日,景雅早早起来沐浴更衣,喜娘为其绞面、妆面、梳头。 谭若和景敏陪同夫人们招呼往来的女眷孩童,从一大早就忙活起来。 景雅身着大红嫁衣坐在镜前。谭若站在她身后,镜中的她面白如玉,蛾眉轻展,杏眼氤氲,檀口芬芳。 “景雅,你今日可真美!”谭若赞道。 景雅对着镜中的谭若微微一笑。 老夫人陪嫁的一套金凤红宝石头面铺陈在梳妆台上,喜娘给梳好的头发上插上珠钗,一根又一根。 景雅拿起那只黄金白玉栀子花簪,对着镜子缓缓插进头发正中央,满头珠翠中,这根正中央的白色玉簪很显眼。 “姑娘,这个白玉簪真别致,一看就非凡品,可与这套头面不配啊!”喜娘劝道。 景雅微笑道:“无妨。”喜娘见新娘坚持,不再劝说。 刚过中午,外面人头攒动,有人直呼“新郎官来了!”大伙儿一窝蜂地去看新郎官去了。 刚才还熙熙攘攘的新房不一会儿就走得空荡荡,只留景敏和谭若。前面人声鼎沸,不时嘈杂声、鞭炮声、喝彩声传到后院。 丁香从外面端了一碗汤圆进来,让景雅先吃点垫垫肚子,景敏问她外面情况怎样。 “高府外人山人海,大家都来看新科状元子斐公子的风采。” 难道他们以前没见过他?谭若腹诽道。 “姑爷被人团团围住,走都走不动,好不容易过五关斩六将进来。老爷和大公子正在招呼他呢!夫人让我过来和姑娘说一声。” 不一会儿,老夫人和几位夫人过来,二舅母终于如愿以偿,在娘家扬眉吐气。 景雅看着众人,环顾自己的闺房,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几位夫人一边流眼泪一边劝阻景雅不要把妆容哭花了。 景敏和谭若也都哭起来了,以后她就是许家人,女子的前半生就这么过完了。 半个时辰过后,催轿的来了,景庭背着景雅进入花轿,轿帘落下,隔绝了众人的视线。 待见到许临海丰神如玉,如沐春风,见他颇为谦逊地对着舅舅舅母们执晚辈礼,对着景庭一口一个大哥。想到在金阳客栈,景雅坚定地说她想去试试,谭若对这桩婚事的不快才真正消散。 送亲回来的仆妇充满惊奇地述说着,新房被上京来的徐夫人布置成一座花房,百花争艳,色彩缤纷,花香四溢,众宾惊奇,谭若和景敏才彻底放下心来。 还带回来一个更令人震惊的消息,镇北侯杨穆也来参加许临海的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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