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陆瑶珂回到侯府后没多久,才发现她准备的说辞压根用不上。 国公府赏梅宴结束后,侯府内就乱了套。起先是林表姑被赶出侯府,而后是大少爷和三夫人都被关了紧闭。 玉霜苍白的脸才恢复了一点颜色,急着跟她说:“还好您没出什么事,今日在国公府可把我急坏了。” 陆瑶珂淡淡一笑,跟她说了自己中毒的事,却省去了齐荀救她的那一段。 “定然是三夫人下的毒!”玉霜气得跺脚,“当时我去找您的时候,三夫人便带了一群人闯进房间,想来定是先前就安排好的!” 三夫人对她竟有这么不待见吗?不惜毁她清誉也要将她赶出去,先前知新斋的事情,顶多是在账册上做做手脚,现在却是已经做到这种地步了。 不过三夫人现在被关了紧闭,想必也能消停点了。 再过几日,她也要离开侯府了。 玉霜叉着腰继续道:“果然是遭报应了!她想害主子,没成想却把自己害了!大少爷平日里那么一本正经的人,怎么私下就这么......啧啧,那场面当时就传遍了国公府,国公爷气得当场黑了脸,让人把李小姐带了下去,这婚事想来是黄了。” 难怪三爷会那么生气,回来就罚大少爷跪祠堂,拿鞭子打得大少爷奄奄一息,又将三夫人关了紧闭。 出了这样的丑事也就罢了,却偏偏一日之间让全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知道了。 但是今日这事,林表姑又是如何掺和进去的? 三爷下令全府上下不得再议论此事,也没人敢去问林表姑的事,只知道她与那丫鬟都被三爷逐了出去。 次日,陆瑶珂出去见了张义。 “薛家的确与闵地之人有往来,我佯装与那闵地人商谈生意,想从他们口中套出东西,但他们都很警惕。不过我可以确定一点——他们做的定然不是什么正当生意。” 张义继续道:“而且其中一个似乎和侯府三夫人还有联系。” 陆瑶珂放下茶盏:“你是说,三夫人也和薛家暗处的生意有关联?” “说不准。若三夫人仅仅只是从薛府拿钱,实则是没必要与那闵地人联系,但既然二人私下有来往,那有极大可能三夫人也参与了这桩生意。” 陆瑶珂有些不敢相信,但张义的说法是没错的。 眼下看来,薛家的生意多半是与私船有关了,如果三夫人真的参与到其中,稍有不慎被人发现,届时定然会牵连到侯府。 三爷跟随国公爷支持五皇子,如果这牵扯到朝堂斗争,说不准有人已经在搜罗薛家行事的证据,好用此事来针对三爷。 那到时就不单单是三夫人的事了,而是关乎到整个侯府的安危。 陆瑶珂拿不准主意,如果这事真的会让侯府有危险,她是否应该尽早将此事告诉侯老夫人? 可没等她想明白这件事,张义便又说起了其他,令她许久没缓过神。 “昨日从府里被赶出去的那位表姑,应是已经瞎了,估摸着是受了刺激,整个人都疯了。我昨个儿从昌平回来就听说了这件事,在京中闹得很大......说到这个,我就忽然想起先前的一件事。” “当时您跟我说了马车那事,我就找人跟着李管事,没多久却发现有人对李管事下手,本来我以为是仇人报复,但是我听了那人绑走李管事的手法,竟和先前在古琴铺子门口车夫被绑的手法几乎一样。” “我想,您应当知道是谁做的。说这事也只是想给您提个醒,离京的准备我这边已经做好,但您在侯府里头,万事还需小心。” 听完这些话,陆瑶珂面色都白了,掐着手心说:“两日之后,两日之后我们就走。”无论如何,她一刻也不想在那人跟前停留了。 等她回到侯府,才听说三夫人也发了疯,连话都说不出了,只痴痴傻傻地蹲在檐下,众人皆在传她因为儿子的事失了智。 陆瑶珂知道不是。 她怔怔放下手中的木盒,手脚冰凉。 她不知道齐荀为什么要对李管事、林表姑以及三夫人下手,她能找到这三个人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曾经欺侮过她,可是齐荀怎么可能为了她做这些事? 她无法用这个理由说服自己,她更宁愿相信齐荀只是看不惯他们,所以才随手清理了他们。 陆瑶珂更不傻到以为自己在齐荀眼里,与这三人有什么不同。 甚至她曾经背叛过齐荀。 如此看来,齐荀一直以来都有对她手下留情,可是之后呢? 陆瑶珂闭上了眼。她不敢想。 * 灵济寺,一盘棋局已见分晓。 “学生不才。”齐荀淡淡一笑,收起了棋盘上的白子。 孟敬修捋了捋花白的胡须,但笑不语。 他与旁人下棋,鲜少能感受到旗鼓相当的较量,是以他很喜欢与齐荀下棋。 原先齐荀棋风沉稳,却招招暗藏杀机,今日却锋芒毕露,步步紧逼,若不是他被齐荀这变化分了神,想来不会败在他手下。 “......先前工部的案子倒是让皇上满意极了,说起来,我还未恭贺你升任。” 齐荀拱了拱手,话语诚挚:“学生能走到这一步,离不开老师您的提携,您的恩情学生定然谨记在心。” 孟敬修挥挥手:“我却没出什么力。” 偌大的寺院内,两个身着素衣的人守在门口,齐荀不动声色扫了一眼四周,开口道:“廖三爷的事,老师可安排妥当了?” “此事你不必劳心。”孟敬修沟壑纵横的眼角似在思索,“李大人与我是同乡,又一直受我暗中照拂,在朝中却始终是中立派,此事由他来说最为合适。” 齐荀知道孟敬修在朝内的棋子不止他一个,更何况要成大业,总需要有人牺牲。 孟敬修接着道:“五皇子一党蛰伏多年,圣上定然不会轻易将此事揭过,廖三爷在朝中风光了这么久,也该歇歇了。” 齐荀心中了然,闵地一事虽原与廖三爷无关,但他早前便动了手脚,三爷到时就是找出了破绽,圣意已定,他也无法再力挽狂澜。 不过他倒不觉得这次皇上会对三爷动真格,老师的出招倒也没有十分致命,看似是在对付三爷,实则却是在逼五皇子暴露实力。 从工部贪墨一案开始,老师不惜自断手臂,为的就是在逼五皇子出招。这两件事接连发生后,饶是五皇子心思再缜密,也拦不住手底下的人煽风点火。 届时他被逼到那一步棋前,那便不得不走了。 孟敬修端起茶盏咽下一口茶,道:“安庆侯已逝,如果能找到当年忽兰一案,廖三爷勾结瓦剌的证据,那他才是真正要告别官场了,兴许这其中......涉及的不止廖三爷一人。” “是学生办事不力。”齐荀立刻回道。 三爷的书房他屡次想要进入都失败了,三爷为人谨慎,但书房时刻派重兵把守,定然是有猫腻的。只是此事却不能从这里着手了。 孟敬修没说什么,眯着眼睛道:“想必先前去的信你也看到了,安庆侯的旧部将在兖州内有了踪迹,你此次奉命巡按兖州府,定要将这人找到,他隐姓埋名多年,一定是知道些什么,找到他,或许就找到了此案的关键。” 齐荀亦深以为然。 此次他去兖州是圣上的旨意,但他知道老师定在其中出了不少力,旨意已下,五皇子就算是对他有所怀疑,他也已经离开京城了,日后再见便是兵戎相见了。 “先前我还怕你不愿去兖州,担心你在皇上面前拒了此事......”孟敬修意味深长地看了齐荀一眼,“毕竟叫你来一趟京城不容易。” 齐荀眼神微闪,只回道:“老师所托,学生不敢辜负。” 天色渐晚,齐荀起身告辞,临走前老师忽然叮嘱他:“明日折子便会递到圣上跟前,这之前你不要再去侯府,免得节外生枝。” “怀岳,切忌引火烧身。” 最后的那句话让齐荀起了防备心,但老师在京内外眼线众多,也许一早便知道了他的事。 但老师不知道的是,他日后都不会再去侯府了。 马车缓缓前行,齐荀一手撩起车帘,看着灵济寺远远消失在视野里。 现在并非桃花盛开的季节,他眼前却总是浮现大片大片刺眼的粉色。 等他去了兖州,她多少能好过一些吧? 少了他的胁迫,针对她的人也已经被他处理干净,这样她在侯府里,也能安安心心守着姨娘的名号安逸度日。这是他能给予她最后的仁慈。 齐荀捻着绸帘,漆黑的双眸隐没在黑夜中。 夜深,齐荀回到住处,庞庆忽然来了消息。 “先前给您说起的陆姨娘身边那个护卫,似是也在查薛府的事......我们的人多次在昌平附近瞧见他,他还试图跟闵地那人搭过话,不过被那人蒙混过去了。” 见齐荀没说话,庞庆接着道:“陆姨娘如果真的查到了什么,若是明日上朝之前把这事告诉府里其他人,定会打草惊蛇。我已寻了不相干的人以陆府的名义去给陆姨娘传信,只要今晚镇住她便是。” 上头许久没有声音,齐荀指节轻敲桌案,片刻后合上了手中的案卷。 “我亲自去一趟。” 亲自去?庞庆有些慌,脱口而出:“您不能去......” 主子若是去了,待事发后三爷查到他的行踪,定然会把重点第一个放在他身上,毕竟那信件是被人动了手脚的,主子夜晚潜入侯府,却是明晃晃把嫌疑往人家手里送啊。 齐荀清楚知道薛家的事不会让侯府其他人有牵连,圣上只会因此降怒于三爷,他也根本没有必要担心陆瑶珂。 可他还是站起身,几步走到了门口,淡淡转过身问:“你还不放心我?” 庞庆一噎,没再开口劝阻。 是夜,齐荀轻车熟路寻到了倚翠院。 一道黑影跃墙而入,轻轻一声跳进了无人看守的院中。 他来得有些晚,倚翠院里里外外的灯都熄了,借着月色走到窗前,正想要推开窗进入次间,却发现窗扇周围钉上了一圈铁钉。 齐荀不禁冷笑一声。 不过没能阻挡住他的脚步,他继续往前走,找到了一扇没有被钉住的窗户,撑着窗沿一跃而入。 大步走到次间,绕过屏风到了床榻前。 陆瑶珂睡得很安稳,似是这种掩耳盗铃的防护让她安心不少。 平稳的呼吸声传到耳边,齐荀不禁又上前走了几步。 陆瑶珂睡觉时会微微皱着眉,这个习惯或许她自己都不知道。原先他未曾有机会与她同床共枕,但她时常会在练字时昏昏欲睡。 他不过一个分神,她便趴在桌案上睡了过去。 小脸被书本挤压得皱巴巴的,眉头也经常皱着,平日里那么嚣张的陆瑶珂,睡觉的时候却让人莫名生出些怜惜。 曾经看着这样的陆瑶珂,他总有一股冲动,想要上前将她眉间的褶皱抚平。后来他的确这么干了,而且不止一次。 他瞒着她,在她以为他最讨厌她的时候,不知廉耻地惦念着她。 齐荀回过神来,手却已经放在了陆瑶珂眉间。 他今晚不该来的。 齐荀正欲收回手,陆瑶珂却已经被这动静吵醒,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来人后登时清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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