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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与夜色献礼》

抱星/文2023.6.18

一到夏天棠菱就特别容易做梦。

梦境中反反复复出现的长野，望不到尽头的空巷，头顶槐树枝桠疯长。

她蜷缩在长满苔藓的墙旮旯，恐惧无助地颤抖，白裙子已经被混混儿给扯破了。

“小妹妹，你好白啊，来跟哥哥啵儿一个。”

“不，不要，走开，呜——”

“草，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来给我按住她！”

…

下一秒，是拳头到肉的声音，咒骂声此起彼伏。

“你t我等着！草！”

下流的嘈杂声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温润的声线，还有鼻息间淡淡的薄荷香气。

少年脚边散落着篮球，他弯下腰，伸出一截修长的手臂：“不哭了。”语气温和得无度。

他的动作像是神明的邀请：“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家。”

天光不算明，飞扬的刘海在他的眼角眉梢处留下斑驳的碎影。

棠菱渐渐停止了恐惧颤抖，缓缓抬起头，被泪水模糊的视野对准正前方，渐渐聚焦清晰。

入目所见，是少年一叠精致的耳廓，修长的脖颈和一段形状好看的唇角，之前那群欺负她的混混儿已经逃之夭夭。

是他赶走了他们吗？他长的真好看，像坠落凡尘的神明。

面对神明的邀请，棠菱伸手去回应。

下一秒，身体腾空，她被少年背在身后。

结实的肩膀，有力的臂弯，从身下传来的滋味令她觉得无比安心，沦陷沉迷。

...

“你...你叫什么名字？”

浮光悠长的记忆甬道，裙摆脏兮兮的她伸手揪住少年的袖口，急的问了出来，耳旁是酷热的暑气。

少年正打算离开，不料却被捉住了袖口。

那手腕骨颤巍巍的，力道瑟缩中带着执拗与坚决。

似乎，没法儿走，他有些苦恼，于是停驻脚步，微微颔首，眸光流转间对她轻声说：“商寂。”

“我叫商寂.”

“我的名字。”

“你的...名字....”

“shan.....Ji..”

画面淡去，直至消失不见。

——

“小菱，你傻站在那儿干嘛呢？”

棠菱经过叶柳胡同巷的时候，呆呆站在槐树下，盯着被白漆刷过的墙角落出神。

好友宋小果在路那头大声催促道：“快别傻站着了，再不走运动会就要迟到了！”

棠菱一惊，如梦初醒，转过身：“来，来了！”

泉林中学正在举办一年一度的夏季校运动会，为期三天，今天已经是最后一天，比的基本都是决赛项目。

大看台上座无虚席，高一13班的帐篷立在跑道边，能清楚看见操场的全貌。

棠菱被宋小果拉着，姗姗来迟。

“你俩怎么才来啊，还好老班今儿没点卯。”

体委骆宇杰将签名表撂给宋小果：“喏，快点儿的补签一个。”

“哎呀，小菱身体不舒服，来那个了，出门才发现的。”

宋小果心直口快，跑得气喘吁吁的，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液，坐下就开始刷刷签字。

骆宇杰嫩脸一红，视线一时间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好，又忍不住担心棠菱的身体而盯着她瞧。

马上就是200米决赛了，现场的气氛尤其火热。

棠菱刚坐下，脑子里嗡嗡的，被赛道旁边的呐喊声给激的。

“徐曜堂学长加油啊！！”

“文武双全徐学长！！！”

“冲冲冲！”

一声枪响，赛道上的选手像是开弓箭般弹射出去，欢呼声更是震破天际。

“天啊！！！！”

“太牛了太牛了，又是第一！”

“不愧是徐曜堂学长！”

“我男神真棒呜呜呜——”

赛场上欢呼声最大的那位，是泉林的校草，徐曜堂。

今年高二，长的又高又帅，成绩也常年稳定校前三。

宋小果也觉得他帅，经常在棠菱面前念叨。

可棠菱仿佛天生的没情根儿，对帅哥什么的向来不感冒。

每次就默默坐在一旁，听朋友讨论这个帅那个高的，她也从来不参与也不表态。

这会儿徐曜堂得了第一，在棠菱眼里就像是每天太阳从东边升起，再寻常不过的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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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了三天，运动会终于快结束了。

“小菱来那个了，你们谁有热水啊…”宋小果一闲下来就左问问右问问的。

棠菱看起来确实情况不太妙，脸白得没有丝毫血色，孤零零坐在位置上，乍一看像是白脸红口的小女鬼。

“我有橘子水，可以么？”

“可以可以，谢谢啦。”

宋小果连忙跑过去，用纸杯子接了半杯，回来递给棠菱，“喝点儿吧。”

“谢谢小果。”棠菱说。

“谢什么谢，快喝吧，可怜的崽儿。”

棠菱确实挺可怜的，她爸常年外出打工，已经有十多年没回来了，她从小就跟着开花店的母亲一起生活。有传闻说他爸在别处发迹了，娶了新老婆不要她娘儿俩了。

…

她家里的情况班里同学几乎都知道，也都心照不宣地比较照顾她，一有什么好处都先想到她。

棠菱本身性格就挺不错的，不来事儿也不怕事儿，心情温顺柔和，又长得白净漂亮，人畜无害的，所有人就对她更加怜爱了。

棠菱最近状态不是很好，因为她妈最近常常早出晚归，她晚上睡觉不安心，总是听见她开门回家的动静才能入睡。

一来二去，夜里失眠，她的精神有些颓靡。

喝了点儿温橘子水，棠菱的脸上褪去的血色渐渐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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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部各年级的决赛项目都已经比完了，宋小果和棠菱她俩来得比较晚，除了最后的200米决赛其余都错过了。

赛道上，只见高一高二年级的运动员比完赛正在往回走，个个都又高又瘦的，小腹肌肉明显。

已经错过了比赛，可千万不能错过帅哥

宋小果当机立断，旋即拉着棠菱说：“小菱快看！”

棠菱是个听话的，顺着好朋友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宋小果本意是想让她看帅哥，可棠菱满眼只看见了滴落的汗水，他们刚跑完步，浑身上下都汗涔涔的。

棠菱的皮肤很白，遗传自她爹，在太阳光下像是能发光，头发柔顺又乌黑，像是浓稠的墨。

一黑一白，加之樱红色的唇瓣做点缀，这么徐徐欠身遥望过来，有种美好到不真实的感觉。

徐曜堂经过时下意识地停了脚步。

皓腕凝霜雪，纤纤不染尘——脑海中莫名其妙就浮现出了这样的字眼。

“怎么回事怎么不走了老徐。”有朋友大大咧咧地跑过来勾住他的脖子，好奇询问。

徐曜堂不自然的低咳一声，说：“没事。”

棠菱完全没有兴趣关注徐曜堂，她只顾着寻觅自己在意的画面，除了汗水，就比如西方天渐渐聚拢的乌云。

好像，要下雨了。

“老天爷真是好心，专赶着运动会结束下雨，啊，老天爷真好！”看完帅哥，宋小果双手合十，美滋滋地说。

“不是吧，脸变得这么快的，你昨天还抱怨天热，说老天爷把我们当刍狗。”有个别男生阴阳怪气地拆台。

“我呸。”

“学委怎么一天天的净说些腌臜话。”

“她的个性签名就是少惹泼妇，可能正在朝这方面努力发展吧。”

“噗。”周围传来稀稀拉拉的憋气笑声。

“你要死啊！”宋小果气得抡起教辅书就要砸过去。

棠菱早已习惯了他们朋友之间的小打小闹，自始至终都安安静静的，面庞温润无邪得像是上等的羊脂玉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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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上午的激烈角逐，比赛圆满结束，老班一边维持秩序一边说下午记得把桌椅都搬回教室。

运动会一年一度，挺难得的，学校里来了不少教育部的领导，还有已经毕业的校友。

校内校外出入的人流量比较多，学校也很人性化，这一天的门禁也没有卡得太死。

中午不少在校的学生也都心照不宣地选择去校外的餐馆子打牙祭，吃够了食堂，这时难得的好机会。

宋小果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一早就计划好了，就去街尾那家新开的米线店，据说生意火爆。

棠菱向来没什么主见，很听朋友的话，回到教室刚放下书包就被拉着出了校门。

棠菱平时话少，性格内向，而宋小果则和她截然相反，是很外向的社牛。

出了校门，宋小果提议要先去文具店，怕去晚了买不到限量款的明星海报。

棠菱知道她追星追得厉害，本想一块儿，可是这家文具店的店主养了一条狗，而棠菱是出了名怕狗。

担心她害怕，宋小果干脆嘱咐棠菱不用跟过来了，很快，五分钟左右她就出来。

棠菱点头说好，她就站在路边等。

她的身后就是宽阔的人行道。

站了会，棠菱有些无聊，于是低下头开始研究脚底石块的纹路。

她正专心致志地盯着脚下，这时一辆黑色的卡宴缓缓停靠在路口。

不一会儿传来车门开启关闭的动静，价值不菲的皮革碰撞，发出很闷的声响，棠菱没有回头。

只是隐约听见了脚步声，就停在不远处。

紧接着她听见有人在叫少爷什么的。

少爷。

这年头也会有人这样称呼尊者吗？棠菱在现实中从未见过，懵然了半秒，她扭过头去瞧。

可这时回头已经晚了。

她来不及看清楚被叫的少爷长什么模样，只瞥见一道利落的黑色背影。

高且劲瘦的。

还想再看时，那道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拐角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