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因为这样,族中送来那个同姨娘身世相近的少女,即便她知晓族中人的意思是想让那少女为妾,也没有太大的反应。 即便族中人目的不纯,但少女的确家世凄惨,因为姨娘,她又多怜爱了几分。丞相府客房很多,想留在长安,留下来便是了。 等过些时日,她去问问谢鱼婉的想法。少女到了适婚年纪,若是族中那边未作安排,她可以为少女安排。 橘糖进来时,就看见姜婳翻看着长安城适婚的男子。 橘糖眼睛一跳,走到姜婳身前,小声嘀咕:“先说好,我不嫁。” 姜婳又好气又好笑,敲了敲她的头:“谁说给你找的了?” 橘糖福至心灵:“噢,那是给谢小姐寻的吗?” 姜婳含笑:“嗯,不管族中人那边什么主意,小姑娘也的确到了适婚年纪了。这般身世,如若不好好挑挑,日后怕被婆家人蹉跎。” 橘糖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家娘子,见姜婳情绪没有异样,才放心下来。她之所以不愿意让谢鱼婉留在府中,就是因为怕娘子看见谢鱼婉,就想起姨娘。 这些年娘子好不容易走出来了,她如何都不愿意娘子再伤心了。 现在见到娘子这般模样,也放心了不少。 这般想着,橘糖环着姜婳,也对着册子开始指指点点:“这一家二公子我知道,不能嫁,之前赌钱直接把小妾拿去当赌注了。” 姜婳也小声道了一句:“陈家的七公子也不能,听旁的夫人说,性格阴郁,动不得就打人。” 姜婳其实很忙,每日都没有多少时间,能真正余下。 因为午时和橘糖多翻了会册子,导致今日的事物,处理完时,天色已经完全昏暗了。闭上账本,姜婳推开窗,月色迎着她娇美的脸,映上些许光华。 她能如此闲暇的原因,自然是因为—— 夫君不在府中。 前些日子,夫君被圣上派去淮南了。之前送回来的书信,只说不知何时回来,现在还未启程。那算算书信到的日子,即便隔日便启程,最快也要两日后了。” 她这些天就多忙碌忙碌,总不能到时候夫君忙碌了半月回来,她这个做娘子的,反而没时间了。 这般想着,姜婳坐到了书桌前,翻开了一本新的账本。 “橘糖,再点盏灯。” 橘糖摇头,也知道劝不动,点好油灯,便下去准备夜宵了。 * 隔日,姜婳正在书房看账本。 橘糖推门,有些气喘吁吁,欢喜道:“娘子,公子回来了。” 姜婳闭上账本,眸中七分欢喜三分讶异:“不是明日吗?你此时来报,岂不是夫君已到了府中。” 姜婳声音多了几分懊恼,忙闭上账本,向大厅走去。走到途中,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又想起了这几日为了省些时间,她未施脂粉的模样,一阵头疼。 橘糖笑着打趣:“公子才不在意这些呢,况且娘子花容月貌,天仙之姿,不施脂粉,在公子眼中,也是世间最好看的娘子。” 一边说着,橘糖一边装模作样帮姜婳扶正了青玉簪。 半月未见,姜婳步子已经迈得比平日急。但礼数摆在那,她还是没有提着裙摆跑起来。 虽然已经快十年,互相什么模样都见过,但想到马上就要见到谢欲晚,姜婳还是红了脸。 刚到门外,就听见一道怯弱又娇柔的女声:“表哥。” 橘糖蹙了眉,姜婳却没什么反应,只是慢了步子踏进去,看向那个坐在主座之上,正在饮茶的清冷公子。 “夫君。” “怎么今日就回来了,上次写的书信,按理说应该是明日的。”她上前一步,因为有旁人在大厅中,她也没有直接过去。 适才对谢鱼婉清冷疏离的公子,此时唇边却带了笑意,上前一步牵住了姜婳的手:“走的水路。” 橘糖歪头,轻笑一声。 公子还是这德行,明明就是想早日见到娘子,偏只说走的水路。 被牵住手的姜婳指尖微红,礼数使她并不会将这半月的思念诉之于口,她只是用微红的指尖轻轻摩挲着谢欲晚的虎口,唇边是婉约的笑意。 见状,橘糖走到谢鱼婉身前。 “谢小姐,这几日娘子繁忙,未来得及带小姐熟悉丞相府,小姐随奴来。” 谢鱼婉像是还想说什么,看见面前的一对璧人,眼尾微红,怯弱地同橘糖走了。 一时间,大厅中就只剩下谢欲晚和姜婳。 橘糖意图,昭然若揭,姜婳羞红了脸:“橘糖就这样,夫君莫见怪。” 芝兰玉树的谦谦公子轻笑着,如冰雪一般的清冽嗓音,少了平日对旁人的几分冷:“嗯?” 姜婳将人送入他怀中,手小心捏住衣袖,等到能隔着锦服听见他跃动的心跳声,才小声道:“夫君,半月未见,我很想你。” 谢欲晚将抬手,将她纤细的腰搂住,随后轻轻抚摸着她乌黑柔顺的长发,轻声“嗯”了一声。 * 身为丞相,谢欲晚平日有诸多公务。 淮南的事情,并没有天子预想的那般简单。同姜婳缠绵片刻后,谢欲晚也去了书房,准备将淮南的一切整理成文书,明日去上呈。 姜婳自然也回去书房,处理府中事物。 橘糖见到姜婳不到一个时辰就回来了,小声嘀咕了几句。 姜婳隐约听见,羞红了脸:“橘糖!” 橘糖眨了眨眼,立即做了一个捂嘴的手势,然后马上溜了出去。 姜婳脸上热度未消,只能打开账本,让自己冷静冷静。她不是夫君,白日做这般事情,她会......会......害羞。 账本的边角被她扣紧,她鼓着脸,手摩挲着。 心,还是跳得好快。 怎么回事,今日账本也不管用了? * 隔日。 “砰——” 姜婳抬眼望去,橘糖正气鼓鼓走进来。 随后又是一声。 “砰——” 姜婳茫然,开口:“橘糖,怎么了?” 橘糖眼圈有些红了,侧过身子,不给姜婳看。 姜婳还没说什么,就看见橘糖一边侧身躲着她,又一边偷摸偷看着她。 姜婳持续茫然,想起刚刚耳鸣的两声“砰——”,又好气又好笑。 橘糖咬唇,最后把整个人都背对姜婳。 姜婳知晓,这是不得不她先开口了,上前一步,将自己正对着橘糖,温柔哄道:“怎么了,这么委屈,说出来,我给你做主。” “如果我不占理呢......”橘糖又转了身子,就是不看姜婳。 姜婳从未见过橘糖如此模样,但马上道:“那我也给你做主。” 橘糖这才哭出来,眼泪像是不要钱一般哗哗而下。 姜婳被吓坏了,忙用帕子擦拭:“怎么了,谁欺负我们橘糖了,没事,没事的。” 橘糖一边抽泣哭着,一边道:“娘子将那谢小姐送回族中吧,送回去,她,莫怀因为她,因为她,骂我。” 姜婳大惊,一边抚着橘糖的头,一边心疼道:“好,我修书一封,将人送回去,橘糖别哭了好不好。” 刚刚还泪如雨下的人顿时停下,甚至哭嗝还在,但是唇边已经有了笑意。 还在为她擦拭眼泪的姜婳一顿,用帕子轻拍了一下橘糖:“过分。” 橘糖摇了摇姜婳的手:“可是娘子答应我了,答应我了,快写信吧,就说因为我橘糖不喜欢这位谢小姐,所以......” “胡言,怎可如此写。” 即便橘糖情绪已经正常了,姜婳还是担忧地望着她:“到底怎么了?” 橘糖撇嘴:“我又没撒谎,莫怀因为谢小姐,骂我不知礼数,尊卑不分。他凭什么因为谢小姐说我?他以为他是谁,我橘糖就只是小小地喜欢他,他真当能凭借我这份喜欢,对我说三道四了?” 莫怀是橘糖喜欢喜欢的人。 这是全府人都知道的事情。 姜婳看着嘟嘴的橘糖,总觉得橘糖有些事情瞒了她,但是既然橘糖不想说,她也不会去问。 至于那位谢小姐,姜婳迟疑了一下,既然橘糖不喜,那晚上同夫君说一声,在族中那边寻好安置的人家,再送回去吧。 见到娘子真提笔写着书信,橘糖满意地眯起了眼。 姜婳一边写着书信,想着如何委婉地能将人送回去,一边看着橘糖。 见到橘糖情绪终于算是稳定了下来,她才松了口气。 到底发生了什么,橘糖为何对她撒谎,她不太在意。 橘糖生性良善,平日就算厌恶何人,也不会表现地如此明显。今日这番举动,怕是那位谢小姐实在惹恼了她。 她甚至有些好奇,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能够让橘糖在她面前不顾礼数,哇哇大哭,又毫不掩饰地表达厌恶。 仅仅因为莫怀? 姜婳几乎是直接就否决了这个想法。 * 自然,不仅仅是因为莫怀。 姜婳看不见的地方,橘糖纤细的手指交错着,紧紧扣着木凳,像是在隐忍极致的愤怒。 莫怀? 她橘糖的确爱慕这个人,但是那也仅仅只是她橘糖个人的爱慕。 她不会牵扯到娘子。 换言之,无论那谢小姐对她橘糖做了什么,她都一句话不会在娘子面前说。 她要送那谢小姐回去,最为难的人,只会是娘子。 只是,那谢小姐千不该万不该,如此忍耐不住,公子才回来一日,就千方百计去接近公子,让她那点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 她倒不是怕公子会被诱惑,而是,怕这件事传到娘子耳中。 族中人明知道娘子的伤心事,还将这家世同娘子姨娘有八九分相似的谢小姐送过来,生生戳了娘子的心。 若是这谢小姐的勾搭行径传到娘子耳中,娘子即便嘴上不说,心中也定是伤心的。 同姨娘有关的事情,自姨娘自尽那一年起,就没有一件是让娘子不伤心的。 她橘糖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娘子纯善,她橘糖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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