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烛火的阻碍, 惨双手毫无障碍地抱了上来。亲昵地缠住宁明昧,把他往门的方向拖拽。 “留下来留下来留下来。” “陪我玩陪我玩陪我玩。” 这剑里到底都有些什么玩意儿! 法术和指甲无法对手臂造成任何伤害。们坚韧, 却柔软, 像是两条剪不断的泥,利器刺进去,竟会自己凹下一个凹坑。宁明昧一路拖拽至玉门口。他向内看, 里面黑洞洞的。 唯二能看见的, 一是两条手臂。 二是倒在地上的……一具尸体。 尸体大睁着眼,看向门外。好似这就是宁明昧最终的下场。 但即是倏忽一瞬, 他看出了古怪。 那女身上穿着的, 不是仙界的衣服。宁明昧从未见过这样图腾式的花纹。 宁明昧于是有了一个猜想。 “是你的母亲吗?” “什么?” 少年的声音说。 “倒在门里的,是你的母亲吗?” 少年许久没有回音。宁明昧继续挣扎,无法从手臂里逃出。 终于,少年幽幽叹气:“惹怒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呢?” 宁明昧道:“如果我不惹怒你,你会放走我, 不让我挤死在这道门缝里吗?” “不会。” “哦, 那你说什么废话。”宁明昧面无表情道,“说出这段话, 至少还能在死前戳戳你的痛点。” 少年于是沉默。好一会儿,他笑了, 声音天真无邪:“我们来做个选择题吧?” “选择题。”宁明昧重复最后三个字。 少年说:“是。只要你猜中我母亲是怎么死去的。这对于你来说, 应该容易。” 宁明昧推推眼镜:“选项呢?” “一,因剑中凶煞怨气侵蚀,衰亡而死。” “二,祭剑之后利用、背叛的真相, 愧对自己的孩,自戕而亡。” “三, 怨恨自己的孩,亲手杀死。” 三个选项,一个比一个寒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惨双手紧紧攥着宁明昧的腹部,始终不曾放。风暴呼啸,门缝狭窄,若是那双手抱着、强行挤入门缝。 只怕会变成血肉模糊的一团烂泥。 可宁明昧只说了一句话。 “这三个,都不是选项。” “你想玩花招,避免回答吗?”少年说。 “你不是在设置选项,你是在讲述你自己的处境。”宁明昧道,“第一条,剑中凶煞怨气侵蚀。剑中的风暴里藏着的那些声音,正是神剑斩杀的怨灵吧?神剑斩杀者不得超生,可事上,他们并没有完全魂飞魄散。那些残余的、满是怨念和怨恨的灵魂,吸入神剑中,成为神剑的一部分。” “你锁在玉门后,却依旧能听见他们的声音。他们日日尖叫,不得安宁。” “第二条,愧对孩,自戕而亡……你们祭剑的目的,是铸成神剑。神剑应当杀死邪,劈天门,拯救苍生。” “神剑最终用来做了什么?为什么会有如此多的怨灵在神剑中?什么是你们的利用和背叛?” “第三条,怨恨自己的孩,亲手杀死——在前两条内容生后,在这把剑中,你的母亲,又做了什么?” “曾听信旁人的鼓吹,为了救世,让自己的孩下剑炉——爱你,更爱魔族、正义和光明。当,心怀愧疚。因此,抱着你一跳下此处,只为让你不要挣扎、不要害怕。” “但事非所愿。神剑中处处是风暴,甚至如今,还需要多重封印来压制神剑。你是神剑的剑灵。在这种情况下,又对你、或打算对你做什么?” “与此时,你想以此动摇我的道心,我恐惧、害怕、怨煞侵蚀,甚至如从前的那些人一样,走火入魔。” 玉门之后,寂静无声。 宁明昧说出自己的结论。 “你真正想要的,不是我留下来。而是我替你,去查清这三个真相。”宁明昧从容道,“你想要天下人知道这三个真相。” “……” “放我,我去完成你的任务。”宁明昧说,“这远比玉门后多出一具尸体有用,不是么?” “这是情,还是交易?”少年问。 “交易。”宁明昧道。 玉门后,传来少年的声音:“你说得没错……” 可话锋一转。 “若是一千年前有人对我这样说,我会帮助。” “若是五百年前有人对我这样说,我会放过他。” “可在……” 即你说再多,一切不会改变。即你撕心裂肺地将故事喊出来,世界没有回声。 “我只要你留下来陪我。你那么聪明,和你在一起,一定让人高兴吧?” 瓶中的魔鬼终于了狂。 宁明昧脊背撞在玉门上。双臂动作暴烈,乎要把他活生生地压成肉泥。宁明昧听见自己骨节的咔嚓声,就在此刻…… 忽有人从天而降。 那人身着掌门衣,穿越风暴,全身伤痕累累,面貌却模糊,像是刻意遮掩了形貌。一道剑光闪过,刻在惨手臂上。可那人的手中分明没有剑。 出剑光的,似乎只是他手臂的一部分,来自血肉模糊的手臂里的经脉。 …… “天哪,禁地……” “这是数百年以来从未有过的!” 禁地之外,所有清极宗长老都聚集在了此处。眼前的异象让他们既紧张、又恐惧。 整个禁地看起来,马上就要炸了。 明明是下午,可整片天空都变成了紫黑色。乌云压顶,隐隐间有电光闪烁。禁地四维的空气烫得吓人,其上蒸汽涌动,如末世来临之前才会有的死亡征兆。 “那群人到底对神剑做了什么!” “宁长老和齐掌门……难道封印神剑失败了?” “要是失控了……整个清极宗都会夷为平地!” “常非常!” 所有人中传来尹希声的叫喊。他面如纸,是弟们推到这里来的,咳着嗽,仍在勉力维持大局。 “我在进去。”常非常说。 此刻进入禁地内部都能烫掉一层皮,更不要说是随后的风险。常非常向来没什么精神,可他此刻进入此地时,眼皮眨不眨。 “不能光让常非常进去。”若如道,“得找……得找人……” 四下观望,忽想起来:“师尊呢?” 沈立万说:“无为真人在闭关……” “都快出事了还闭什么关!他的两个亲传弟都在这里面呢!”若如急道,“我去……” 一人握住了的手臂。 “师妹,我去。”项无形说,“在师尊闭关时打扰师尊,不知道会受到什么样的冲击。这件事,让我来做。” “可是……” “师兄一介莽夫,正适合干这个。”项无形道,“你心细,留在这里主持大局。” 若如愣愣地看着他。向来粗枝大叶的男人,看着自己的师妹,竟对温柔一笑。 “我快回来。”他低声道。 项无形走了。留下若如和一众人等。若如只愣了一瞬,就始吩咐众人布置结界。 即禁地出事,要把事情控制在可控的范围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保安长老气喘吁吁地在旁边帮助。面对若如的疑问,他说:“那个小贼像是偷走了什么东西。” “那个小贼人呢?” “还在……还在追捕。”保安长老的额头上落下一滴汗来,“其中一个人禁地长老重伤。他肯定逃不出清极宗!” “啧……”江盈在旁边说。 “可他们究竟从禁地里偷走了什么?怎么会导致这样的后果?”若如自言自语道,“等师尊出来了,我一定要好好问问他。” 原本在洞天福地中睁眼的那人,在听见若如这句话后,又闭上了眼。 似乎他原本已经打算起身,借着弟的台阶离。此刻,却因决心隐瞒,而只作闭耳塞听的模样。 天边异象越来越剧烈、越来越剧烈,似乎濒临爆的临界,若如手心的汗越来越多。 此刻,异象忽平静了。 一切结束了。 若如怔怔地看着远处,不敢放松。 身后的其他人,亦是。 …… 宁明昧在呼啸的风暴中睁眼。 有人单手拉着他,顺着一条小路,在向着神剑外走出。一路上,他不断挥手,将身边扑来的怨灵打走。 宁明昧好像缺失了其中一部分记忆。他只皱着眉头道:“封印完成了?” 这好像是最重要的事。 “是。无论他怎么做,你都不曾破掉自己的道心。这好。”握住他的那人说,“我想知道,你的道心是从何而来。” 宁明昧低头。他注意到那人的手臂上已经没有了血肉,只剩骨头——像是人硬生生削干净了一样。 可他只说:“那就好。” 那人背对着他笑笑。继续用手切附近的怨灵。宁明昧走了一会儿,又想起什么:“你是齐免成?” “是。”那人说。 原来是齐免成。宁明昧又道:“为什么你可以进剑里来接应我?刚才生了什么?你和剑灵交战了?” 不是说没有剑骨的人,进了剑,都会瞬间排斥、灼烧殆尽吗? “那不是剑灵。”齐免成的回答驴唇不对马嘴,“这把神剑确分为剑身、剑骨、剑灵三个部分。如今留在这里的,只有剑身。方才和你说话的,不过是神剑血肉里的怨念而已。” 除此之外,齐免成没有回话。两人行至神剑边缘时,齐免成忽说:“神剑是极为强大的力量。” “是。”宁明昧说。 “在你之前的执剑长老,在得知自己的命运后,又或无需得知自己的命运,他们总想要掌握神剑、融合神剑、利用神剑强大的力量为自己争名夺利,或是复仇。权力,是最好的东西。不仅能夺取财产,还能定义话语权。幽暗的复仇需要权力,正义的推广需要权力,私人的君临天下是权力,天下大公的规则定义是权力……力量,就是权力。最肮脏,最有力量,是权力。”齐免成道,“若是想要梦想,拥有权力,是最简单的路径。拥有权力的最简单的方式,是拥有力量。权力,始于贪婪。人类所有欲望的本质,是贪婪。因此,他们都疯了。” 风暴声幽幽,四境传来鬼怪的啼哭声。宁明昧向来不爱口,此刻齐免成不曾期待,宁明昧会口。 可宁明昧说:“不。” 声音如穿云裂石,如一块冰,冷冷地落在暑夏的瓷盘里。 “不什么?” “人类的大部分欲望,源于贪婪。但有一种欲望,并不是。” 他的话斩钉截铁。齐免成说:“那是什么?” “一种不需要权力,不需要力量,美丽,永不消逝的东西。” 宁明昧始终没有给出明确的回答。 “听起来脆弱。”齐免成说。 宁明昧低头,听风声呜呜,他说:“是,脆弱。” “脆弱却永不消逝?”齐免成说,“这是矛盾的。像这样的东西,只会成为工具。” 宁明昧没有回话。 鬼哭阵阵。在离神剑的狭缝前,宁明昧听见了齐免成的声音。 “师弟,我有句话问过你,在,我想再问你一次。”齐免成道,“若是我去世了……” “师弟愿意接替掌门职责吗?” 在无边的寂静中,宁明昧摇头。 “没有兴趣。”宁明昧道,“我对这些老旧的东西,没有兴趣。我对那种脆弱美丽、却庸俗的东西,没有兴趣。”@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的脑海中,再度闪过那名老人的笑脸。以及…… 最终在他的邮箱里闪的、曾让他梦寐以求的那封信。 和那张公司合影照片上,他最终翘起的唇角。 老人死了。 翁行云死了。 抱着自己的孩跳剑炉的女……死了。 “既已经从人海中走过,就不用再回头。” 此刻,他听见齐免成样淡淡的声音。 “是么?若是走过一次,却只看见空茫呢?” 宁明昧霍睁双眼,背后热汗涔涔。他转头,从极为困倦的眼里看向神剑。 神剑已经重新留在了寒潭里,乖乖的,且已经封印。 ……看来神剑已经完成封印了。宁明昧稍微松了一口气。 他再转头,在朦胧的眼里看见了灰衣少年……灰衣少年站在他身前,低着头看他。那双眼里闪烁着莫名的情绪。 尽职尽责的执肃长老来了。如果不是为了监视自己、等着自己失控时干掉自己,就更好了。 后宁明昧就明常非常表情奇怪的原因了。 因为齐免成正像八爪鱼一样,抱在自己身上。 而且浑身是血。 好一只肮脏的八爪鱼啊! 不过…… 在神剑中感受到的那些指引和帮助,是来自这只八爪鱼的么? 宁明昧再度因体力耗尽昏了过去,并常非常和个壮汉一起抱出了禁地。另一边,若如带着项无形进入,始盘点禁地所受的损失。 ……并且快了齐免成把私人件堆在禁地里的这件事。 若如:“我就说之前吃火锅的锅找不到了……师兄怎么把咱们的锅放在这里面?!” …… 宁明昧这一回去,就在缥缈峰上睡了两天两夜。 他再度醒来时,身上已经不再有那种酸麻的感觉,脊背处不再疼痛。 神剑封印,那根剑骨,好好地待在这里。 雪洞外站满了人,全是缥缈峰弟,还有个烟云楼的,都在眼巴巴地等着他醒来。 就连受伤的温衡和段璎,在这里。 “师尊!” 宁明昧一出,林鹤亭和桂陶就始哀嚎了。 两人一始嚎,缥缈峰所有弟都嚎成了一片。宁明昧对此,只有三句回复。 “在门口守了多久?” “学习任务做完了吗?” “还有,鹤亭,战况怎么样?” “因,因为意外事故的生,今年清烟大比决赛的结果,定为平局。”林鹤亭小声道。 …… 整了半天,怎么是平局啊。 宁明昧立刻叫来任淼计算。任淼左算右算,得出答案。 “师尊,和方长老的赌局,我们依旧是大胜!”任淼说,“用任何加权公式算,都是大胜!”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宁明昧这才喜笑颜,放过林鹤亭。只是老六还有点悲伤:“可咱们清极宗没赢……” “清极宗没赢关缥缈峰什么事?又不会分我们一分钱。只要赌局赢了,我们就是赢麻了。”宁明昧语重心长,又去叫林鹤亭,“接下来你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 林鹤亭立刻抬头:“好的师尊。” 宁明昧:“去和宋鸣珂麦麸。你们一个是清极宗第一,一个是烟云楼第一,你们的CP应该有多人磕才对。以你为包装的可乐,以他为包装的雪碧,明天就进超。” 林鹤亭:…… 林鹤亭含恨流泪,但不忘告诉宁明昧正事。他耳语道:“师尊,这日天台峰戒严,不知道生了什么事。” 林鹤亭能打听到的内容仅此而已了。想到前天醒来时,所看见的齐免成浑身上下的鲜血淋漓,宁明昧想知道大概生了什么。 就是…… 齐免成离神剑时说的那段话,有点不怀好意。 什么叫“如果我死了?”。 齐免成不是十年后才死吗?难道在就要死?这死还带提前点播的? 宁明昧觉得这难评,但不排除可能性。只是此刻,他还有更重要的事。 比如…… 给后山报信。 宁明昧先让任淼过去了,自己遣散弟们后,慢悠悠地跟上。尽管宁明昧此刻大病初愈,但观察生产线的心,抵过了其他。 去桂若雪的工厂要经过一片雪崖。路过雪崖时,宁明昧忽觉得有点不对劲。 好像有个影,正埋在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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