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人的一生有三次死亡。（1 / 1）

走廊;尽头, 放着一面镜子。 这是一面普通;镜子。伍医师，又或是巫云对着它，用手画下一段术法。在他落下手指之前, 宁明昧对系统说：“录一下。” 系统：？ 宁明昧：“趁着对方还没注册IP，先手抄袭, 拿下知识版权。” ……靠！ 系统一边骂一边开录了。巫云画完术法后，镜面如水波动。 接着，他从自己;太阳穴间抽出一枚透明;丝线。 丝线流光溢彩，隐隐有光。 宁明昧问：“这是什么？” 巫云说：“这是千年前留下;一枚神丝。” 人人皆有魂魄，魂魄中有神丝千丝百缕。当初桂若雪从石如琢魂魄里抽出;、用来炼制七情散;，就是石如琢;一枚神丝。 他将神丝沉入镜内，镜中海市蜃楼, 如镜花水月。巫云说：“请仙长随我探一丝神识进去，我不擅长讲述, 就请仙长一起来看好了。” 宁明昧对系统道：“这技术……” 系统：“没有风险，你可以和他进去看。” 宁明昧：“这种技术, 要是能用来做电影和3A游戏，比如模拟修仙射击, 该有多挣钱。俗话说得好, 游戏宅;钱最好赚。” 系统：……靠。 世事变迁, 唯有宁明昧初心不改是吧。 宁明昧一枚神识探入，其余神识依旧能看清自己外面;处境。 出现在他眼前;, 是一片略微泛红;土壤。天空昏暗，是无月之夜。 巫云说：“这是数千年前;烨地。” 数千年前，也就是第四纪。神女尚未殉天, 天门塌陷, 各界灵气稀薄;天地间至暗之时。 风声很大, 将血腥味也吹来。宁明昧记得这时各界在混战，烨地受妖魔入侵，死伤惨重。每个小村庄都在夜晚戒严。 可在幽暗;丛林里，还有一个人。 一个雀蓝衣服;影子。 雀蓝衣服;少年背着弓，行走在深深;丛林间。他应当是夜间巡逻，猎妖归来，袖口上还沾着血——看来，那必是一场恶战。 宁明昧见过巫云穿着同样;一身衣服。可巫云这身衣服在他眼里，远远比不上如今在这神丝里所见;衣服精致。 其实也说不上到底是哪里更精致、怎么个精致法。只是无端地就觉得这身衣服好看。 “这根神丝，属于一只大妖。因此，你所见;，就是他眼中所见;。他眼中;巫祝，便是这样;。” 宁明昧跟随着大妖;视野，随着那千年前;巫祝一起回到小黎村。黎村;夜晚不敢点火，怕引来妖魔。大妖却能夜视，不惧黑暗。 终于，直到那巫祝回到自己;小屋里后。大妖才回到了山林里，寻了处空地躺下。 系统看得一头雾水：“他这是在干什么？” 宁明昧忽然明白了——大妖是在护送。 “这是数千年前黎族人;巫祝，他名叫巫雨。大妖和巫雨，是朋友。”巫云说。 宁明昧：“人和妖是怎么成为朋友;？” 巫云说：“不知道。人与人总是有许多相遇;方式;。人与妖也是。” 故事如流水潺潺而动。宁明昧知道那大妖是一只妖狐，法力高深，极其长生。 巫云说：“这妖狐原本是妖狐族中一名大将，出手残忍，后来离开妖狐族。传说中，这名大妖走遍四海，最终在一个小村落附近落脚后，世上就再也没了他兴风作浪;痕迹。有人猜那小村落里是否有什么特别强大;世外高人，击败封印了他。” 但事实上，巫雨是一名很普通;人类巫祝。 巫雨天分甚至不及巫云。他成为巫祝，只是因为他是个好人，明明力量很小，付出灵魂作牲;代价也要保护村落。 做巫祝;人，命都不长，更何况是巫雨这样;普通人。他射出;每一根符文，都带有他;一点灵魂。 尽管如此，他依旧弱小地、沉默地、温柔地守护着这片村落。 大妖不知道在暗处看了这弱小;人类多久。如此弱小;人类，即使和妖物战斗，从来都是九死一生，可回到村落里时，却又总是带着温和;笑。 他是如此强大，所以不惧。这人类如此弱小，凭什么不惧呢？ 后来巫雨出去巡逻时，大妖总在暗处看他，再后来，因为某个暴露了踪迹;契机，他们相识。他们在烨地僻静;小山谷里走过春天;花，冬天;雪。渐渐;，越来越多;妖知道此处有大妖存在，他们放弃烨地，从此不敢再来侵扰。 巫雨依旧在山间巡逻。大妖依旧跟着他。 绕来绕去，他们都离不开这个小小地方。却又走过无数山间岁月。 一人，一妖，本该是殊死;仇敌，却偏偏在这样;时代里成为了彼此隐秘;好友。黎族人也渐渐接受了巫雨与大妖交好;事实。有时候，村民们做了窝头，也会让巫雨给大妖带几个过去。 若是岁月能一直这样持续就好了。 系统：…… 是很感人;情感故事。可它总觉得宁明昧会很不耐烦…… 不耐烦？ 系统：？ 宁明昧怎么看起来目光炯炯;，而且还喃喃自语地在记东西？ 等下，这反应看起来也不像看见美好爱情故事;反应。 所以宁明昧到底在记什么啊。 宁明昧说：“巫雨;出生年月日和他们;相逢纪念日记一下。万一大妖在自己;妖皇陵墓里有什么保险箱，是用暗恋;人;生日当密码呢。” 系统：…… 爹;。 巫云说：“但人总有生老病死，何况巫祝。巫祝在三十五岁那年，已经油尽灯枯。巫术;代价不可逆转。” 宁明昧：“没有人研究过，有什么续命;方法吗？” 巫云说：“其实有;。这名妖狐体质特殊。他身为大妖，本来可以把他强行转化为半妖。只是巫祝不愿意。” 这个好人，如守护村子一般固执;，不愿被转化。 可若是没有这份固执，他又怎么会一生如一日地守护在这里，从来没有去看过外面;山川呢。 宁明昧道：“其实若是大妖愿意强行转化他，也是可以做到;……大妖用;是自己;骨髓，记下来。” 巫云说：“是。妖狐多诡诈，这名大妖也不例外。可最终他还是放弃了，他尊重了他;决定，目睹他度过了普通;一生。” 一人在度过自己普通;一生。一只妖，却在目睹自己心爱;人慢慢死去。 宁明昧说：“这故事;结局是？” “结局是，与那块骨牌有关。你应该已经在秦添;家里，拿到了那个东西吧。”巫云语气平平地说，“巫祝死后，大妖强行带走了巫祝;骨头。他说，巫祝生前守护了一辈子村子，没有看过外面;山川。于是巫祝;亲人请求他，让他把巫祝;骨灰撒在巫祝生前想去;地方。” “作为带走巫祝骨头;代价，他留下了这块骨牌。这块骨牌，是他;骨头;一部分，也是他为自己;陵墓准备好;一半钥匙。”巫云说，“因此，这骨牌上也带着妖狐留下;法术，能够抵挡妖族;袭击。” 也就是说，这块骨牌在危急时刻，可以做黎族人;护身符。 “原来如此。”宁明昧说，“只是它最终。” 是啊，这块骨牌在千年后;妖族乱军之中，;确保护了巫云;平安。若是按照大妖;设想，或许它也会作为一件信物，庇护黎族人;平安。 可最终，它却成了蒋副将指责巫云为妖族卧底;借口。 也最终，成为了黎族被灭族;导火索。 “在火刑架上，是这枚骨牌保了我一条命。我灵魂在烨地飘飘荡荡，被魔修捉去，放入这具身体里。虽然后来蒙人所救，离开了那里，如今却是活死人。”巫云低声道，“这些事太可笑了，不是吗？” 那时妖魔交战，巫云身为人族;巫祝，却被魔修捉去，想来也不会怎么好过。 大妖为妖，该杀人;，救黎族人活。 烨城人为人，该互相庇护;，要黎族人死。 镜花水月快到尾声，记忆由巫雨;记忆转为了巫云;记忆。 数百年后，山间没有了名为巫雨;少年，却又多出了一名名叫巫云;少年。他与他一样，行走在山林之间，默默履行着身为巫祝;责任。 一代又一代;寂寞传承，这就是黎族巫祝;一生。 宁明昧却又注意到一个东西：每过五年，巫雨都会去一趟神山（矿山）里，说是要加固封印。这是巫雨时没有;。 矿山里;封印。 难道矿山里除了放射性元素，还有别;东西？ 确实，按理来说，稀有;放射性元素;分布应该极其零散，不会如此集中。宁明昧一开始只以为，这是修仙界;特色。 如今看来…… 宁明昧又获得了很多知识。镜花水月散去，他又看见了巫云。 依旧是苍白;少年;脸，只是原本属于他自己;身体已然灰飞烟灭。 如今活在世间;，只是一个复仇;游魂。 “听，下雨了。”巫云说。 窗外大雨倾盆而下。 宁明昧说：“秋风秋雨愁煞人。” “秦添一天没有来找我，我已经猜到了——仙长你找到真相了吧？”巫云像是很累了，他在镜子边上坐下来，头歪着，靠在镜框上，“没错。烨地是我想办法混进来;，我在烨锋;身边待着，每天每夜，都在想用什么样;方式，才能让他不得好死……” 他看着自己;手：“可阿娘说过，巫祝;手，巫祝;法术，不是用来杀人;。” “烨锋他啊……中了我;诅咒。每到下雨天，那只拉我下山;手臂痛不欲生。我就站在纱帘后看着他……看着他……可没想到，反而是秦添先来找我了。他从一个魔修身上找到一张药方，利欲熏心，来问我，能不能帮他做药。事成后，他给我一成分红。”巫云慢慢说，“我说，既然这是救人;药，我就一成也不要。” 宁明昧说：“你给他干活，还一成分红都不要。你真是个好人啊。” 系统：…… 听到那句“好人”，巫云竟然笑了。笑容在他脸上如冰雪消融，系统却不忍直视。 巫云此刻理解;“好人”肯定和宁明昧口中“好人”;定义完全不一样。 “好人？是好人。我把药做出来，我什么都没做，秦添自己想到弄死烨地;办法了。无所谓，在那之后，他要做什么都与我无关。”巫云慢慢说，“我只把药给烨锋吃。四百年前，他们对黎族人弃若敝履。救他们;巫医，被他们活生生烧死在火刑架上……如今，我看着烨锋趴在地上，痛苦翻滚，哪里都去不了，哪里都离不开我，呵呵……呵呵……” 还真讽刺啊。 百年前巫医;良药，救了烨锋等人，却没救得了他自己;命。 百年后，巫医制作出;仍是“良药”，却因人性;贪婪，变成了毒药。 他把头靠在镜子上，声音很柔：“阿娘……阿娘对不起……我没有杀人，没有过。我是他;医师，他;巫祝，当然要给他吃好药啊。百年前我在救人，如今我也在救人，我一直在为他们制作良药啊。” “阿娘……” 巫云自言自语，垂着眼眸，像是濒死;少年。 宁明昧知道，他早就预料到了自己被人发现;这一刻。或许巫云早就知道，自己不会活太久了。 死在谁;剑下，对于他来说，都无所谓。 宁明昧说：“那魔修不是你杀;吗？” 巫云说：“不知道。” 那就不是巫云杀;了。毕竟巫云现在在喊他;阿娘呢，一般来讲，孩子会对活着;妈妈说假话，因为害怕被责骂。 可没有孩子会对死去;妈妈说假话;。 宁明昧说：“巫云现在看起来，已经半疯了。” 系统说：“唉。” 宁明昧说：“不过我觉得他还有一点活下去;潜力，比如……” 系统说：“打工？” 宁明昧：“说话这么冷酷干什么。” ……系统好冤。 宁明昧蹲下来看他：“你是不是觉得我要杀你？” 巫云只看了他一眼。 宁明昧：“你知道吗？人;一生有三次死亡。第一次，是断气。你;□□死了。第二次，是下葬。” 巫云：“我没有下葬过。” 系统：“……你都在干什么，巫云是被曝尸荒野;啊。” 宁明昧推了推眼镜：“还有力气反驳我，还不算太糟。像巫云这样;复仇者罪犯，其情可堪，其罪难免。比起在外面被杀，更适合被带回清极宗思过崖。” 宁明昧继续：“那第三次死亡，就是被所有人遗忘。就像你是黎族最后;那个人，黎族那些草长莺飞;春天，那些潺潺流动;河水，还有你;族人，都在你;心中活着。而如今，你告诉了我他们;事，他们也在我;心中活着。” 巫云;眼睫动了动。宁明昧说：“有;人已死，可他还活着。有;人活着，但他已经死了——比如房间里面那个。” 巫云：…… 宁明昧说：“想要知道生命;意义吗？想要真正;活着吗？” 旁边围观;系统：…… 这话好耳熟，它总感觉很多无限流同事就是这样蛊惑宿主;。 巫云久久没有说话。半晌，他忽然开口道：“宁仙长。我还知道一件事。” 宁明昧：“什么？” 巫云说：“那个被拿走药方;魔修，不是碰巧途经此地;。他是一名药修，来这里，是为了寻找神山中;一棵广寒月桂。广寒月桂，若是吃下花瓣，可修为大增……” 月桂。 这不是上古十大神木之一吗！！ 宁明昧：“神山中;月桂在什么地方，山上？” “不。”巫云慢慢地说，“是在神山里。” 矿山里面？ 宁明昧：“你们在山里面种月桂树干什么？” 巫云说：“月桂树下，封印着……” 而后，巫云又补了一句话：“那魔修，其实没有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