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凝宁飞扬的远山眉一蹙，眼神带了失望。 “既然如此，我也理解公子难处，便不给公子添麻烦，我有这功夫，还不如带着徽尧用功练一练。” “阿月，你不必这么快做出抉择，回去思虑一二，再给宫主答复不迟。”孟致英走过来，对王凝宁一抱拳。 “犬子思虑不周，言语欠妥，让大人见笑了，您暂且等候消息，我也会劝诫他。” “无妨，孟大人，不必让令郎为难，这次比试，徽尧也该吃吃教训了。” 王凝宁客气着，几位大人又谈起了新的话题，厅堂上恢复了热闹。 阿月实在无处插嘴，只好退了出来，刚进庭院里，却见王徽尧站在树下，一脸愁容。 如果是以往，阿月早就上前插科打诨，可是这次却难得稳重。 “徽尧你还好吗？”阿月斟酌着开口。 “我只是反感我母亲大人的话，所有人都说我受尽宠爱，但又有谁知其中束缚有多少，我技艺不如你们，但也不必这样堂而皇之数落我。” 王徽尧用力踩着地上的杂草，气不打一处来。 “所以，你意下如何，你自己又是怎么想的呢？” “我一向自尊自傲，但是此事却由不得我做主。”王徽尧气焰突然软了下来。 “如果我不是未来遗音宫的宫主，我才不在乎这些，但是这个身份夹裹得我喘不过气来，我只能服从于它，所以我不能输，你了解我的苦衷吧。” 兖州王氏，四大宫之一，九州最靠近乾墟的宫所，却又极其特立独行，初代宫主王赞成是祖父当年一起出生入死的盟友，在他成为宫主之后，突然悟出了一个道理。 庞大家族家业的继承人需从女子中选出，理由是女子比男子更长寿，情绪更稳定，形象更亲近温和，更能守得长远，也最能成为大家族的主心骨，定心丸。 故定下一个规矩，遗音宫后代的女辈，都必须按继承人培养，男丁中除极其出色者，均为辅佐。 王赞成只有凝宁一个独女，这位置毫无异议的传给了女儿，而凝宁膝下除了徽尧这个长女，还有二子王牧尧。 这一对姐弟资质都平平，很难分个高低，故凝宁做主，将女儿选定为继承人，不允许任何人有非议。 好像非议最大的只有徽尧。 “其实我和母亲大人上门拜访过白老先生，可是他那样铁面无私，一点也通融，我们实在走投无路，才来找了你。” “我的压力很大，孟公子，希望你可以怜惜体谅我。” 徽尧柔情的看了一眼阿月，在之前她对他从来都是冷漠似冰，今日突然一反常态。 “我可以丢人，但绝对丢不起遗音宫的脸，孟公子，我医术很好的，绝对不会给你拖后腿！” 她的意图很明显了，刚刚在厅里和母亲演了一出双簧，就是演给阿月看的，尽管她知道这很小人，但也豁出去了。 原本想着装病不去参加比试，可是凝宁却严词拒绝，这种场合，四大宫绝对不可缺席，尤其是她这种宗门嫡女，哪怕是输了，也比让人以为蜷缩在家里强。 阿月扶额叹息，“王小姐，我尽我所能吧...” 还没说完，里屋里孟致英和郑夫人簇拥着王凝宁出来，徽尧还没来得及和阿月再说一句话，就只能和母亲坐上轿辇离开了。 “你和我进来一趟，我有话和你说。”孟致英走进厅室，袍角一扬，坐在了上位。 “庙会那天我就不该让你出去厮混！丹植族那女孩是你能随便靠近的吗？”孟致英倏地严厉起来。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和丹植族那女孩组队对吗，我告诉你，万万不可。” “为什么？因为她的身份？我堂堂漪月宫还保护不了她吗？” 阿月握拳，心里也被狠狠一揪，“爹爹莫要忘记祖父当年是如何嘱咐的，要待她如亲生一般，试问爹爹做到了吗，您只怕已经把她忘在了箬竹林。” “公子此言差矣，是宫主大人举了丹植姑娘进学堂，何来忘记一说？”孟致英身后的谋士提醒道。 “你说本宫对她不好，那请问她这些年可曾遭受什么变故？反而是你，自以为的深情却差点葬送了人家。” “我原以为你在外面沾花惹草已经够荒谬，没想到还敢招惹丹植族，我明明白白告诉你，丹植族是就一个符咒，乾墟想销毁她，你祖父只不是把她藏匿起来，延缓悲剧。” “如果你的所作所为，为漪月宫和丹植族招来不幸，那你就完完全全背离了你祖父的初衷！” 阿月闭上眼睛，他无法反驳爹爹，这是最残酷的事实。 “老爷，丹植族那姑娘本分谨慎，断断不会招惹麻烦，况且老宫主的意思，还不是要用漪月的名头吓住那些企图摧毁丹植族的人吗？” 郑夫人对丹植语很是喜欢，看不下孟致英此番言论，“那女孩的身份我也清楚，只是庞大一个漪月宫，九州大地上纵横数十年，如今却容不下儿子的一份情吗？” “这份情，足以摧毁漪月。”孟致英失去了刚刚的气焰。 “你贵为漪月宫之主，却不明白名利无常，真情少有，你战战兢兢维护着漪月宫和乾墟这一层薄如蝉翼的体面，却不知你越想抓得住，越抓不住，漪月和乾墟，你已经控制不了了，反而还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 郑夫人走过来抚上孟致英的肩。 “老爷还要谨小慎微到何时？” “夫人，你不在这个位置上，你永远不懂我的苦衷，我心意已决。” “阿月，你明日便亲访王小姐，告诉她你会和她一队，并会好好保护她。” 孟致英似乎并不想将他的苦衷告诉妻儿，专断和冷漠已经成为了他日常的盔甲，殊不知这层盔甲，已经坚硬如磐石，厚重到再也脱不下。 “老爷？”郑夫人还想说什么，却被阿月拉住，“爹爹娘亲，儿子会照办。” “这个骨节眼儿，要明白谁才是你的盟友，谁才是你该避而远之的人。”孟致英有千言万语想对儿子讲，却只能脱口而出。 “你是未来的宫主，有些情，当斩则斩。” 阿月觉得自己就要分裂了，他从心里认同爹爹的话，但是却始终无法做到真正割舍下这份情。 从庙会后，丹植语似乎也有意无意的渐渐和他拉开距离，不再似从前那般亲近。 学堂上他亦是无精打采，一是因为身体精气还没有恢复，再者是近期琐事使他烦忧。 他已经告知王徽尧自己会在比试上鼎力相助，王小姐也难得对他亲近了不少。 她将位置重新挪回阿月身边，有事也会向他请教自己的难题，阿月上课下学的时候，王徽尧会和他结伴而行。 学堂诸学子议论纷纷，孟公子这是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阿月听到这些流言蜚语，并不着急去辩白，他只是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偷看丹植语的反应。 她似乎并不在意，该上学的上学，一个人独来独往，根本一点也没把他放在心上。 但是她还是会给他打照面，给他送药，像从前那般称呼他“孟公子”。 仿佛庙会那天一切都没有发生，她没有记恨他，也没有过多在意他，她还是她，只是阿月已经没有从前的心了。 阿月心里非常不适，一边恼着她的无情，一边憎恨自己的小心眼儿，他告诉自己，学学人家丹植语，拿得起放得下。 堂堂孟公子不值得为此心神不宁，全身心投入学业中，情爱什么的，都是狗屁，完全影响自己出刀的速度。 打猎逛夜市游山玩水这一套也不放在心上了，阿月脑中只有学习，修炼，学习，看书，把自己淹没金知识的海洋，白遇湖等好友都被觉得他吃错药了，这么多年也没见过他这么用功。 阿月懒得和他们解释，上课下学手里都捧着书本，白老先生和孟致英看见他如此都松了一口气。 只有阿月自己知道，学习，才能抵制住那些毫无意义的胡思乱想，只要一走神，思绪不知觉就飞到丹植语那里去，一想她自己就难受的很，还不如一头扎进书海。 于是，阿月疯狂的爱上了看书学习。 一个多月过去，阿月消瘦不少，他经常挑灯夜读，一学就学到后半夜，本来身子就没恢复好，户外活动就大大减少了，如今天天缩在书桌前，让郑夫人担惊受怕，以为他害了什么不治之症，天天守在儿子院子里，生怕他再有个闪失。 月末的初试成绩，是和五行幻境之赛挂钩的，阿月很用心的准备了这次考核，参加考核的学子共六十人，他孟恂月不拔得头筹考取第一，对不起这个月自己消瘦的身体。 这次初试只有笔试，只有初试通过了，也就是考到前三十名，才有资格进入接下来的五行幻境之赛。 大部分学子的目标就是能保住前三十这个成绩，然后顺利进入幻境之赛。 而阿月的目标，只有第一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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