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计划着吃完午饭再上山挖笋,没成想回屋躺在床上休息会儿,休息休息眼睛就闭上了。一觉睡醒夕阳西斜,门外是刘香香骂骂咧咧的声音,无外乎懒鬼又不干活,就知道偷懒什么的。汤旭坐在床上打哈气,头昏沉沉的,好像睡多了。
出门看看天色,哦吼,还真睡了挺久,起码两个小时。
"娘,"他撑着门框,揉眼睛,"别嚷了,我起了。"刘香香手中抹布一甩,骂道:“睡睡睡,我以为你睡死了!”
汤旭瞄了眼她手中的抹布,心说这水了咣叽的咋擦灰,玩呢?
"娘,你把抹布拧干些,湿乎乎的擦哪都不干净。"汤旭懒得理她,说完出门去灶屋,包好壳的笋子都放在筐里,笋壳也装了一筐留着烧火。
屋前屋后的菜园子都收拾了,鸡圈猪圈也都扫干净了,洗完的衣服晾在院子里的挂绳上,他转悠一圈,没啥活可干了。
刘香香见他无所事事的转来转去,啪的一下把抹布摔进盆里,"你干啥呢!"“瞧瞧有没有可以做的活。”汤旭扭脸看她,问道: “丽姐儿和阿阳呢?”“上山摘蘑菇了。”刘香香见他盯着自己,皱眉往后退了一步, "你看啥?"
汤旭抬手一扫,指向四周, "院子里这些活都是娘做的?"
"不是我做的难道是你做的!一天天懒得要死,叫都叫不起来,就知道睡睡睡,懒死你算了!"刘香香继续叨叨叨,拧干抹布进屋去擦桌擦柜。
汤旭被她搞得莫名其妙,平时啥都不干的人突然开始搞卫生,太勤快总觉得她在算计着啥。
他回忆了下,刘香香最近好像除了在家躺着,跟汤二虎下地,别的没干啥。
想不通,他也没问,回屋去织袜子。
反正没活做,他省点儿力气把袜子织好。
没错,想了半天终于想好给卫东送什么了,其他的拿不出手,主要是他没有,送双自己织的麻线袜子,每天贴身穿着,想到是他亲手做的,卫东肯定很感动!
汤旭心里想东想西,手下动作飞快,几乎将两根细树枝穿插出重影。
另一头刘香香见汤旭回了屋,哼了声把盆里的水泼到菜地,擦干手将正屋门
一关,出门去了。汤旭听见声音,以为她是去地里干活。刘香香没去地里,她径直去了本村的媒婆家。
“吴婆子!在家没!”拍拍门,刘香香扬声朝屋内喊。
吴媒婆四十来岁,妇人打扮,她男人前两年死了,家中有两个闺女也都嫁了人,现在她独自一人守着老屋,她身体不好田也种不成,平时能说会道的,靠着牵线搭桥给人说媒赚些银钱,日子过得挺滋润。
“你上午不是来了,咋又跑过来了。”吴媒婆拉开门,头发乱糟糟的,显然是午睡中被吵醒的。刘香香抬脚进门,一点儿不见外的往里走, “我这不是着急么!你说的那人真能看上旭哥儿?”吴媒婆竖起手指放嘴前嘘嘘两声, "小声点,让别人听见,这好事儿还能让你家捞着!"
刘香香哦哦得点头, "对对对,你说得对,”她转了转眼珠,又觉得不太真实,追问: “那边真能给二十两?"
吴媒婆绷着脸,她这几年说媒赚了不少,吃好喝好的把自己养肥不少,不做啥表情的时候,脸上肉皮松榻榻得,脸蛋子往下耷拉,看着就有些凶相。
"你要是不信就算了,我再找个别人家。"
刘香香赶忙堆起笑脸,讨好的拉着她胳膊, “我这不是担心么,你也知道我家旭哥儿人蠢笨的很,就怕他哄不好贵人。"
“又不是娶进门做当家太太,蠢笨不蠢笨的有什么,你家旭哥儿长得好,那边乐意的很。”吴媒婆话是这样说,但是对刘香香这个当娘得,真能把亲生的哥儿送去给有钱人家当小阿叔这事还是很不耻。
不过她只负责牵线拉媒,其他的事情她不管。
人家当亲娘的都愿意将哥儿二十两卖给有钱人,她也不好多说什么,万一拦了人家没准还会说她多管闲事耽误赚钱呢。
这事说来话长,因着最近一段时间刘香香在汤旭手里吃了几次亏,还不止这样,眼瞅着人能赚钱马上要立住了,刘香香怎么想都觉得自己亏了,干脆跑到吴媒婆家来打听打听,有没有那种愿意花钱娶哥儿的人家,二十两把人嫁了。
以前有人看上旭哥儿来家里提亲,刘香香张口就要二十两,被说脑子有问题谁家乐意花二十两娶个哥儿,有二十两能盖两间青砖瓦房了。
她说啥?
她说旭哥儿是她
拼死拼活生下来的,又能干脾气又好,没钱的穷鬼少来打主意,也不撒泡尿照照他们那一副穷酸相。
不管是自家人还是外人,都说刘香香是见钱眼开,想银子想疯了。
其实刘香香就没打算把汤旭嫁人,留在自己家当牛做马最好,嫁去别人家当长家阿叔她才不乐意。
现在不这么想了,她盼着赶紧把人嫁出去,给钱就嫁,当然了,这银钱不能少给就是了。
她来找吴媒婆本想问问看碰碰运气,哪想到吴媒婆也正因着接了装买卖而心焦呢。
话说吴媒婆前阵子去镇上看大闺女,她闺女夫家在县城有个亲戚,想娶个长得漂亮的小哥儿进府当小阿叔。
本来大闺女是当八卦跟当娘的念叨念叨,她咋说的?
“夫君那个堂三叔,眼看着五十岁的人了,小妾一房房的抬进门,结果生不出一男半女,没在府里住上两年又被卖进楼子里,要我说他那三叔就是个老不羞,自己出问题还怪小妾不能生,要真是小妾的毛病,前前后后娶了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咋能一个都怀不上?
这次说是不要小妾了,要娶哥儿,女子都生不出来娃,娶个哥儿就能生了?我看他是做梦呢,还说得好看的,他一把子老骨头,当真是够好色。"
吴媒婆眼珠一转,拉着闺女手压低声音问道: “他三叔是不是住在县里的那个挺有钱的朱三老爷?"说着叽咕叽咕眼睛, “说没说要给多少银子娶哥儿?"
“说是五十两吧,娶啥啊,那就是要买个哥儿,进了门被他祸害两年再转手卖去那些脏地方,他又不赔。"大闺女满脸嫌弃,看见她娘眼冒精光,赶紧道: “娘,你打啥坏主意呢!这么缺德的事儿你难不成还想沾?"
吴媒婆瞪她一眼, “五十两呢!谁嫌银子多。你嫁的好手里钱够花,那你老娘还跟泥瓦房住着呢,我辛辛苦苦把你们养大嫁出去,咋的,我想赚个银子你还拦?再说了,咱又不是强买强卖,那不得人家愿意才会嫁么!"
吴媒婆说这话的时候,其实脑子里已经想到刘香香了,但是她没觉得汤二虎会乐意,家里做主的是男人,汤二虎不是卖哥儿换银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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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当听说那边要嫁的是个五十岁的老汉,哪怕是进县城去,也没人愿意。
不对,也不是全没人应,有一家生的多,光哥儿就好几个,听说能有二十两银子拿,那家爹娘都挺乐意,哥儿也点头说应了。
但吴媒婆没瞧上,那家的哥儿长得不好,又黑又瘦,她都看不上眼更不用说县里的老爷,哪能瞧上。
这事进了死胡同,吴媒婆愁啊,那可是五十两,哪怕拿出来二十两买断了哥儿的后路,她还有三十两掐在手里,她舍不得推了。
正闹心,刘香香就找来了。
她俩就跟王八看绿豆一样,看对眼了不说还臭味相投,一个叭叭叭的说嫁去县里当小阿叔,哪怕对方是个老头子,只要把人笼络住,还不是照样吃香喝辣,要是生下个娃,连家产都能争上两分,那可是有钱人家的三老爷,嫁过去不亏,还给二十两聘礼呢!
刘香香一听二十两,当时就点头了,说赶紧给那边回话。
“我家旭哥儿那模样谁瞅见不说声好,性子也柔顺,最适合给有钱人当小阿叔了!”
吴媒婆笑着点头, "对对对,我也觉着你家旭哥儿正合适,就是这事儿吧,你家汤二虎能同意?"
刘香香蹙眉,一摆手, “你只管回了那边,我肯定把他爹说通。”
吴媒婆连声说好, "那你今儿回去就跟汤二虎说清楚,我明天去镇上跟那边说声。"刘香香笑呵呵喜滋滋的一挥手,走了。
然后心情很好的刘香香在家里搞了个大扫除,屋前屋后收拾的干净不说,连家里那几样家具都擦的纤尘不染
为啥这么勤快,是想在汤二虎跟前邀功,说没有汤旭在家她也把这家里里外外收拾了。意思有没有汤旭都行,赶紧把他嫁出去,不能再留,留成老哥儿不好嫁。
她是算盘珠子打的噼啪响,做完事闲不住,她就又去找吴媒婆。
吴媒婆叹气,说道: “你咋又问,不是跟你说了么,二十两,人家给二十两就是想娶个好看的哥儿,你还怕我骗你啊?"
她其实最开始想说那边出十两,后来想想十两银子恐怕不能打动人心,想真的买个哥儿不现实,就加到了二十两,这价格是吴媒婆自己定的。
刘香香拉着她往屋里进,坐炕上还顺
手抓了把瓜子,毫不客气的往炕上一盘腿,咔咔磕上了。
吴媒婆拉着脸,被她这副如同进了自家门的作态给气着了。
但是想到即将到手的三十两,又告诫自己忍忍,为了银子忍!
她又牵起嘴角,皮笑肉不笑得问了句: “你跟汤二虎说了?”
刘香香噗的吐出嘴里的瓜子壳,摇摇头说道: “二虎回来吃了饭就歇了,歇好直接下了地,我哪有机会说。"
她咔咔咔把手里的瓜子磕完,眼珠子一转,问道: "嫁去县里,是不是就不能回家了?"
吴媒婆脸一虎, "你说呢?人家是娶小阿叔的,你当进了府还能随便出来?我就这么跟你说吧,二十两给你,这哥儿你就别惦记了,逢年过节要是他能想起你这个当娘的,没准儿还能让人给你捎回来任瓜俩枣的。"
刘香香心里一喜,不回来好,这辈子都别见才最好!吴媒婆看她掩都不掩一下的灿烂笑容,心里嘀咕了声这真是亲娘?
没看出来对这唯一的哥儿有啥疼爱的,跟她这儿说什么想给旭哥儿找个好人家过好日子,还不是打算把哥儿卖出去换银子。
不过她也就是心里腹诽两句,反正这银钱自己也是要赚的。
“你赶紧回去跟汤二虎说清楚,我明儿就进镇去和那边说,成不成的,你今天睡前给我个准
话。”吴媒婆赶人。
刘香香临走的时候还抓了把瓜子,看她出门吴媒婆啐了一口,什么人啊。
汤旭把织好的三片麻线布用针线缝合在一起,想着卫东身高体壮的脚丫子应该也大,他把底片织的很宽长,缝的是活线,要是对方穿着不合适还能拆了重缝。
袜子做好收到背篓里,又去拿了一坛没动过的肉松放篓子里,打算明天一起带去。
看了看天色,该做晚饭了。
去灶屋转了圈,笋子一部分晒干做笋干,切了一些腌酸笋,剩下的是他早上去山上摘的鲜笋。洗干净切片等会儿用荤油炒着吃,又捞了些酸菜切丝配土豆丝炒炒,和面烙薄饼,熬杂粮稀粥。“阿哥!我们回来啦!”汤阳从外边跑进来,风风火火,哪怕一下午在山上疯跑也不嫌累。
汤旭感叹了句小孩子精神头真足,擦擦手笑容满面应道: “哎!摘了多少
?”
“好多好多,我和阿姐还摘了野菜。”他背过身让汤旭看背篓里的收获,汤旭伸手帮他摘下来,拎在手中还挺有分量, "累不累?"
"不累!阿哥我饿了,你啥时候做好饭啊?"汤阳擦了把脸上的汗,眼巴巴看他。
汤丽跟着过来将背篓放到地上,边擦汗边问他: “阿哥,娘去吴媒婆家干啥了?”
“阿哥我想喝糖水,给我冲碗糖水喝!”汤阳抓着他胳膊嚷嚷。
汤旭拿柜子上的糖罐,舀了两勺饴糖冲水给他俩喝,补充补充体力。
姐弟俩乖乖去洗手,回来捧着碗坐在小木凳上喝糖水,汤丽问道: “阿哥,你听见我说话没?”"啥?"汤旭手上揉着面团,扭头看她, "你说啥了?"
汤丽捧着碗喝糖水,双眼越过碗沿盯他, “我刚才问你,娘为啥去吴媒婆家了。”
汤旭一懵, "啥吴媒婆?我不知道啊。"
他还特意翻了翻记忆,没见过吴媒婆,不认识。
皱眉想了想,脸色沉了, "你在哪看见的?"
“我和阿阳下山的时候瞧见的,吴媒婆家就在山下,我俩在山上看见娘进了她家院子,她俩聊的还挺开心。”汤丽观察着阿哥表情,发现他没什么表情,思考了下她娘那性子,主动去找媒婆肯定是要给阿哥说亲, "阿哥,娘没跟你说?"
汤旭嗯了声, "没说,等吃饭的时候我问问。"
他想着下午刘香香突然来了兴致将家里外都收拾了,还以为是她被汤二虎打怕了,知道干点活在男人面前装装样子,没想到啊,这恐怕是要把他嫁出去才会心情舒畅,所以来了个大扫除。
事出反常必有妖,刘香香这是打算折腾个大的。
汤旭垂眼揉面,边揉边想,估计是在吴媒婆那边找到了要花二十两娶哥儿的二傻子,不对不对,应该不止。
他脑子里飞快思考,手下动作也很快,揉面切面擀面,热锅刷油烙饼。
二十两不是随便谁家都能掌出来的,用来娶个哥儿回去,估计出钱这家要么是钱多烧的,要么有隐疾。
就刘香香见不得他
有好日子过的架势,能给他找个巨富之家?
开玩笑呢,做梦都不可能。
那就只能是有隐疾。
这个隐疾要么是身体有缺陷,要么是心理有缺陷。
换句话说,要么残疾,要么变态。
残疾应该不太可能,毕竟残疾的有钱人花钱娶个哥儿,咋想都不可能啊,娶个姑娘不是更好?毕竟自己残疾了,姑娘还能多生几个,或许后代得个有能耐的继承家业呢,娶个哥儿没准只能生一个,这不是给自己找别扭?
否了这点后,他抿了下嘴唇,给自己倒杯水喝了。
估计是个心理变态,说是花二十两娶哥儿,其实是二十两买个哥儿回去折磨的,折磨死了也没人找。
他冷笑了声,眼中冰冷一片。
可能还不止,能花这么多银子娶哥儿,有钱人家是肯定的,有钱人家会娶个哥儿回去当当家夫人?
不可能的,那就只能是当小阿叔。娶小阿叔的会是个年轻人?不可能的,估计年纪比他爹都大。
毕竟刘香香见不得自己有一点好,越能磋磨他的地方,她越开心。什么仇什么怨呢?
哪怕不是自己生的,旭哥儿也给她当牛做马这么多年了,养只下蛋鸡都养出了感情,换成人就见不得他好。
汤旭吸了口气,把烙熟的饼子铲起来放到盆里,视线越过开着的窗户看向院里,汤二虎和刘香香一前一后进来,汤二虎在洗脸洗手,刘香香在一旁笑容满面的不知道说啥。
难得她声音放低了,可惜,说出来的绝对不会是啥好话。
汤旭没想错,刘香香正拉着自家男人叭叭。
“那可是县里的有钱人,不是当家老爷,是老爷的嫡亲三兄弟,看上咱旭哥儿了,聘礼给二十两呢!"
她说话避重就轻,捡着能听得说。
也清楚自己要是按照原样全说了,估计自家男人不进不会同意,还会狠狠把她收拾一顿。一想到汤二虎那大巴掌打在身上,她皮都紧了紧,真疼。
汤二虎脸色很不好,哪怕刘香香把那户人家吹上天,他仍是紧锁眉心。
“你说那家要出二十两聘礼娶旭哥儿?”他声音很沉,没有丁点儿情绪起伏。
刘香香窥着他脸色,虽然心中有些
许打鼓,但一想到二十两不仅能把汤旭嫁了,还能让他受磋磨,心里的那点不太妙的感觉就被压了下去。
"对啊,要不是真心想娶,哪会给这么多聘礼。"
“三老爷?”汤二虎又问。
刘香香一怔,赶忙道: “年纪是大了些,可咱家旭哥儿也不小了,再留下去真成了老哥儿,错过这家可再没有比这好的了!"
“大多少?”汤二虎转身正对她,眼中情绪翻涌, "你真当我没脑子不会想?听着你哄骗,我就同意把旭哥儿卖了!"
刘香香大惊, "他爹,你咋能这么说,我也是为了旭哥儿能过上好日子啊!"
“那你说说,那户家的三老爷,多大了?二十?三十?还是四十?”汤二虎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问出来,他双拳紧握,看得出来是气得很了。
刘香香六神无主眼神乱飘,没等她想到怎么回话,身后的汤旭喊了声。
"吃饭了,爹娘有啥话边吃边说吧,我烙了薄饼,爹,给你冲了碗糖水润润嗓子。"
汤二虎狠狠瞪了眼刘香香,迈步走开。
“糖水我不爱喝,下次别给我冲了,你们喝就成。”
汤旭笑眯眯道: “哪有不爱喝的,爹是怕自己喝了我们没得喝,你放心吧,家里糖多着,够用。"
堂屋桌上摆了一叠薄饼,一盘炒酸菜土豆丝,一盘炒笋片,还有一碗腌萝卜干。
“大伯娘腌的萝卜干真好吃,酸酸辣辣开胃的很。”汤旭一手撑着薄饼,夹了些酸菜土豆丝放上,卷卷, "爹,我明儿一早还要上山。"
汤二虎皱了下眉, "老往山上跑啥,咱家这些笋子野菜的够吃了。"汤旭手指在鼻尖上轻轻挠挠,有点儿小害羞的说道: “又不全是为了挖笋子。”
他这副样子实在少见,别说汤二虎纳闷,旁边坐着的刘香香和汤丽都扭脸看他,只汤阳闷头吃,没分心。
汤二虎盯着他仔细看,发现自家哥儿的脸居然红了!
这不对劲,很不对劲!
他一下坐直了身体,手上抓着的饼子都放下了,问道: "旭哥儿,你不是为了挖笋子是为啥?
4;
汤旭似是被看穿了心里的小秘密般,紧张的抖了下手,原本好好卷着的饼一下散了,酸菜土豆掉了一碗,
他略显慌乱的拿起筷子去夹菜,低着头往嘴里塞,脸更红了。
就这模样,说啥事没有谁信!
刘香香一拍桌子就要开骂,汤二虎冷眼看去,她瞬间萎了。
使劲啃了口饼子,用力嚼。
刘香香没出声,汤丽却追问道: “阿哥,你不会是在山上遇到啥事了吧?”看她阿哥这表情,这举动,应该是好事。
哎呀,早知道她也跟着上山了,好好奇。
汤二虎想得多些,自家哥儿这表情明明是害羞了,能有啥事让他害羞?肯定是在山上遇着看顺眼的男人了!
这可不行啊,私下单独跟外男联系,被旁人看去,还不晓得要说啥闲话呢!这一想,脸色更难看了。
"旭哥儿,你跟爹说,是不是谁家小子跟着你一起上山了。"
这半个多月的相处,他和汤旭说话从来都是和蔼可亲的慈父样,突然拉下脸,汤旭还不太适应。
想到对方应该是因着担心自己名声才会这样,汤旭又觉得汤二虎这个爹虽然不合格,但也不是没一点可取之处。
沉默片刻,汤旭才说道: "不是特意约好了一起上山的。"
“还真有这么个人!”刘香香只要想到汤旭如果跟个野男人钻了树林破了身,她的二十两就没了!
她忍不住嗷了一嗓子,指着汤旭就骂: “好你个小贱人,不要脸的小娼货,都知道勾引野男人了!年纪不大学会偷人!臭不要脸的看老娘今天不打死你!"
她喊完就要上手,汤旭躲都没躲,只双眼冷漠的凝视刘香香,嘴角勾着要笑不笑的弧度,也不反驳。
汤二虎一巴掌甩过去,结结实实打在刘香香嘴巴子上。怒斥: “我让你说话了吗!”
刘香香捂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汤二虎,这男人又打她!
她做错什么了,她只不过是要教训那个一脸狐媚相的贱人!
可她不敢顶嘴,她怕挨打。只能不甘愿的坐下,气呼呼瞪汤旭,那眼神跟要吃人似的。汤二虎没搭理刘香香那一脸的委屈,只看向汤旭,问他:
“到底咋回事?”
汤旭瞟了眼刘香香,卷好饼继续吃,含糊说道: “他人挺好的,长得也好,心也好。”汤二虎听得差点心梗。
这是说的啥?他怀疑自家哥儿被人骗了。
没等他追问,汤旭便道: “爹,你放心好了,我肯定不会吃亏的。”
“咋不会吃亏,你看看你现在,一声声都是帮他说话,他咋想的,对你也有意思?”汤二虎心累,以前没觉得嫁个哥儿多难,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双方父母谈好了,选个好日子两家办几桌酒,婚事就成了。
可自家哥儿却是个主意大的,不仅私下跟个陌生男人接触了,还是偷偷摸摸的!今天要不是他看出来猫腻,这事儿还不知要被他瞒到什么时候!
汤旭好像听到了有趣的事情,笑弯了眼,被汤二虎瞪了,才摆手道: “爹你想太多了,我们只是朋友。"
“啥朋友?哪有跟男子交朋友的哥儿!你胆子也太大了!”汤二虎语重心长,一脸恨铁不成钢,“他就是唬你呢,你了解他吗!”
"不了解,我俩才见了三次。"
听听,听听,三次!刚见了三次就把自家哥儿的心给勾住了,这男人得多会说,肯定是个油嘴滑舌的!
平时懒得说话,不爱说话的卫东:???
“爹,盲婚哑嫁不适合我,你也不想嫁出去个我得着一家子怨种亲戚吧,我要是不跟人家接触接触,哪知道这人适不适合嫁?”汤旭哄他爹, "你瞧着我像是个能轻易被人哄了去的吗?"
汤二虎没话说了,这大半个月他看得明白,自家哥儿死里逃生后,脑子活泛得很。
"他是谁家的你总归是问了吧。"
他想着,河山村就这么大,知道是哪家的好去找人问问,看看人咋样,万一他俩真看对眼了,他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啥都不知道。
汤旭夹了块萝卜干送嘴里,嚼嚼嚼,咽下去才顶着一家子的视线开口: “是后村的,姓卫。”
汤二虎一挑眉。
姓卫啊,那可是个大家族,不比他们姓汤的人少。
刘香香脸色特难看,要是别的人家,她闹上门去还可能将事搅黄,可如果对方真姓卫,她要是过去吵嚷,恐怕会给自家
惹上麻烦。
“阿哥,他叫啥啊?”汤丽好奇追问。
“卫东,"汤旭注意着爹娘的表情, “是个猎户。”
其他人先不说,刘香香那表情变化精彩的,看得汤旭差点笑出声。啊呀,原来真有人能在呼吸间变好几次脸。从愤怒到惊讶,从惊讶到错愕,从错愕到震惊。
表情最后定格在疑惑。
恐怕她怎么想都想不明白,那个河山村都出了名的卫东会跟汤旭扯上关系。汤二虎跟刘香香差不多想法,惊讶于他俩居然会是认识的。
不对,他家哥儿那意思,是看上卫东了?
卫东是谁,整个河山村估计就没有人不知道他的。
跟血脉亲戚断了关系,有个病秧子拖油瓶弟弟,就算能打猎赚银子也存不下钱,全贴他弟弟身上了,谁嫁给他谁被坑。
就这几句评价,满河山村问去,无论是哥儿还是姑娘,都对卫东敬而远之。汤二虎头疼不已。
汤旭吃完一张卷饼,又拿了一张,见他们不动筷,还让了句: “吃啊,边吃边说,一会儿都凉了。"
汤丽回神,偷偷瞄向爹娘的脸色。真难看。
她又看了看正半垂着眼睫认真卷饼的阿哥,心说阿哥眼毛好长啊,还很翘。
“咋了?"汤旭抬眼看她, "噎着了?”
汤丽摇头, "没有,阿哥真好看。"
汤旭对她笑了下,商业互夸, "你也挺好看。"汤二虎筷子头敲了敲碗,拉回汤旭的视线,问他: “他真说自己叫卫东?”
“对啊,他应该是猎户吧,他今天才从陷阱里拉走一头野猪一头公鹿,我瞧着最少也能卖个几百两。”汤旭好似不知他这话的冲击力有多大般,说道: “他不会编筐,我说我可以帮忙编,他还说要给我叉鱼当谢礼呢!"
汤二虎和刘香香都睁大眼睛。
卫东这么好说话?
他不是该把人揍到口吐鲜血哭爹喊娘才对?帮他编筐还能得条鱼?
有这好事?
“他真的说要给你叉鱼?”汤二虎还是不信,怎么想怎么不信。
汤旭点头, "对,爹
,他人很好的,上次我去镇上,回来的时候因为卖了干菌菇,被人盯上了,要不是他带着我走回来,估计我就被劫财劫色了!"
话都是自己说,咋有力度咋说。真假掺半,换谁听都听不出问题。汤二虎想到自家哥儿独自一人上镇,转头就狠狠瞪了眼刘香香。"你咋能让旭哥儿自己去镇上!多危险!"
刘香香被他吼得莫名其妙, “他去镇上你不是知道吗?说我干啥,又不是我让他去的,”说完,瞥了眼汤旭,冷哼一声, "谁知道是不是早就勾搭上了,真是小看你了。"
汤旭朝她咧嘴一笑, "娘,我可是你‘亲’儿子,你咋不相信我呢?"他加重了亲字的音调,刘香香听懂了他的暗示,表情变了又变。
"爹,我觉得卫东挺好的,想跟他先处处看,要是我俩哪哪都挺合拍,你找个媒人去帮我说说呗?"汤旭脸皮可厚,见缝插针。
他感觉到汤二虎对这件事的一丝松动,又加了码, “我不想随便嫁个自己不熟悉不认识的陌生人,你说万一我嫁的远了,都没办法逢年过节回来看看你们,那我多惦记家人啊。"
刘香香心里一动,想说你嫁出去就行,不用回来看我们。
可汤二虎比她先开了口。
这男人点点头,赞同道: “没错,不能嫁太远,挨了欺负都没人帮衬。”他叹气,道:"行吧,你跟他接触接触,要是真不错这事儿爹同意了。"
“那咋行!我不同意!"刘香香抻着脖子叫了声, "人家朱三老爷都说给二十两聘礼了,卫东能给吗!"
汤旭心下冷笑,感情儿真让自己猜对了,刘香香找到了“买主”。
"娘,谁是朱三老爷?"他满眼好奇,看着刘香香,天真询问: “都叫老爷了,是不是年纪比爹还大啊?"
汤二虎瞬间黑脸。
刘香香干巴巴的张嘴,没发出一个音节。
汤丽则是睁大了眼睛,好似被吓着了般,看看她娘,又看看她爹。比爹还老?
汤旭捧着碗喝粥,吸噜噜,吸噜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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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是满心满眼只认吃的汤阳也感觉到了饭桌上气氛不对,他左右看了看,乖乖的往汤旭身边挪挪,小声问道: “阿哥,爹和娘咋了?为啥不吃饭?”
汤旭也小小声回他三个字: "饱了吧。"一个气饱了,一个吓饱了。
饭桌上一时静默,谁都没再开口。
汤二虎是真的气饱了,想到刚才刘香香一直敷衍自己说的那些,那位肯花二十两银子当聘礼的朱三老爷,恐怕真的比自己还老。
越想越气,站起身一把钳住刘香香胳膊就将人拉起身,在对方惊恐的视线下直接拽回屋。
该死的臭表子,居然想卖他的娃!
回到正屋,汤二虎话都没让刘香香说,抬手就是一顿打,刘香香哭天喊地的嚎。汤旭带着姐弟俩安心吃饭,吃完收拾桌子。
“爹肯定没吃饱。”汤丽看盆里剩了好多饼,低声道: "不知道娘哪又惹着爹了。"
“左右肯定是做错了事情,不然爹也不会打她,”汤阳无所谓的口气,毫不在意他娘是为啥挨了打, “阿哥我去玩了。”
看他跑出去,汤旭才对汤丽道: "你也不小了,没猜到点啥?"
汤丽正刷碗,差点儿拿不住丝瓜瓤,侧头看他, "那个,那个朱三老爷,是不是娘今天去吴媒婆那里知道的?"
她问的小心翼翼,汤旭笑着点头,小丫头年纪不大还挺聪明,脑袋瓜子也转得快。
汤丽抿紧嘴唇,很生气的样子。
汤旭没搞懂她生气的点在哪,问了: “咋了?有话就说。”
“娘太过分了,我不明白为啥她就是不想阿哥过得好,是不是等我到了该嫁人的年纪,她也会给我找个老爷嫁了!”汤丽说着说着声音都哽咽了,泪水扑簌簌流了下来。
汤旭吓一跳,没想到这小丫头居然哭了。
赶紧抽了搭在架子上的干净布巾给她擦眼泪,哄道: “不会的,娘不会那么对你的。”
“咋不会啊,她都那么对你了,等你嫁了人,家里就剩我要嫁了。”汤丽呜呜哭,可伤心。
汤旭哭笑不得,手指捏住她脸颊软肉晃晃, "当然因为你是她亲闺女啊,放心啦,不会把你卖掉
的。"
如果按照原书剧情,汤丽以后嫁去了镇上,婆家好像开了个小铺面,生意虽然做的不大,起码吃穿不愁。
但是吧,现在这原书剧情早就不知道崩成啥样了,这以后的事情还真不好说。
“行了别哭了,收拾收拾早点睡,跑了两趟山上肯定累了,烧热水泡泡脚。”汤旭打水烧水,泡脚。
正屋那边不知道啥时候哭喊声停了,汤二虎怒气冲冲的从屋里冲出来,天都黑了也不知道他要去哪,反正甩得院门哐哐响。
汤二虎去哪了?
去找吴媒婆了。
这老爷们也气猛了,冲到人家寡妇家门口,哐哐哐的砸院门,别说吴媒婆吓得哆哆嗦嗦不敢出来,旁边两户邻居都给吓到了。
汤二虎也不管对方是不是出来开门,站在院门外就喊, “吴婆子老子告诉你,老子就算穷死也不会卖自家哥儿,你个丧良心的玩意,小心遭了报应!"
听见他骂声的人都懵了,是万万没想到这么个男人居然会做出上门骂寡妇的行为。汤二虎气的恨不能一把火烧了吴媒婆房子,好歹还有些理智。
他左右看了看,在地上找了块大石头,顺着围墙就扔了进去,哐一声,不知道砸到了啥。
他啐了口吐沫,也没走,站在那对扒门缝看热闹的几户人家大声道: "这黑心烂肺的寡妇,撺掇我家那蠢婆娘要把旭哥儿二十两卖去县里给人当小阿叔,那家的啥老爷比我岁数都大,她个见钱眼开的毒妇,缺了大德!你们都小心点儿,别被她给说了去,兔得再把你们家孩子勾跑了,是不是嫁去当小阿叔都不一定,没准拐了人送去那些脏地方让人祸害呢!"汤二虎吼完走了,没回家,去了老宅。
他是真气疯了,怕回家见着刘香香再打她一顿,把人打死可就摊上事了!他要休妻!这倒霉婆娘他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