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二虎似是定在那里一般，盯着汤旭张口无言。 汤旭在他眼前晃晃手，“爹？” “你看上哪家得小子了？”汤二虎满眼狐疑，说话的语气有些飘忽。 汤旭好笑，摆手，“没有没有，我就是随口一说，爹别太往心里去。” 汤二虎点头，还真没再纠结他俩简短的谈话内容。 灶屋里的姐弟俩闻着越来越香的气味，边吸气边吸口水，汤阳小木凳都坐不住了，探头探脑撅P股往呼呼冒气的锅前凑，很想给自己用肉香气做个蒸脸。 汤丽怕他烫着，拽着他胳膊往回拉，“别太靠前。” 汤阳拧着小眉头刚想耍赖，就听她又说了句：“你要是不听话我肯定告诉阿哥，他到时准不给你做糖画。” 汤阳撅嘴瞪她，声音愤愤：“阿姐你好讨厌！” 汤丽不管他说什么，反正不能再往前，要是烫着了，被骂的可是自己。 那块五花肉四斤多，汤旭全给炖了，挺大的铁锅炖了半锅，他又把土豆放进去半锅，整一大锅色泽红润的红烧肉土豆，汤汁大半被土豆吸收，留了些许汤底拌饭。 肉块切的大，夹起来颤颤巍巍的，轻轻用力就被夹断，肥肉软糯入口即化，土豆吸满肉汁，又香又糯，放到嘴里轻轻用舌头抵住一抿就碎。 汤旭拿着大碗，盛了一碗饭，上边盖了一大勺连汤的肉块土豆块，顺手递给旁边的汤丽，说道：“给娘端进去，让她在屋里吃。” 料想着刘香香被汤二虎收拾一顿也不可能出屋跟他们一桌，大家分开吃也能各自舒心。 汤二虎就站在灶屋外头，这会儿天已经黑了，闻着浓郁的肉香他接连咽了好几下口水。 香，太香了，从来没闻过的香。 这肉也不知是怎么炖的，他家旭哥儿手艺真好。 “爹，我给你盛一大碗，你带着酒和肉去老屋吃吧。”汤旭朝着外边喊了声。 汤二虎想了下，应道：“行，白饭也给我盛半盆。” “哎，那让阿阳跟你一起送过去。”汤旭拿大碗盛菜。 汤阳不干，叫道：“我不去，我要吃肉！让阿姐去！” 汤旭眼睫一垂，汤阳立马缩脖子。 “还能少了你一口肉吃？” 汤旭撇嘴，不情不愿。 “阿哥我去吧，天黑了路上不好走。”汤丽给刘香香送完饭回来，见弟弟撅嘴生气，她便出声，“我走得快。” 汤旭是看天黑了，想着汤阳总往老宅去这条路他熟，送完跑回来也快，汤丽一个小姑娘，天黑了自己不安全。 但是再一想，自己安排的也不太妥当，这俩哪个岁数都不大。 “算了，你俩在家吃饭吧，我陪着爹走一趟。”汤旭把酒壶从橱柜里拿出来，又转身拿了个菜篮子。 把装炖肉的大碗和酒壶放篮子里，又去端装饭的盆。 汤二虎伸手，“都给我，你也别去了。” 汤旭把篮子递给他，见他单手挎了篮子，另一只手直接将盆拖着。 好像也行。 “那爹过去的路上注意些，别把盆扣了。”汤旭叮嘱。 汤二虎笑了声，转身走了。 他这边的房子离汤家老宅不远，走个上坡拐两个弯就到。 那边正吃着饭，听见有人踹院门的哐哐声，大嫂罗平平去开门的时候心里还嘀咕，哪个不开眼的赶着饭点儿来砸门，真是厚脸皮，也好意思！ 一拉开院门，肉香直接往鼻子里窜，本是要损两句的话给咽了回去，满眼惊喜，“二弟啊，咋这会儿来了？” 说着伸手去接菜篮。 汤二虎没给篮子，把装米饭的盆递过去。 罗平平一眼瞧见是不少米饭还扣了大半块的锅巴，立刻眉开眼笑，“二弟你发达啦，还舍得焖饭了。” 汤二虎听出来大嫂这是调侃他，也明白刘香香那性子没少跟嫂子起龌龊，他心里堵得慌，实话实说道：“旭哥儿今个一早进镇上卖了点儿干货，赚了银钱打了酒买了肉，他做的炖肉焖的饭，让我端过来跟爹娘一起吃。” 大方和二老住一起，拿过来的肉饭当然也有他们一口吃的。 罗平平瞬间笑容如花，夸赞道：“旭哥儿真是孝顺，吃口肉还惦记他爷奶。” 汤二虎点头：“也想着你们。” 罗平平以为他说的是端过来肉一起吃的事，连连点头，“是呢是呢，真是个好娃儿，等会儿吃了饭你回的时候拿些我腌的萝卜干，他要是喜欢吃完了再来跟我拿。” 汤二虎没客气，说了个好。 一进屋，汤光亮和吴桂枝抬头看了过来，一屋子人都围在桌前，桌上两碗炒咸菜一碗炒蛋一盆米汤，蒸的馒头，这就是一家子的晚饭。 “爹娘，二弟那边蒸了白饭，还炖了肉呢，拿过来孝敬你们的。”罗平平把怀里捧着的盆放下，语气洋溢着毫不掩饰的欢喜，“这都是旭哥儿做的，味道可真香。” 汤二虎想说的话都让大嫂说完了，他把菜篮放下，拿出里边的酒壶的一大碗肉。 汤旭想着这边人多，基本上盛的肉多土豆少，一眼看去全是绛红色的肉块，在油灯下反着油光。 桌边的人眼神都变了，全盯着那碗肉。 汤伟和汤祖两兄弟对视一眼，没敢伸手。 家里因为给他们娶亲盖新房已经很久没见着荤腥了，今天要不是他爷说不能省得过了，桌上也不会出现那碗炒鸡蛋。 现在二叔拿了肉和酒过来，他俩哪会不馋。 汤光亮快六十岁了，胃口好身体好，瞧见酒壶脸上的笑纹都深了不少。 吴桂枝闻着肉香，嘴上道：“你咋端了这多肉，不过日子了？刘香香没跟你吵啊，快端回去，别大晚上的又干仗。” 罗平平拿碗的动作一顿，偷偷撇了下嘴。 刘香香那人啥做派，这么些年他们看得够够的。 不过想到刚才汤二虎说的，罗平平把碗筷放下，让大儿子给搬了个木凳，“娘，这肉不是刘香香让拿的，是旭哥儿赚了银钱买的，也是旭哥儿做的。” “对，娘你们放心吃就是了，我还能治不了她？”汤二虎把酒壶拿起来给大哥和爹各倒了一小杯，又把小钱袋掏出来递给大嫂，在她茫然的视线下，解释：“旭哥儿说这里的铜板给他大伯和大伯娘用，让你们别嫌少。” 罗平平傻愣愣的双手捧着沉甸甸的小钱袋，眼睛瞪得圆圆。 “给我们用？”她得声音都带了丝颤抖。 激动的。 这么一小袋的铜板，少说得有两百个！ 汤二虎顶着一家人各种视线，突然就觉得很有面子。 从分家后每次过来老宅这边，除非刘香香不跟着，要不然丢脸没面子的绝对是自己。 现在，他有面子了，还是他家哥儿给赚得！ 心里高兴的汤二虎坐在小木凳上，端着碗，“是，给你们的，爹娘，吃饭吧，我都饿了。” 老头老太太动筷，也没端着，往肉上夹。 这肉一入口，老两口眼睛都眯起来了，香，说不出来的香，而且很软烂，猪皮黏糯特别好嚼。 猪皮上有毛，哪怕用火烧了也吃着扎嘴，这还不算，炖猪皮费柴火，炖出来的味道还不好吃，所以买肉的时候就说不要皮。 哪像现在，老太太包着一嘴的肉，配上口白米饭，那舒坦的哟！ “旭哥儿啥时候有这好手艺了。” 老爷子一口酒一口肉，吃的满嘴油汪汪，“有酒，有肉，这日子美啊！” 汤大虎附和道：“是挺美，难得旭哥儿还想着我们。” “刘香香没吵？”吴桂枝问道。 汤二虎沉默片刻，连喝了两杯酒才道：“我把她揍了一顿，老实了。”至于为啥揍人，因着有小辈在他没说。 桌上的人都顿了一息，很快恢复正常，捧碗吃饭。 汤伟和汤祖先吃完，他俩明天还得忙活盖房子，罗平平也没多待，拿着小钱袋回屋去数钱了。 吴桂枝看出来二儿子心情不好，放下碗筷喝了口水，询问：“二虎啊，你是不是遇上啥事了？” 汤光亮看他，老爷子心大，有肉吃有酒喝就高兴，没想那么多。 汤大虎性子随爹，或者说三个儿子性格都随爹，平时大大咧咧的，他也同样没看出来弟弟有什么不对劲的。 汤二虎没吭声，拿了馒头咬一口。 吴桂枝想了想，问：“是不是旭哥儿赚了钱没给刘香香，她又骂人了？” “不是，”汤二虎摇头，“旭哥儿把钱都给她了，她还不满足，骂了一通，做饭的时候又跑去灶屋抢肉不让做，又要打旭哥儿，我一气之下就把钱拿回来了，又把她打了一顿。” 汤大虎蹙眉，“那钱是你拿过来给我们的？” “不是啊，旭哥儿让给的，说你们忙着盖房子我们没帮上啥忙，他记着大伯娘给他煮过糖水蛋吃，说让我把钱拿过来，能帮一些是一些，大哥你别嫌少。”汤二虎虽然糙，咋说话好听他还是知道的。 别说汤大虎多感动了，连带着老两口都是一脸欣慰。 汤二虎想了想，话锋一转道：“娘，我刚才跟旭哥儿聊了两句，听他话里意思好像是看上谁了。” “啥玩意？”吴桂枝懵逼脸。 汤二虎：“他说要找个自己看顺眼的嫁。” 吴桂枝：“我原以为病了场脑子好使了，现在看来，有些好使过头了，主意真大！。” 汤二虎扯了扯嘴角，他也这么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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