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中没有秘密,请安时的风波很快传进谈垣初耳中,彼时,谈垣初正在过问和宜殿的膳食,消息传来后,他眼皮子都没掀一下,继续问: “卢嫔最近饮食如何?” 许顺福偷觑了他一眼,看不出什么来,恭敬回答:“听御膳房的人说,卢嫔最近似乎没什么胃口。” 女子孕期饮食艰难点,是很正常的事情。 谈垣初的语气不咸不淡: “让御膳房精心伺候着。” 许顺福赶紧应下,直到最后,谈垣初都没有提起坤宁宫中发生的事情,许顺福其实有点摸不清他的态度。 但连续三日,皇上都留宿长春宫,卢嫔明明怀了皇嗣,却不曾去和宜殿看过她一眼。 许顺福心底琢磨着,皇上这是对卢嫔有点不满啊,只是不知卢嫔有没有察觉到。 **** 和宜殿最近的气氛越来越凝固,颂茸进去奉茶都被训斥了一番: “这么热,你是要烫死我吗?” 茶杯被打翻,茶水溅了一地,也溅了颂茸一身,打湿了她的裙摆,颂茸惊惧地退了一步,又在卢嫔的怒视下,不敢有所动弹。 云姒见状,眸色不着痕迹稍闪,她出声: “愣在那里做什么,快点收拾了,出去换杯茶水进来。” 颂茸被使唤得心底难受,但主子正在气头上,她也不敢有异样,跪在地上收拾了碎片,险些划到手,进宫许久,她终于涨了记性,没敢惊呼出声,她出去后,忍不住抬手擦了一把脸,她深呼吸一口气,才去重新泡了壶茶。 殿内,云姒蹲下来,替卢嫔理了理裙裾,低声轻缓: “主子最近好像有点心浮气躁。” 卢嫔被说得皱了下眉,她扭过头,语气生硬地说:“皇上一直没来看过我。” 她有孕至今,都快四五日了,皇上一次都没来过,卢嫔根本搞不懂皇上在想什么,她低头看了看平坦的小腹,烦躁地问: “他是不是不喜欢这个孩子?” 云姒被她这话骇得变色:“主子慎言!” 卢嫔倏地咬住唇瓣,下一刻,她烦躁地扭过头: “那你说,到底是为什么?” 云姒:“许是皇上前朝忙碌——” 话音未尽,就被卢嫔打断:“前朝忙得没时间来看我,却有时间日日去长春宫。” 云姒蓦然噤声,慎言两个字,她最近说得够多了。 但卢嫔总是管不住嘴,她究竟知不知道,这宫中没有不透风的墙,她今日的话一旦被传到容昭仪娘娘耳中,卢嫔能讨得什么好? 云姒深呼吸一口气,她放低了声音: “主子要是想见皇上,不如让小融子去御前一趟,主子怀着身孕,皇上心底肯定是记挂着您的。” 卢嫔咬唇,有点抛不下脸,她分明怀了身孕,怎么还得眼巴巴地去求皇上见她? 后宫其余妃嫔知道这件事后,指不定怎么笑话她。 云姒看出她的想法,有点一言难尽。 卢嫔到底知不知道,说到底这后宫唯一的主子就是那位,莫说你只是怀着皇嗣,便是德妃膝下有皇长子,皇上一月也去不了几趟翊和宫,德妃可有抱怨? 谁有资格和那位置气? 卢嫔也只是一时小性子,等冷静下来,很快意识到云姒为什么忽然安静,她委屈地瘪了瘪唇: “我想亲自去。” 云姒没劝她,只想让她顺了这口气,毕竟她怀着身孕,心底有情绪对身子不好。 她恭敬道:“奴婢伺候主子穿衣。” 等卢嫔穿好宫装,颂茸恰好泡好茶端进来,一见殿内动静,愣了一下,连忙道:“主子要去哪儿,奴婢陪您。” 卢嫔头都没抬: “不用你跟着,你留守宫中。” 颂茸浑身一僵,她低下了头。 云姒眸中闪过一抹狐疑,她怎么觉得最近卢嫔似乎对颂茸有点不满? 卢嫔不是能藏住情绪的人,她一旦心里有事,就会表现出来,但云姒不解,卢嫔为何对颂茸会有不满? 等出了和宜殿,云姒状似不经意地问: “颂茸日日都待在殿内,许也是闷坏了,主子适才怎么不让她一起跟着?” 卢嫔许久都没说话,半晌,才有点瓮声瓮气: “我怀疑她有二心。” 云姒一惊,错愕抬头:“怎么会?” 卢嫔眉尖紧蹙着,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烦躁,她语气稍冷: “我也不想信,但小融子亲眼看见她和长春宫的铜芸有说有笑。” 小融子? 云姒听见这个名字,心底忽然咯噔了一声,小融子究竟做了什么? 但她没有反驳卢嫔的话,只是道: “也许只是巧合。” 卢嫔打断她:“哪有这么多巧合,我瞧她和在府中时也不一样,许是见惯这宫中的荣华富贵,才纵生出了贪欲。” “再说,小融子和她无冤无仇的,难不成还会故意害她?” 云姒抿声,她没有再替颂茸辩解,适才那句也只是场面话。 卢嫔有孕后,就一直这般,时常让她注意宫中奴才是否和其他宫中有联系,又动不动让她检查一下宫中是否多出了不该有的东西。 云姒也不知该说她是谨慎,还是有点疑神疑鬼。 总归,颂茸失去卢嫔信任,对她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至于小融子会不会故意害颂茸,云姒不置可否。 卢嫔冷着脸: “我让陆淞盯着她了,若是我冤枉了她,我自然会补偿她,但她若真有不轨之心,哼!” 卢嫔郁闷地轻哼了一声,显然她心底对颂茸有可能背叛她这件事不是无动于衷。 云姒没再多说,只是轻声道: “主子英明。” 快要到御前,云姒和卢嫔都没再说话,云姒遥遥就看见了长廊下站着的许顺福。 许顺福也看见她们主仆,有点意外,但很快迎上来: “奴才见过卢嫔主子,卢嫔主子怎么来了?” 卢嫔脸上不见一点适才的冷意,弯着眸子,露出和软的笑:“许公公,皇上忙不忙,可有时间见我?” 她语气十分客气,轻轻软软的,让人很难拒绝她。 许顺福有点意外,但她怀着身孕,许顺福不敢有半点怠慢,立刻道: “卢嫔主子且等等,奴才给您通报一声去。” 卢嫔弯眸应下:“多谢许公公。” 殿内,许顺福一进来,伏案处理政务的谈垣初就皱了下眉头,他撂下笔,看向这个时候进来的许顺福: “什么事?” 许顺福:“是卢嫔主子想见皇上。” 谈垣初抬眼,意识到卢嫔是为何而来,他挑了下眉梢,冲许顺福轻颔首,示意让她进来。 等许顺福转身之际,谈垣初忽然问: “她和谁一起来的?” 许顺福惊讶,他恭敬回头,讪笑一声:“是云姒姑娘陪着卢嫔主子一起来的。” 谈垣初没再说什么,让许顺福把人放进来。 卢嫔进来后请安,谈垣初表现得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冲她招手:“怎么过来了?” 卢嫔眸子轻转,透着点委屈和控诉,她几步上了台阶,轻软埋怨: “嫔妾想皇上了,皇上许久都不去看嫔妾。” 云姒有眼力见地没跟着,挪到殿内一角,安静地站着。 卢嫔还在嗔声控诉,谈垣初眸中情绪淡了下来,他漫不经心地听着,余光扫了眼殿内角落的人。 卢嫔还待说什么,谈垣初忽然不咸不淡道: “听闻你最近和杨婕妤有争执?” 卢嫔倏然消声,她咬唇看了眼皇上,心底有点不安,不知道皇上是什么意思。 是在怪她? 她下意识地看了眼云姒,想找云姒求助,云姒不动声色地冲她摇了摇头,卢嫔攥住手帕,撅唇:“皇上真是说笑,嫔妾位低言轻,哪敢和杨婕妤起争执。” 卢嫔不敢承认这件事,但也不妨碍她话中有话。 云姒不由得抬眼看向皇上,她不知道皇上听见卢嫔的话是什么想法,但她知晓,皇上在这个时候提起杨婕妤,根本就是在戳卢嫔的心窝。 忽然,谈垣初垂着视线朝角落看来,冷不丁道: “朕瞧这个宫女似乎有点眼熟。” 云姒浑身一僵,没想到皇上会直接和卢嫔说起她。 皇上不再提杨婕妤,卢嫔松了口气,语气轻透埋怨:“皇上许久不来看嫔妾,连嫔妾身边伺候的宫婢都不记得了。” 谈垣初轻挑眉,仿若刚记起来: “朕记得,中秋那日就是她和你一起的?” 卢嫔点头,谈垣初移开视线,语气不咸不淡:“看来她的伤也好了。” 云姒听得心惊肉跳,意识到了什么,她咬唇低头,悄然攥紧手帕。 闻言,卢嫔扭头朝云姒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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