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展悠悠地吐出一个烟圈,低头俯视着满脸血污的郝峰:“兄弟,别怪我,怪只怪你肖想了不该想的东西。”
郝峰似乎明白了他接下来的命运,不甘地发出一声虚弱的呜咽。
宋展叹息道:“今天夜里零下11度,江南之地难得有这么低的气温啊!把你留在这里吹上一夜,自然就透心凉了,也用不着我动手,但是不行啊……”
他摇头叹道:“万一你求生意志顽强,虽然这里离公路还有不少距离,但我不会小瞧一个濒死之人求生的力量。万一你爬到了公路上,万一今夜正好有车经过,万一这个路过的司机正好是一名好人,万一他将你送到医院,万一你得救了甚至还见到了警察……”
说到这里,他再度摇头:“这么多万一,我可不敢赌啊,所以我只能脏了手了。”
他将手里的烟蒂扔到地上,一脚踩灭:“毕竟,我的存在就是为了杜绝这样的万一。”
他一直垂在身后的手举了起来,手中的铁棍在寒夜中泛着森冷的光泽。
然后,狠狠砸下。
……
善后的事自有小弟去处理,这里就在江边,滔滔江水会掩盖一切,一个入狱二十多年、没有亲友的人即使失踪了,也不会有人发现,更不会有人关心。
宋展靠在车上抽烟,他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也不会为死人皱眉,但这次做完以后,他心里并没有安定下来,仍然悬挂在半空中,晃晃悠悠,隐隐不安。
真是奇怪,他一边抽烟一边思索,是他遗漏了什么吗?
手机开始震动,有电话打了进来,他看了一眼,来电是熹光的经理,他有些不耐烦地点了接通:“喂?”
“展哥。”手机那头传来一个甜美的女声,“老板回来了。”
宋展微微吃了一惊。
“她要见你。”
一股寒意猝然窜上脊背,烟头从他手中落了下来,发出“啪嗒”一声轻响。
“我知道了。”
他挂断通话,旋即踱步至江边,手下的小弟们正将郝峰的尸体绑上石头往江里扔。
他特特嘱咐道:“扔的时候注意点,别挂在岸边搁浅了。”
“放心吧,展哥。”有个小弟大声道,“保证他能被鱼虾啃得骨头都不剩!”
宋展点点头:“你们干完活分头离开,出去潇洒一段时间,不把钱花完别回来,记住了么?”
众人轰然应是:“记住了!”
“那行,我先走了。”
他不再多留,悍马很快发出一声轰鸣,绝尘而去。
……
宋展回到熹光的时候已经快凌晨两点了,这个时间正是熹光生意最好的时候,一座座四合小院里都亮着明亮的灯光,绿树花墙的掩映下隐隐能听见悠扬的乐声。
他悄无声息地从员工通道进来,快步走到那座小院。
檐角下挂着的宫灯亮了一盏,被墙外斑驳的竹影一映,颇有几分阴森的诡异之感。
他推开虚掩的房门走了进去,房间里没有开灯,但借着外面的月光,他还是很轻易地看清了里面一坐一站的两道阴影。
他知道,这是那位老板和她从不离身的保镖。
迎面风响,他下意识地一偏头,黑暗中一件物事疾射而来,擦过他的脸颊,“啪”的一声砸在他身后的墙壁上,碎得四分五裂。
他虽然没有受伤,但被那东西擦过的地方却仿佛被人狠狠抽了一耳光一般,火辣辣的痛进他的心里。
此时此刻,他的内心只有一个念头,老板怎么会生这么大的气?
灯光煊然大亮,他下意识地闭了闭眼,旋即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宋展,你长本事了是么?”
宋展垂着头沉默不语,刚刚被老板随手砸过来的是一个茶壶,现在这个可怜的茶壶已经化作了一滩碎瓷片,茶水顺着地缝淌了过来,洇湿了他的靴底。
他不敢辩驳,只是沉默地承受着她的怒火。
他跟在她身边多年,熟知她的脾性,就这么静静地挨训吧,总比那个茶壶的下场好。
老板坐在沙发上冷笑:“我三令五申,你全当耳旁风,我说话是不是已经不管用了?”
这又是一句发泄情绪的话,他继续沉默。
“你今夜干什么去了?”
宋展深吸一口气,他在江边接到电话时便心知肚明,老板已经知道他私下的动作,现在不过是明知故问:“去处理了一个人,康绍川的故人。”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最近条子盯得很紧,不要节外生枝?”
宋展点了点头,但随即又道:“是康绍川之前拜托过我,让我处理掉郝峰。而且,最近条子虽然在调查康世,但郝峰并没有进入他们的视线,所以我……”
“所以你就抢先下手,恨不得立刻把条子的目光吸引过来。”
宋展连忙道:“您放心,我处理得很干净,不会有人发现的。”
老板叹了口气,似乎在为手下的愚蠢而烦恼:“一个已经在警方视线中的人忽然消失,几乎等于明示这个人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