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总是酸涩老人对她的疼爱,一边为自己的儿女感到不平衡,一边说教着陈子梅要感恩戴德。 连陈子杰都羡慕她,他总说阿爷只喜欢阿姐。 他们也说,陈贵重这么喜欢陈子梅,把她都给宠坏了,什么都不会,没有胆量,没有见识,没有教养。 陈子梅站在中间,夹着每个人的口气,不让自己被某一口气给吞了,也不让自己窒息掉。 他们总是会笑话小时候的陈子梅,小小的一个村娃,什么都不懂,不懂红绿灯,不懂普通话,不懂高楼大厦,不懂月经,不懂卫生巾,不懂穿衣服。 后来,陈子梅回到了父母身边。 他们觉得她一身恶习,脾气古怪。小时候的陈子梅是会到处疯玩的小猴子,会跑到菜地浇水刨地,会守母鸡屁股后面看它下蛋,会去树林里拾柴火,她什么都爱玩爱干,便只是不喜欢读书。 每一次村里的小课堂铃都没敲,她就已经溜回小院子里逗狗玩了。 别人把一到一百可以倒着背的时候,她还在玩,只会数到二十。当别人把乘法表背到脱口而出的时候,她还只会一一得一。 但是那时候的她好像很快乐。她就呆在她的小院子里,种种菜,刨刨土,逗逗狗,偶尔被逮到逃课。她还会看看故事书,知道为什么蚯蚓会在下雨后钻出土。 再后来,她越来越懂得装扮自己了,只是因为那时候那些无心但有力的玩笑。初中的男孩子总是嘲笑她,说她像村姑,又像羊驼,俗称草泥马。虽然她也有一直玩到大学的那群朋友,但是他们与他们是两批人。 只不过,父母觉得她的装扮是一个搞笑游戏罢了。他们从来不在意这些东西,反而觉得穿件小开衫是一个俗气的事,涂个口红是一个妖媚的举动。 陈子梅在大一暑假的时候和朋友一起烫了头发。 正好,她们俩赶上优惠,两个头三百块,但是托尼老师的手艺很不错。 陈子梅确实适合有些卷蓬的发型,披肩而下,卷度自然,蓬松不炸。 就连一向多要求的何荷看到了也是在称赞,说陈子梅的托尼老师找的不错。 但是,陈厚忠看到只是和何福花说,弄这么个头,本来不老,一下子就三四十岁,比你还老。 何福花没说什么,只是说她爱弄就弄,反正到时候伤了头发就知错。 其实,她没想要什么的。 她左右就是想听到他们一句说头发真好看。或者借一下她的朋友们的语句,说说发型师的好也是好的。 陈子梅很失望,一直都在积攒着,便是这样一件件小事。 她觉得庆幸的是她还有陆满,陆满给她的希望也是这样一件件小事积攒起来的。 希望和失望在相互平衡着,这也不至于让她心态崩溃。 这些话她不对陆满说,也是因为不知道如何开口。这些好像真的是很小很小的事,她怎么就这么敏感又记仇呢,是她的问题? 她想世界上这么多不幸的人都可以挺过来,自己这些小事怎么就像座山一样,要压穿她,是太脆弱了? 陈子梅扬起头,眼泪还是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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