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上,康大功突然把薛老喜叫到他的屋子里,说是该做思想工作了,他叫薛老喜把村子里对“醋缸库”里的小麦有想法的人挑出十几个人来,要办一个“纠正思想”的学习班。 薛老喜自然能够领会他的意思,能唯他的马首是瞻。 薛老喜立刻在村子里挑出十几个平时自己不顺眼的,平时有乱说乱动的人,把名单交给了康大功。 康大功审阅之后表示同意,他让薛老喜通知这十几个人到“醋缸库”处进行现场露天思想改造,接受教育。 形式是康大功和薛老喜讲话,对象静坐反思,一天一回报,口头保证以后一定不再乱说乱动……。 这样的学习班共进行了三期,每天都是按时到达,规定的时间下班,为了加深印象,中午不得回家吃饭,有家里的人把饭送到那个“醋缸库”处。 这样的形式,尤其是中午给大人送饭的那几个孩子心灵深处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和伤害的,他们心里那一道阴影陪伴了他们一生一世。 那时,在小学的二楼上就能把“醋缸库”处学习班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 参加那学习班的有二毛子的爹大毛子,还有哭一天的爹爹李随有,哭一天是哭半天的哥哥。当时,苏老二和他们两个人的教室都在那二楼的最东端。 二毛子和大毛子有共同的遗传基因,都有大大咧咧的优秀品质。那一段时间,苏老二看的很清楚,每天二毛子到了那个教室的时候,他总是面对着窗户和他那个参加学习班的爹爹打个照面,然后两人都呲牙咧嘴的笑笑,好像是在对对方说:“没办法,这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心事最重的就是哭半天的哥哥哭一天。 小的时候,凡是有谁惹了哭半天,她一哭就是半天,她的哥哥哭一天的气性更大,谁惹他了,他一哭就是一整天,因些,人们都用“哭半天”和“哭一天”这样叫他俩,真名有很少人记得。 自从哭一天的爹爹被薛老喜叫去参加了那个学习班,他的脑袋就没有抬起过,那个胖校长有时课堂上提问他什么问题,他总像是没有听见一样。 原来哭一天的学习还算是智的,自从那件事以后,他的学习便一落千丈了。 再后来,初中都没有毕业,哭一天便不上学了,他究竟去了那里,谁也不知道。 一直到了十三年后的1985年。一天深夜,苏老二忽然听见有人推他的大门,他起身把门开开,见是哭一天站在他的门外。 苏老二连忙把他让到屋子里,灯光下,他看到哭一天土脸模糊的,看样子是在什么地方的土石场干活了。 两个人就站在屋子里,哭一天问苏老二:“俺爹这几年吃亏沒有”? 苏老二知道他问这话的意思,就告诉他说:“早几年都不兴了弄那了”。 “那都中,俺爹也是这样说的,我还以为他诓我嘞”。 “你这几年都在那里了?咋都没有你的音信呢”? 哭一天迟疑了一下,对苏老二说:“我一直在外面打工”。 “你咋不回来呢”? “老二,我再也不会回苏家屯来了,你是知道的,俺爹就是因为家里的日子难,在黑眼沟边儿开了一耙宽的荒地,就被办学习班,游街,还被人训的……”。 哭一天说到这里,就再也没有说下去。 那天晚上,苏老二还了解到,哭一天也就是因为他爹参加那个学习班,后来班办完了又游了街,深深地伤了他的自尊。他是到了西北的一个地方,在砖窑厂里干了十几年,当时已经在那里做了上门的女婿,把家安在了那个地方。 再后来,哭一天一直都没有回来过,他爹去世那天也没有见他的踪影。 也许他爹去世就不算什么事了,人嘛,都有那一天的,只要活着的时候不光“吃亏”,哭一天的心里都是安宁的。 也就是在外大队疯狂朝苏家屯的康大功借麦而一发不可收的时候,康大功就是利用这种形式杜绝了苏家屯人的闲言碎语。 当借出的小麦都如石沉大海的时候,康大功面对面如饥饿难耐的苏家屯人还是没有半点的怜悯之心,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刮起了改革开放的春风,康大功和薛老喜便心生卖掉那“醋缸库”小麦的奇思妙想了。 终于,那几十万斤小麦在康大功,薛老喜修路,埋地下水管,通有线电视等的口号下卖光了,苏家屯一代人用心血积攒下来的财富一夜之间都化为了泡影。 ………… 在对待苏老二和康素贞的关系上,薛老喜表现出了极其多变的,深奥的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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