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写了那么多篇,也没写到村庄的历史。是因为写到这里,才觉得有必要向诸君细细道来。 原宝池县境内,南北两侧分别有两条东西走向的界河,北边的河叫做渔池河,为宝池县与渔阳县的界河,南边的河叫做潮运河,这两条东西走向,一南一北的两条大河在经过宝池县城后,以剪刀状向东缓缓流去,等再靠东过了二十里地到了玉卜庄镇,南北的剪刀口越来越大,宽度达到五十公里,从南面土城镇经大铜乡至旧安镇,形成方圆100多平方公里的呈锅底状的巨大洼淀,俗称“北大洼”,历史上的火烧北大洼就发生在这里的大铜乡。 我们村位于大铜乡和旧安镇之间,正在这口锅的锅底部,方圆20多平方公里的大铜洼靠北的中心地带,历史上由张、巨、辛三个小村庄合并而成,距离村子两公里的大古村,就在渔池河南岸堤下,听上一辈的老人讲。我们这村在很早以前,十年九涝,春天种点高粱也白塔,到了夏天就会被洪水冲坏,每到夏季,从牛栏山向下流过来的洪水,顺渔池河往东,狂奔几百里入海,而渔池河本身九曲十八弯,在大古村经过时,有一里三弯之说。 奔腾而下的洪水夹带着大量的泥沙,在这里遇上了弯弯绕绕,如静脉曲张一样的河道,结果可想而知,这里的拐弯处常年破堤,洪水泛滥,一泄而出,久而久之,夹带大量泥沙的洪水,把大古村的土地,越填越高,等沉淀过的清水都经过我们村流入。大铜蛙锅底年代长了,我们村越来越洼,大古村及周边村庄地势越来越高,我们村的大洼里,常年积水,整个村庄像一座孤岛,被水包围,出门需要坐船,冬天到旧安镇赶集,就坐冰扒犁,人在两边,用铁棍支着冰,滑着走。 村里的老一辈人,大部分长年在外逃荒要饭,冬天回家打冬网捕鱼,春天打开水网,打完水网后,接着出门逃荒要饭,常年往复,不知过了多少年,解放时,小村庄一共200多人,有70多个光棍,几年也不见哪户人家娶媳妇的,即使娶进来的,也基本上是瞎子、哑巴、裂嘴的,正常人没有人愿意嫁过来,所以村里的光棍特别多,多少年村里的人口也不增加。 我最爱听老人讲过去的故事,早就有把他们的老辈人的历史写出来的念头,记得小时候,我跟我母亲在地里干活,在地里玩的时候,经常能看见很多发白的贝壳,我问母亲:“陆地上怎么会有贝壳?” 母亲说:“这是过去发大水冲过来的,很早以前这里都是大水,直到国家挖了大排水渠,咱们这里才可以种地,过去没法种地,村民经常挨饿,得到外面去讨饭吃。” 我邻居,韩材大叔,是我岳父的叔伯兄弟,有80岁了,他一生为人正直,当过村干部,大高个儿,黑脸堂,戴着一个有沿的老年帽,虽然年纪大了,但腰板依然挺的笔直,就像他的为人一样刚正不阿。 每年春暖花开时,我在院子里摘辣椒,他总会带一个小马扎儿过来,陪我摘辣椒,我怕他累着了,劝说着不让他干,他总是执拗着说:“我愿意跟你们这些年轻人呆着,说说话,要不也没事干!” 他大儿子和我前后两年都在外地当过兵,他儿子提干留在部队,转业后在地方当领导,小儿子常年在外干工地,没有人陪他,他和老伴经常在我这里串门唠嗑,我在家种地,平常不出门,农闲时我们常在一起,我也最爱听他讲老一辈人的故事,我们爷俩可以称为忘年交,他儿子给他的好东西,茶叶、咖啡什么的都要分我一半,我要是不要,他就跟我急,我也时常的帮他搬一些东西,不过大多时候是陪他聊天解闷。 春天时,我们在一起摘辣椒,微风习习,温度适宜,我抬头看着晴朗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就问大叔:“咱们这地方,在您小时候为什么经常发大水?听说咱们村是三个小村庄合并的,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他放下手里正摘的辣椒,抬头想了想说:“在很早以前,听我父亲讲过,咱这儿年年发大水,渔池河决堤一开口,洪水像牛一样叫唤,几个钟头,就从大古村流到咱们这里,有时水进屋,都能把尿罐子飘起来。” 他用手一指村中心的老街说:“你看!当时全村就这么大地块儿,地基建那么高,水都能进屋里,咱们现在住的地方,水就有几丈深,村子像小岛一样,那个时候也乱,经常的闹贼,这些贼都是坐船过来,一次抢一个村,那年头各村也有联防,人站在高处,从上往下,这个村往下个村喊,往下传,南洼有贼船。” 他接着说:“喊也没用,村子小人少,贼多,为了防贼,就把几个村并在了一起,十几家、几十家的三个村并到咱们这一个村了,大古村北边有一个老桩台村,就是跟咱们并的村留下的,现在那还有几十亩地,在生产队时还是咱们村的呢,后来旧安镇的孙庄,说是帮咱们村干塑料厂,就这样把地给孙庄了,到现在塑料厂没干成,反倒把地弄丢了,要是不给他们,咱们包出去,哪年不收10来万的包地费钱呢?”说完他“哎”了一声。 我望着他那饱经风霜,黝黑方正的脸问道:“您老小时候水多,鱼也多呀,天天吃鱼也挺好,吃不了还能卖钱。” 他看了我一眼,若有所思的说:“你没经历过,不知道,过去的鱼哪像现在鱼这么贵,那年头,大鱼才几分钱一斤,家家入股买网拉鱼时,都会有网头指挥,卖了鱼大家分也分不了几个钱,我们小孩子捡人家丢在冰板上不要的小鱼小虾,有一年你父亲当网头,组织大家收网时,拉了不少的鱼,放在冰面上,整整一大堆,像小山一样,鱼多了把冰面化薄了,“”咣当”一声,冰塌了鱼又都掉水里白搭了。”说到这里他笑了。 “这事儿,我也听我父亲说过,他每次聊起,眼里都充满遗憾。” “可不嘛!那个年代,物资稀缺,这么多鱼,别提多金贵了!” 大叔接着说道:春天拉开水网时,有时打不上鱼来,大家伙都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干着急。” 我说:“那也不能干着急,就没想想办法吗?” 他用手一指:“看见咱们东街头有个大庙吗?那庙里有咱们村的大仙爷!”说大仙爷的时候,大叔眼前一亮,眼里满是崇敬。 我问道:“啥叫大仙爷?” 这时大叔一改轻松的表情,脸色严肃地说道:“大仙爷就是保咱一方平安的神仙,咱们村是先有庙,后有的村,大仙爷的存在远在咱建村之前,过去庙里有仪仗,有乐器,铜鼓等法事的东西啥都有,咱得年年上供烧香,有难时他就保咱平安,闹日本鬼子那年头,从旧安镇过来的日本兵,一到咱们这儿,就被大雾包围,找不清方向,便绕过咱们村,到别的村去了,咱们村从来没被日本兵破坏过,有一年,村里的网拉不上鱼来,大伙着急,就商量着找大仙爷问问吧,看看是咋回事儿,大伙都聚到庙里磕头,请大仙爷扶乩指点。” 我好奇的问道:“啥叫扶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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