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 越灵愣了一下,不知怎么的,竟有点感觉心空荡荡的。 妈妈有些事情已经不需要她了。 越灵点了点头,眼睫轻颤,微微垂下。 门后有响动。 身材高大的男人背着光走进来,个头几乎与门顶持平。 李拂言收到信息就从前厅赶过来,看到眼前熟悉的背影,他轻声叫出名字:“沈小姐?” 沈吟吟闻言转头,见到来人,嘴角下意识翘起。 “你来啦。” 李拂言这才彻底看清了她的装扮,呼吸微滞。 前厅掌声雷鸣,后台喧嚣嘈杂,也不及他此刻心中鼓鸣沸腾。 “娇娇,我们先走啦,我在台下给你加油的。” 沈吟吟见女儿有些呆愣,凑过去摸了摸她的脸,关心道:“怎么了这是?太紧张了吗?” 越灵点点头。 沈吟吟失笑:“紧张什么,妈妈就在台下给你加油呢,哦,还会给你录视频!” 到时候她可是要发在朋友圈里的啊。 沈吟吟紧跟时事,也学会了晒娃。 不过多久,第六个节目结束,灯光齐齐暗下,掌声轰鸣之际,学生会安排的工作人员将所有道具搬上去。 四人也趁着暗色,走到舞台中间。 越灵其实并不紧张,这样的场面她又不是没见过,先帝在时,还带着她参观过万千兵马金鼓齐鸣,那场面可比现在震撼多了。 她听到台下有人发出疑惑的声音,好像是在问这是什么节目。 下一刻,灯光投下,准确无误落在右侧阮书鹤身上,观众台又是一阵惊叹,隐约听到两声好帅好帅。 黑暗中的越灵忍不住抿嘴。 也不知道阮书鹤听到谢谢夸奖是何反应。 低沉厚实的萧声在数千人的礼堂响起。 四人上台前胸口的衣领上别了小麦,透过麦克风的传播,萧声比在练习时还要大,幽沉中又有一种厚重感。 萧声比笛声安静,起调偏悲,就知这是一曲不算欢快明朗的舞台。 底下原本还有一些窸窣吵闹的声音,这会儿却彻底安静了下来。 紧接着琵琶的肃杀切急声响起。 被代入萧声沉重感里的观众们瞬间又提起了精神,朝台上黑蒙蒙的地方看去,他们看不到这强势的琵琶声来自何处。 但是他们很快又被夺去了目光。 第二个灯光投在正中间。 一道火红的身影持剑起势,这气势实在是太震撼了,众人几乎屏住了呼吸,一声嗡然鼓鸣之后。 火红的身影动了。 她如一支纸上挥墨的笔,笔走游龙,绘出一副志意难得的江湖侠客,萧声低低,琵琶骤然转急,鼓声由小至大,带着背景音中悠然的琴声转入了另一个世界,凛然肃杀,如同场上杀敌一般激动人心。 灯光全部打开,台上四人已然现身。 台下有些响动。 台上的持剑少女,立足轻点,竟是腾空而起! 台下哗然一片—— 节目还未彻底结束,底下已经是掌声一片。 直至,红色的裙尾翩然落下。 舞毕。 琵琶声细细拨弄,慢慢隐去,灯光渐暗。 掌声雷鸣,不绝于耳。 四人回到后台,还能听得到热烈的掌声。 甘之桃脚步一软,差点跌倒在地。 越灵动作熟练的收了剑,抬手扶住她。 “不行不行,我腿软,太紧张了。” 见她实在走不动,三人只好站在原地陪着,路过的学长学姐以及下一场要表演的学生,纷纷朝她们竖起了大拇指。 更有激动,说要和他们一起合照。 一听合照,甘之桃立马又支棱起来。 拍了照,才慢慢软下去。 越灵:“……” 全部表演结束才是颁奖。 四人连妆都没卸,衣服也没换,直接就去了观众席,动作不明显,但还是引起了不少学生的注意,拿出手机拍他们。 一个多小时后晚会所有表演正式结束。 四人上台领了奖,各回各家去了。 奖杯就放在越灵家中。 甘之桃表示自己虽然完成这一次表演很开心,但她再也不想回忆这段记忆,并且还决定过两天就向班主任辞掉文艺委员这个职位。 回家时,越灵和沈吟吟坐的是李拂言的车。 二人坐在车后,听驾驶位上的李拂言说话。 “姜修看了你的节目后就离开了,你表演的很好,让人惊讶。” 越灵嗯了一声,不说话了。 她此时看对方分外不顺眼。 为了讨好她? 从而得到母亲的欢心? 那他可想错了。 越灵双目微阖,有些疲累。 李拂言透过车镜看到表情分外冷漠的越灵,也不生气,只是微微一笑:“小灵累了,我把空调调一下,沈小姐从后面拿一下毯子,毯子都是干净的,给小灵盖一下吧。” 沈吟吟自责的说了句什么,又感叹了一句李先生准备得真仔细,说着就拿出毯子,细细地铺开盖在女儿身上。 李拂言开着车,还抽空回道:“先前和你一起去看舞剧,那时你在车上睡着,着凉了,我准备了毯子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还真有了它的用武之地。” 说着二人就上次的舞剧和这次的舞台说了起来。 越灵盖着被子,听着二人用尽各种夸赞的词,将他们的节目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夸了个遍。 他们哪里有这么棒啊。 还跟人家专业的舞剧老师比上了,谦虚点不行吗? 越灵越听越羞耻,红着耳朵,往车窗边上凑。 她总算是知道,为什么妈妈相较他人而言,更信任李拂言。 任凭谁时时刻刻以自己为中心,连说话也是有意无意哄着的,见势不对就连忙转变话题,生怕你不舒服,这样的哄法,很难不让人沉沦。 唉,妈妈又甜又笨,好担忧啊。 越灵担忧着担忧着,直接睡了过去。 回到家中没多久,越灵收到一条意外的消息。 李拂言:[视频传送成功] 李拂言:[你妈妈手机没电,我帮忙拍。] 简简单单两条消息。 越灵却觉得李拂言发消息过来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传送视频给她,而是另有原因。 是什么呢? 过了半个小时。 越灵回复。 越灵:[谢谢李叔叔的视频以及李叔叔帮我找的射箭老师。] 越灵:[我有个问题想问问李叔叔,李叔叔现在方便聊天吗?] 对面回消息倒是很快。 越灵:[李叔叔喜欢我妈妈?] 实话说,李拂言其实知道越灵和她妈很不一样,但是看到对方这么直接询问,他还是愣住,被口中未咽下去的白开水呛到。 抽出纸巾擦拭了一下。 上面又多了一条消息。 越灵:[李叔叔不敢回答,还是我问错了,你对我妈妈没有意思?] 李拂言沉沉一叹气。 他这么明显的心意,宋锦白看出来了,外甥看出来了,就连越灵也看出来了,为什么沈吟吟偏偏看不出来? 若非知道她的真实性格,他恐怕……但就是知道她的真实性格,他才不敢轻举妄动,小心翼翼地在周围试探,温水煮青蛙,希望对方能有一天在需要另一半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他。 他怕吓着她。 李拂言:[你说的没错。] 李拂言:[我确实对你妈妈有意思,只是我看不出来,她对我有没有意思。] 越灵沉默了。 这家伙什么意思? 试探自己,从自己这边探知妈妈的想法? 啧,她又不是傻瓜。 越灵本想直接戳穿对方。 但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明了自己的想法。 越灵:[妈妈吃过很多苦,她值得这世界上最好的。] 越灵:[不管你们二位结果如何,我都不会干涉,除非你对不起妈妈,你知道的李叔叔,我有这个能力。] 被假装凶狠的幼虎一通威胁。 李拂言笑了笑,随后无比认真的回复。 李拂言:[我知道,我也相信,在这个世界上,除你之外,我是最珍惜她的。] 另一位主角并不知道追求者和自己的女儿谈论了什么,此刻她正在柔软的床上睡得香甜。 这一周,于老师再次申请到了室外练习场地。 废弃的篮球场也有了好消息,如果在这次青少年射箭比赛上获得名次,他们就可以把废弃篮球场申请下来作为弓箭社日后练习的地方。 齐方藤有些无语:“不是我说,那块地空着也是空着,为什么现在不让我们去,周末那里又没人,操场这边不仅要重新申请,还规定时间!而且对面就是新的篮球场。” 想想两个社团的关系,她都害怕打起来。 越灵:“没关系,你要这么想,那个地方迟早是我们弓箭社的,就让它先放着那吧。” “……你说的也是哦。” 医院的味道不好闻。 各种药水味混合在一起,对于鼻子敏感的人来说,令人作呕。 倒是阮书鹤已经习惯这股味道了。 中学亦或是现在,这两个阶段,都足够他适应。 护工因为家中有事要请假一天,所以今夜由他守在这里。 老太太拒绝了好几次。 但是没能成功赶走外孙,此刻正抱着被子生气。 阮书鹤也不哄,把外卖送来的晚饭放在小桌上,掰开筷子,就开动,不声不响的,动作却一点不慢。 老太太急了。 也拿起了勺子,开始往里面吃东西。 阮书鹤看着老太太吃饭狼吞虎咽的模样,皱了皱眉,停下动作,老太太下意识抬眼,一看那板着的俊脸,心间一颤,动作也慢了下来。 阮书鹤冷冷开口:“你现在的身体能撑得住你这么吃饭?这么多菜,慢慢吃。” 老太太被训,一瞪眼,就想反驳回去,但话没说出,那眼神一触及到外孙又弱了下来。 阮书鹤使用杀手锏:“如果你不听话,我不介意再休学一次,反正我能考得上,不缺这一次。” 老太太面色大变:“你怎么还耍无赖? “谁才是耍无赖的那个?” 阮书鹤说完,不再言语,继续用饭。 老太太也收敛了。 小桌子上面清淡且易消化的菜都是给对方点的,但显然,这不是老太太爱吃的。 没忍一会儿,又开始生闷气发脾气。 “你一个学生,干什么陪床,快点回去写作业,明天还要去上学!” 阮书鹤坐在底下狭窄得陪护床,身体曲起,衣尾拉扯牵引凸出肩膀的骨骼感,显得很清瘦,还有些可怜巴巴的样子。 因为这陪护床对他来说,太小了。 他并不回头,目光一错不错的盯着手中的书,语气平静:“明天周末,不上课。” 老太太一哽,接下来准备的话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完全失去了章法,沉默了半天,总算是从记忆之中捡起了一点信息。 “你,不是说要给班里的同学上课吗?你明天要去上课啊,快点回去休息吧,你在这里,我不习惯,你说你这个娃娃耽误我睡觉干嘛?” “你还有一个小时就要睡觉,确定不抓紧时间看电视?” 老太太沉默了,默默拿起平板看电视,怕吵到帘子对面的病人,老太太还很有素质的戴上耳机。 这个平板好几年了,国产的,其实质量还可以,不过用了这么久,难免有些不好的地方,比如卡。 外孙给她换过一个新的,她嫌浪费钱,把新的卖给了隔壁有小孩的家庭,以高出两百块钱的价格出售! 这是老太太最引以为傲的战绩。 老太太靠在床背上,皱着眉点了点卡住的页面,依旧没有反应,她叹了口气,把平板放在一旁,准备睡觉。 躺下去的那一刻,老太太忽地顿住,忽然捂着肚子,用力地喘息着,舒缓疼痛,右手拼命的伸手朝外孙抓去。 …… “好的,没事呀,那先忙,下次再补回来就行了。” 越灵坐在饭桌前,面有疑色,看着手中的手机。 沈吟吟下来就见到她这副模样,很是奇怪,走上去按了一下她的眉心。 “你有什么好愁的,怎么皱眉成这样子,小心老的快。” 越灵摇了摇头。 她想说自己方才与阮书鹤打电话,却觉得对方语气怪怪的。 大概是她感觉错了吧。 “妈妈,今天叫殷教练要来吗?” 沈吟吟在主位坐下。 “是呀,你李叔叔说殷教练是射箭圈的名人,她收学生有标准,所以还没决定收你,要看看你的表现。” 越灵点点头,并不觉得这有什么。 有实力的人要求高点是应该的。 只是射箭运动里,有这么多姓殷的名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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