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穿透破旧的纸窗映在屋子里两道人影上。 两人皆是冷目对视,仿佛空气都在此时凝滞。 出乎元奉意料之外,陈庆文并没有过多的反应,甚至在他眼中,这个二十岁的青年已经隐隐有着上位者的沉稳与气魄。 陈庆文摇头,开口说道:“你不会杀我的……” 元奉眯缝眼睛,说道:“为什么?你要清楚我是金人。” “从你到门外的时候我就已经发觉了,再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独自一人前来就足以证明你不会杀我,而且如果外面有你的人,我相信你也不会在这里和我浪费口舌。” 陈庆文答道。 闻言,元奉并未回答,只是站在原地端详起眼前的青年。 许久之后,元奉说道:“你没猜错,我不杀你,今天我过来找你,是想让你离开,若是你真的有天下兴亡,百姓皆苦之同理心,那我今日便是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可若是这一切都是你欺骗老夫,那我就会翻脸不认人了!” 陈庆文稍稍叹了口气,将袖中匕首重新收起。 他不愿杀了元奉,这位老先生可谓是他来到这个时代,见到活得最为通透之人,也正是因为元奉的心意传达到他的心中,故而他几经犹豫,终究还是没有痛下杀手。 陈庆文郑重说道:“我有着不能离开的理由,为了来到这里,我的同伴们死了许多,所以我必须要留下。” 元奉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陈庆文的回答他似乎早有预料,但真正说出来的时候仍是觉得无奈。 “乱世之中,流血是常有的事情,你同伴们的死我也表示很无奈,不过我很想知道,你从南边远道而来,究竟是要做什么事情?当然,你不愿意回答我也能够理解,毕竟之前是我派人跟踪了你……” “我认为,我此举也算是救国救民,只不过是救的大宋,而不是金……” “无妨,你若是能拯救大宋,天下人能少经受一些战乱也可。” 元奉赞许地说道:“你为了救国愿意以身犯险,倒是让老夫不由得高看你一眼,只是眼下你还是离开较好,我会帮你们,毕竟老夫之前还是太保,那些猢狲还不敢真正得罪我。” 陈庆文再次拒绝。 “抱歉,我不能走。” “你是不是还要等你们的内应?那个叫做顾思平的人。” 陈庆文没有回答。 “就算你不说我也能猜到,但你毕竟还年轻,风华正茂的年纪,老夫不忍心看你就这么死在这里。”元奉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会死在这里?” “龚右带人追来了,再过五日便是兰亭诗会,到时候完颜将军会亲自来开封坐镇,有他在你们这几个根本翻不起风浪!” 元奉见陈庆文油盐不进,呼吸有些急促。 “龚右找你,你愿意帮他,现在你可愿意帮我?”陈庆文问道。 “你、我是敌人?!” “都在拯救黎民百姓,杀了我你们金人就不会撕破脸皮向南进军?你肯定知道,这次议和就只是个幌子,你们金国朝廷出了问题才提出的缓兵之计,等你们内部的问题解决了,依旧还是会挑起战事! 我打听过了,两国议和的时候,正是你辞去太保一职之时,我立刻明白其中缘由,所以你应该帮我,为了百姓!” 元奉闻言宛若雷击,呼吸愈发急促起来。 片刻之后,元奉说道:“你说得对,老夫年纪大了不想掺和这些事情,宋和金以后还会开战,但话又说回来,你怎么能证明我帮了你,两国不会开战?” “因为只要大宋后继有人,金国就不会轻举妄动,到时候两个大国结盟,共主天下,百姓也都可以安居乐业了!” “我不清楚你说的到底几分可信,但是我相信你!不管你是苏浩还是陈庆文,我信你!” “那你愿意帮我了吗?” “我该怎么帮?” “将龚右引到古吹台……” “古吹台?!” …… “苏浩……陈庆文……” 元吉轻轻叹道,眼神中尽显惋惜之色。 “可惜了,难得的俊才怎么会……” 李叔晏也是心事重重的样子,许久没有接话。 日上竿头,他们此番是要按传统前去古吹台祭奠。 古吹台风景优美,引得无数名人前来踏青,因曾有敬山先生之师安葬于此,便有了白鹿书院每年十月初四前来祭奠的传统。 一般而言,白鹿书院的学子都会选择在傍晚祭奠,但因为元吉身份特殊,每次都会比别人早许多前来。 元吉见李叔晏久久没有说话,偏过头问道:“李兄在想什么?” “在想苏浩……”李叔晏答道。 “我也在想,实际上李兄应该与我一样都很想再见一见苏浩吧。”元吉说道。 李叔晏点了点头,但是在他的心里,元吉的想法与他倒是还有些出入。 “我在他面前,甚至有种抬不起头的自卑感。”元吉说道: “李兄也是知道,隔三差五我都会作出些诗词让大家品鉴,也会出现妙手偶得的佳句,‘千里烟波万里雪,卿本佳人有谁怜’,这句诗词是得到了敬山先生的认可的,然而在那首《山坡羊》之后,我顿感挫败。” “我也是……” “我好歹也是名门之后,以往大家都在说宋人如何粗鄙,还特意搞出一个什么兰亭诗会,想要让我等羞辱一番宋人,然而那苏浩的出现,竟是一举打破了我的自尊心……” 李叔晏皱起眉头,问道:“他不一定会去兰亭诗会,你也知道,他在泗州惹出了天大的麻烦,完颜将军到时候肯定会彻查此事,他跑不掉的。” “我原本也是这般想的,但是我听说他一人就能将泗州的局搅乱,而且杀了完颜克之后还能全身而退,我倒是觉得他很可能已经离开了。” “或许……” 忽然,李叔晏愣了愣神,使劲朝着不远处望去。 那是一道熟悉的身影。 下一刻,惊叫声陡然响起。 “苏浩!陈庆文!” “陈庆文出现了,快追!” “他往古吹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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