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泥脸话一出口,赵莽怔了怔,放下拳头:“你认识我爹?” 黄泥脸撇撇嘴,酸溜溜地道:“此刀乃我西军重宝,是西军将士战功、荣耀之见证! 当年一共只缴获六口,除了你爹,其余有资格拥有这口破夏宝刀之人,哪一个不是位高权重、名传天下?” 顿了顿,黄泥脸嬉笑道:“当然,其中有几个,在民间名声不太好。不过,即便是恶名,人家也是这天下最有权势的人之一!” 赵莽哼了哼,“你倒是说说,另外五口破夏刀在谁的手里?” 黄泥脸掰着手指,认真拨算:“第一位,当年统七路大军攻西夏,八天攻克臧底城的老种经略种师道,如今担任侍卫亲军马军副都指挥使,应道军承宣使! 当年正是老种经略缴获这六口宝刀! 第二位,担任知庆阳府(甘肃庆阳)军府事,秦州刺史种师中!正是老种经略亲弟! 第三位,保信军节度使、侍卫马军副都指挥使刘延庆!刘延庆当年接替老种经略都管鄜延军,故而老种经略赠其破夏刀一口,以示期许! 第四位,太傅、泾国公童贯,去年出任四路宣抚使,统率官军南下平灭方腊! 这第五位~” 黄泥脸故意卖个关子。 赵莽正听得津津有味,瞪眼道:“接着说啊!” 黄泥脸翻着白眼道:“你就不会动动脑子?破夏刀是进献给西夏皇帝李乾顺的宝物,老种经略缴获后,难道敢藏私不成?” 赵莽一拍巴掌,捧哏道:“那自然是献给皇帝了!” 黄泥脸嬉笑道:“不错,最后一口宝刀,如今就收藏在禁中官家私帑里!” 赵莽啧啧称奇。 黄泥脸掂量手中宝刀,吃味道:“你爹和上边五位比起来....呵呵,所以说,当年老种经略把这口刀赠予你爹,在西军引起极大轰动! 在西军,最不缺的就是武艺高强、勇悍不畏死、能打硬仗恶仗之勇将。 ‘赵铁杖’这个诨号在西军小有名气,却也没到人尽皆知的地步。 可等老种经略赠刀消息一出,整个西军哗然一片,你爹的名声传遍全军! 人人都在猜测,赵铁杖和老种经略的关系。 甚至有人嚼舌头,说他是老种经略养在外室的亲儿子!” 赵莽愕然无语,没想到自家老爹当年在西军风头不小。 之前鲁达一番吹嘘,倒也不完全算拍马屁。 黄泥脸好奇道:“问题来了,你小子到底姓赵还是姓种?” 赵莽拎起老拳,怒目相视。 黄泥脸撇撇嘴:“要我说,你爹不可能是老种经略私生子,长得一点不像嘛!” 赵莽哼了哼,伸出手:“把刀还我!” 黄泥脸挽着刀花,把玩正欢,似乎颇为不舍。 赵莽沉下脸,难不成这家伙想硬抢? 正要提气蓄势,准备动手抢回来,黄泥脸把刀一抛:“还你!” 赵莽赶紧接刀,有些讶异地看了看他。 黄泥脸哼道:“怎么,你以为我会抢你的刀?” 赵莽拳头捏得咔咔响:“不怕你抢,反正老子会抢回来!” 黄泥脸愣了愣,叉腰大笑:“好小子,有股牛犊气!不愧是我西军勇将后人!” 旁边四个同样黄泥脸、满身扎草的军士也笑了起来。 刚才五人合力才把赵莽摁翻,这小子功夫如何还不知道,不过一身莽劲倒是不小。 赵莽收刀入鞘,“说了这么多,你又是谁?” 黄泥脸笑道:“府州折可存,任河东军第四将正将!论年纪,我应该年长些,你可以叫我一声嗣长兄!” 赵莽把刀系在腰间,大咧咧地抱拳:“赵莽见过折兄!” 折可存莞尔一笑,觉得这小子颇有意思。 “对了,你怎会沿途尾随仇道人一行?若非看出你和摩尼教妖人不是一伙,进坳口时,就把你小子当场射杀了!” 赵莽瞪眼道:“你早就发现有人潜入山中?” 折可存一指山下,“这片山坳是我第四军驻扎之所,岂能任由可疑之人靠近?早在你们过河时,就已被岗哨发现。 你们一路爬沟过坎,翻山越岭,绕到这炉峰西侧,我们五个也跟了一路,就想看看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赵莽暗暗心惊,这不正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尾随仇道人一行,折可存五人又跟踪在他身后,在山岭里四处乱窜大半夜,愣是没一点发现。 赵莽咽咽唾沫:“你早知仇道人会来?” 折可存摇摇头,指着炉峰禅寺冷笑:“偷偷摸摸想接近那地方,不是摩尼教余孽又会是谁? 之前我与这支红巾贼军在永宁山交过手,贼军兵败后,分两路逃窜,一路由方腊之子、小圣公方毫、贼军大将方七佛、仇道人率领,向钱塘方向撤离。 一路由军师陈箍桶、护教法王俞道安率领,从萧山逃至此地。” 赵莽恍然,难怪折可存认得仇道人。 折可存笑道:“我故意放仇道人进山,让他到炉峰禅寺,和陈箍桶等人会面。 等他下山,我再派人跟踪,倒要看看方毫、方七佛一伙又藏在何处!” 赵莽一惊,急忙道:“方毫等人就藏在余杭县!快让你的人回来,以免惊动贼军!” 折可存一怔,忙问道:“你怎会知道?” 赵莽一拍大腿,急吼吼道:“我家就在余杭!方毫一伙暗中占据县廨,控制乡民,正在策动谋反,连我爹也被裹挟其中!” 折可存皱起眉头,紧盯赵莽。 赵莽焦急不已,思绪却异常清晰:“余杭已成红巾军天下,方毫聚兵过千,名义上要攻打杭州,可据我猜测,贼军还有其他目的! 这伙妖人行事谨慎,目前为止,帅司、州衙对余杭事态丝毫不觉! 如果惊动方毫,难保他不会改变行动计划! 如此,再难猜测他下一步动向! 当务之急,是弄清楚余杭、会稽山两伙贼军到底有何目的!” 赵莽语速飞快,说话极有条理。 折可存像是被他说服了,深深看他一眼,朝一名军士点点头。 那军士抱拳领命,跑到山崖边,从怀里摸出一支短笛,含在嘴里吹响。 一阵“啾啾”声响起,时而短促时而舒缓,整个山坳口都能听见。 见赵莽满脸惊疑,折可存笑道:“这是我军独有的传讯法,听到讯号,代表行动命令取消。放心吧,之前派出去追踪的人,很快就会被追回来。” “厉害!” 赵莽由衷赞叹,和他想象中,通讯全靠吼完全不一样,特别在军中,自有一套成熟有效的通讯方式。 折可存热情招呼道:“随我下山,好好说说这余杭县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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