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渊见他衣着华贵,神态昂然,又有众豪奴傍身,便知这人来头不小,自己一个小小的乡绅子弟,怕是惹不起。 强忍怒意,本着不与其发生争执的原则,陪笑道:“阁下说此事该怎么办?” 薛蟠不容置疑道:“自然是将这丫头交给我,罢了,算我心善,你勿再念及此事,我自然不会亏你的,还你买丫鬟的银子,且自行离去吧”。 这般无理的要求,冯渊哪能同意,自己虽势薄,但却未再相让,质声问道:“阁下如此不讲理,可还有谈下去的必要?” “渊斗胆,敢问阁下出身?在下虽势单,但在这金陵乡绅中,尚有些薄面”。 薛蟠模样谦虚的拱了下手,讽笑道:“在下不才,在这金陵城中尚有一些薄面,姓薛,名蟠,你可曾听闻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吾就是那薛府承袭之人,紫薇舍人薛公之后”。 鼎鼎大名的金陵四大家族之一的薛家,整个金陵府,怕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冯渊作为一个金陵人,自然清楚的很,说起来,从他儿时便流传一句话。 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 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 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 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 贾家一门两国公,鼎盛之时,位极人臣,掌控京师三大营、边军一镇的军权。 史家保龄侯史公是尚书令,周太祖未改内阁制前,权力等同丞相,为文官之首,执掌朝政。 王家为都太尉统制县伯,所谓都太尉统制,则是“太尉和都统制”的合称。 太尉为未改制前,是名义上的中央最高军事长官,天下武官之首,正一品。 都统制,则是统制禁军之意,是禁军首领,皇帝亲卫。 薛家,正五品紫薇舍人,负责诏令文书,为皇信亲信,领内府帑银行商,富甲天下,嗯,无爵位。 冯渊念及此处,心中虽生了畏怯之意,但行为却丝毫不含糊,只将英莲护在身后,目光看向薛蟠,拱手道:“薛兄弟,凡事都讲先来后到,且此事于情于理,都应薛兄弟让我啊”。 薛蟠看着眼前的“狗男女”,不由冷笑道:“先来后到?呵,这说法在我这可行不通,阁下理应让我啊”。 冯渊与之辩论了一番,见此人毫不讲理,便带着英莲离开了。 刚行了没几步,便有一众豪奴拦下去了,薛蟠笑道:“这位兄弟,何故离开!这丫头理应是我的,还请归回来再走”。 言落,一众豪奴们便走上前,在冯渊手中硬是抢夺走了英莲。 这冯渊恰巧是孑身出来的,身边无人可用,那几个豪奴一拦,只得眼睁睁的看着英莲被薛蟠连拖带拽的抢走。 见状,冯渊气的在原地直跺脚,一点顾不得什么容态了,撸起袖子,直直大骂着薛蟠祖宗十八代。 然而,骂了没几句,便遭到薛家豪奴一顿拳打脚踢,就这样直打了半刻,打的其鼻青脸肿,浑青淤青后,那几个豪奴才满意的离去。 冯渊强忍疼痛,站起了身子,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愤怒得瞪大了眼睛,紧紧咬着牙齿、握紧拳头作恨。 他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种窝囊气,一时怒气冲天、满腔怒火。 他倒不是个蠢人,知道自己势单力薄,仅凭自己一人,定无力抢回英莲,于是,他急忙回家,召集了冯家年轻力壮的男子。 冯渊一行,连同一众奴仆,约莫二十号人,人手携一棍棒,直往薛府要人去了。 两刻钟之后,薛府后院。 檐廊下,薛蟠围着英莲打量了一番,看着这标致的模样,心中十分喜欢。 只是方抬了头,看见那张哭啼的面色,心中很是不悦,训斥道:“莫要给我摆什么臭脸,你能被爷儿争来做妾,多少人羡慕着呢” 英莲美眸噙着泪水,往另一方向撇了头,一声不吭。 见此,薛蟠一时无了兴致,自己刚刚得手,也不舍得打,只叹了一口气,坐在了英莲身旁的台阶上。 且说这时,冯渊一行人来至了薛府,趁门房无几人看守时,强闯了进去。 冯渊望着富丽堂皇的薛府,大有怒发冲冠之意。 少顷,冯渊便从诺大的前院,直冲到了后院。 “不好了,大爷儿,不好了!” 这时,忽有一个灰衫下人急匆匆走来,神色十分焦急,高声喊道。 “哼,何事如此惊慌?若不是天大的急事,扰了爷雅兴,非要给你掌掴!” 薛蟠望向那灰衫下人,直言道。 下人见状,忙道:“大爷儿,前院有,有一伙人闯进府了,他们个个年轻力壮、手持棍棒,只凭我们这几个人,被他们打的爆头鼠窜,根本挡不住啊!” 薛蟠听后,神色一凝,问道:“他们有多少人?” 若人来的多,他便准备从后院的侧门离开,暂避他们一时,若来的人少,哼,自然是依私闯民宅罪,就地打死。 “大概有二十来个,小的以为,您还是先避一避吧,此处有我们在这顶着”。 “就这么点人?我以为有几十、几百个呢,不必避什么了,咱们等着就好” “邦雄、邦山何在?” “奴在!” “召集弟兄们,上茅房的、在院子的都喊过来,养你们这一场,今日给我好好表现,打得好重重有赏!” 那十多个豪奴都是边军出身,而且个个都是精锐,打一群未见过血的乌合之众,自然是手到擒来。 方说此时,那两个领头的豪奴召集了众弟兄,守在了薛蟠身边和其院子的月洞门前。 少倾,冯渊问路、摸索到了薛蟠的院子,带了一众人,冲了进来。 突然,只听梆、梆几声,门槛处便有几个领头的人倒地不起。 短短一刻,冯渊一行二十余人,被一众豪奴打的应声倒地,有的竟被直中要害,头流鲜血。 薛蟠见状,轻咳一声,朗道:“好了,好了”。 这么多人万一都死了,那对自己也是个大麻烦,他不想因此小事,惹祸上身。 继声道:“你们记住,吾二舅舅是京营节度使王子腾,三舅舅是本府知府,将你们全部埋葬在此处,真不是什么难事,莫要再为一个丫鬟白白丧命了,回去吧!” 听到此话,冯府几个机灵的奴仆二话不说,忙扶着自家生生打的只剩一口气的小主子,一瘸一拐的离开了。 不幸的是,三日之后,冯渊因伤势过重,含冤身故。 临走前,冯渊只一个人躺在床榻上,悔不当初,一众冯府之人哭丧,怨恨薛蟠指使豪奴殴打小主子。 虽说自己一方也携带棍棒,但却深知下手轻重,那薛府的门房只是外伤,隔一日便好了,哪像那豪奴一般,打得如此之重! 因此,冯府之人哪能这样就罢休,随即往去了应天(金陵)府衙,将薛蟠打死自家小主子一事告上了衙门。 而此刻,薛蟠则在准备回京,他本无意将其打死,自然毫不得知晓此事。 冯渊与甄英莲的遭遇,真是一个逢冤,一个真应怜,整个红楼,只有他二人了。 林黛玉至少有外祖母的照顾,宝玉、刑夫人的喜欢,甄英莲才真是孤零零的一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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