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彦知道,李享大概是要做那件事情,但是今时不同往日,李享若在此时毫不设防地将那事提起,只怕不仅带累元春,李享自己也会惹上麻烦。 因此,韩彦第一时间朝着李享皱了下眉头,轻摇了一下头。 “李太医有何事?”元春问道。 李享看到了韩彦对自己的警告,脑子一转,心道,从元春如今的待遇看来,多半已经是皇帝的人了,何况这殿内人多,若直说出来,难免惹祸上身,于是李享说道:“下官对于风寒调养之法颇有心得,除了韩太医所拟药方外,下官另有调养之法献上。” 说罢,李享掏出了那个司乐署中姑娘交给他的锦囊,递向了元春。 对于李享的言语举动,元春心里略有些不解,便命宫女接了锦囊交到自己手中。 李享见东西已经交了出去,便也不再多做停留,唯恐有失,忙道:“既如此,下官告退。” 韩彦与李享出了明德堂,往太医院去,一路无话。 直到快到太医院门口,韩彦方才松了口气,说道:“李兄弟,你居然还惦记着那事?” 李享倒是一脸坦然道:“受人之托,自然尽心。” 所幸李享是借了个由头把那锦囊交出去的,韩彦也只叹了口气道:“反正,以后只要进宫,加倍小心吧。” 韩彦这边没话了,李享心里却还有一堆问题,追着韩彦道:“韩大哥先前管那元春叫姑姑,怎么今天又换了新字眼,叫起大人来了?” 韩彦头也不回地说道:“之前她是女史,是老太妃的人,如今她是御侍,是圣上的人,你知道御侍是几品么?” 见李享摇了摇头,韩彦也不解释,只说道:“如今她入住承乾宫明德堂,封妃是迟早的事,反正你记住,万不可得罪了她。” 李享点了点头,又问道:“说起得罪……韩大哥,你今天开的药方?” 韩彦左右看了看无人,方才说道:“其实她根本就没病。” “啊?”李享闻言,思量了一会,说道,“所以,她为何要装病?” 韩彦摆了摆手道:“这就不必深究了,那是她的事,少管闲事,就不会惹祸上身。” 对于元春为何装病,韩彦并不在意,既然元春唤了他二人过去,自然只能顺着她。 听韩彦如此说,李享也不再追问,一入宫门深似海,元春将要面对的事,与他无关,现在东西已经交给她了,该回去忙自己的婚姻大事了。 且说元春这边从宫女手中接了锦囊,心道,李太医此举究竟何意?如今皇上虽还未正式册封自己,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自己已经是皇上的人了,似这般私相授受,倘或被有心之人瞧见大做文章,如何是好? 好在这床边侯着的两位宫女都是元春心腹。 元春从床上坐起身来,盯着那锦囊瞧了一会,又在心里道,应该是自己多想了,李享应该不会无端对自己有非分之想,或许这锦囊中确实只是他的疗养心得而已。 想到此处,元春便将那锦囊打开,倒出了里面的东西。当她看到那锦囊中掉出的半块玉珏,伸手捡起来细看了一番,反复确认后,立刻便去翻锦囊中的信件…… 过不多时,读完信件的元春已是满目含泪,方知李享是代蜜友向自己传书。 过得两日,元春又派人往太医院去请李享,想要问个究竟。 韩彦见元春此番只点名李享,心里不免有些担心,却又无可奈何。 李享来到明德堂,与元春见礼。 元春早已屏退左右,只留了心腹之人在一旁侯着,见李享来了,开门见山道:“李太医,你那日的东西,哪里来的?” 李享见元春问起,说道:“大人何必明知故问呢?” 元春见李享不答,犹豫了一会,方才问道:“李太医,她还好么?” 由于隔着帘子,李享看不到元春此时的表情,心道,这该如何回答?就这么实话实说?说她的闺蜜现在入了乐籍,供人取乐? 李享不知道如今的元春在宫中的地位已经到了何种地步,憋了一小会,李享叹了一口气,说道:“果然还是说不出口。” “李太医此言何意?”元春不解道。 “没什么,我实在说不出,她过得很好这种话。”李享最终还是选择了直言,说道,“这位姑娘把东西交给我的时候,连她的姓名都没告诉我,她被家族拖累,如今人在司乐署,我是为她医治的时候认识的她。” 李享说着,便听得珠帘后传来一声极小的啜泣声。 此时的元春正以帕掩面而泣,情不能自已,一旁的宫女见了,便请李享先出去用茶,另一位宫女则去服侍元春洗漱。 过了一会,宫女便扶着元春出来。 李享一见元春来了,赶忙起身,元春只道:“李太医请坐。” 眼见元春双目和鼻尖微微泛红,李享也不知该如何自处,只得老实坐下喝茶。 元春也坐了下来,对李享说道:“李太医,我有一事相求。” 李享抬起头来,只见元春身前已经多了一个小匣子,元春将那匣子往李享面前一推道:“还请李太医,去帮我那位妹妹赎身。” “这……”李享一听元春要自己去为那姑娘赎身,当即想起了那日冯紫英对自己说的话,回道,“可是,大人,我只是一个太医而已。” 元春也知道司乐署中的姑娘都是犯官之后,寻常人都是避之不及的,因此对于李享的犹豫也表示理解,但是她二人亲厚非常,如今元春既知道了蜜友落难,便是铁了心要救她出牢笼。 “李太医,我身在宫中,凡事多有不便,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素知我那姐妹为人,她不该有此下场啊,还请李太医劳动一番,出手相救。”元春言语已近乎恳求。 李享见元春满目期待,泪光点点,不禁犯难,又说道:“可是,倘或我因此惹上官司该如何是好?” 元春摇了摇头道:“李太医,这倒不是你需要顾虑的事情,正如你所言,你只是一名太医,而非治政官吏,不会有人怀疑你结党营私的。” 李享听到元春这话,心道,哦……原来自己还不够格被怀疑。 “所以,我就这么拿着银子,去司乐署赎她?”李享看着桌子上的那个匣子,问道。 元春点了点头道:“李太医,你且先看看银钱够不够。” 李享一听元春这话,单手揭开那匣子,只见里面放满了银两元宝和名贵首饰,乍一看价值不可计量。 元春从李享的眼中看出了惊讶,心里已有了把握,说道:“此事若成,我自另有答谢。” 这还真是让人难以拒绝。 李享看着那满满一匣子珠宝银钱,赎一个姑娘肯定是够了的,还能剩下不少,同时也能让元春欠自己一个人情,不论元春和贾家最后的下场如何,至少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元春都是这宫中尊贵至极的存在。 “大人,我只能说,尽力而为。”李享将匣子收好,如此说道。 元春见李享妥协,脸上禁不住露出了喜悦之情,说道:“我就知道,李太医医者仁心,不会不救的。李太医,你若赎得她出来,还请你将她好生安置,一应资费,我自会安排。” 话已出口,李享也不多做停留,当下请辞,回到了太医院。 及至下班后,李享便拿着自己拟好的请帖,往司乐署去,此去一来了解下赎人一事,二来将请帖送与若音等姑娘。 等了许久,终于见到了若音,李享将自己的喜帖奉上,若音接了看罢,只一笑道:“恭喜,只是,我等怕是不能前去贺喜的。” 李享与若音聊了会天,便问起替姑娘赎身一事,若音一听李享要为她人赎身,说道:“你不是都要成亲了么?这会子给别人赎身?” “受人之托而已。”李享也不便解释过详,说道。 若音听了,便将赎身流程与李享说了,至于赎身需要多少银子,还得由执掌司乐署的官员查看了被赎女子的背景以及品貌之后临时定夺。 “有句话我要先告诉你。”若音叫住了准备离开的李享,说道,“这里,并不是每位姑娘都可以被赎身的,你虽是受人之托,但也要量力而行。” 李享闻言,心里一暖,说道:“多谢姐姐,我知道的。” 说罢,李享便去寻那执掌司乐署的教坊丞,而李享也早已从元春那里得知了那位姑娘的名字。 那教坊丞听李享要赎人,一边去查阅资料一边盘问李享来历,随后说道:“你要赎她需得五百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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