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想要问话,但又顾及对方是女儿家,于是向着门口的仆人一挥手,示意他去把李享叫来,有什么事双方一照面也就清楚了。 这边李享正和巧玉一块训狗子呢,听得仆人来报,李享和巧玉便去门口迎接林海一行人,并不知还有三车子姑娘等着自己。 李享和巧玉来到门口,二人先给林海和贾敏行礼请安,贾敏拉了巧玉说话,李享走到林海边上,看见这停着的三辆马车,嘴里发出了一声疑惑的声响。 “这些姑娘都是找你的。”林海对李享说道,说罢,林海便退后几步,给他们留出空间,自己在一旁看着。 “李公子,新年好。”车上的姑娘们见李享来了,纷纷发出了新年祝福。 李享被这阵势吓了一跳,往窗帘內细看去,发现自己一个都叫不出名字,但个个都面熟。 这些都是司乐署里经他和韩彦之手医治的女子。 那些姑娘们见李享来了,纷纷从车上下来,一齐列在李享面前,毫无征兆地跪下,纳头便拜。 这场面看得李享身后的林海,贾敏,乃至黛玉都一脸疑惑和惊讶,只有巧玉知道其中内情,对自己的二哥颇感自豪和欣慰。 “众位姐姐快请起!地上凉!”李享还未受过谁跪拜,这十来个人齐刷刷一跪,倒把他忙坏了,扶了这个去搀那个。 等到众位姑娘们都起身了,李享心里也颇是感动。 又有一位姑娘双手奉上众人凑的钱,用红布包着,说道:“公子为我等医治,恩同再造,却从未收取一分一文,今日我们姐妹凑了这些,还请公子不要辜负了我们一片心意才好。” 李享见状,喉间一梗,不知该说什么回话,他知道这些患了梅毒的姑娘们在司乐署早就花光了钱,这些钱只怕是她们康复后一点一点积攒下来的,若是收了,怕她们日子难过,可要是不收,又显得自己看轻了她们。 出于尊重,李享还是收下了那些银钱,同时还了一礼道:“多谢众位姐姐美意,不知众位姐姐近况如何?可有复发的没有?这几日我不得过去,也不知里边的情况。” 那些姑娘们互相看了看,均摇头示意没有复发的,李享这才放下心来。 表了心意,那些姑娘们也不多做停留,为首的那姑娘道:“今日我们是一同请命告了假来的,这会子也该走了,公子若得闲时,还请来署中略坐一坐,仙曲佳酿,恭候大驾。” 说罢,那些姑娘们又齐刷刷行了一礼,这才上车离去。 李享手握红包,与众人挥手道别,待车马走远了,才转过身来,见林海等人都看着自己,李享便解释道:“这些都是我的病人,年下里来略表心意的。” 林海示意贾敏带着黛玉先进去,自己则跟李享同行,教诲道:“李享,男女之事,自是妙不可言,但若沉溺其中,那酒色便如刮骨的钢刀,不仅于身体有害,更能消磨人的意志,况且你年纪……” 不等林海说完,李享忙打住道:“老师你在说什么啊?我可还是童子之身,您可别混编排人。” 林海闻言面露尴尬之色。 李享复又说道:“她们只是我的病人,如此而已,因我曾与大哥柳湘莲去过司乐署会友,知晓了这些姑娘们所患病症,这才出手相救,那梅毒乃是遗祸无穷的恶疾,若不将其消灭,不知折磨多少男女。” “梅毒?”林海听到这两个字,细一思索,心里一惊,猜到了李享所说的梅毒正是霉疮,他虽为长辈,此刻心中却对李享又多了几分敬重之感。 霉疮犹如跗骨之蛆,旁人见了唯恐避之不快,在林海看来,李享能出手相救,其医术高明还在其次,重要的是这份心意实属难得。 一想到自己之前误解了李享,林海还有些不好意思,遂转移话题道:“我不在这几日,你可有用功读书?” 阿这……年下里怎么还查功课呢?李享略显尴尬地挠了挠头道:“读是读了,只是记不大住。” 林海听了笑道:“你年纪轻,经历得少,许多先贤的话语不能切身体会,所以记不大住,等到你经历了,那些词句自然在你脑海中显现,到时你便知道古人诚不我欺,于是一辈子也忘不掉了。” 李享点头称是,又把自己前几日进宫面圣,获封恩骑尉的事讲给林海听了。 林海听到李享蒙天恩赐了爵,心里是又惊又喜,虽然这恩骑尉是最低品级的爵位,但它却是世袭罔替,何况李享年不满十五,能得此封赏已经很不错了。 林海道喜过后又说道:“自我大夏开国以来,除了皇室宗亲,还未有如此年轻便获赐爵位的,蒙如此恩宠,你更要小心谨慎,步步求稳,切不可骄傲托大。” 李享听得林海的告诫,心中很是感激,二人进了府里,李享又将平日所读不解之处向林海问了,方才退下。 另一边贾敏携了黛玉和巧玉回房,一边从行礼中拿出给巧玉带的礼物,一边问道:“方才那些姑娘们找小李做什么?你可知道?” 黛玉听到这话,也一脸好奇的看向巧玉,她也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 巧玉微笑道:“那些都是司乐署的姑娘……” 未等巧玉说完,听到司乐署三个字的贾敏秀眉一蹙,脸上便不大好看,问道:“司乐署?” 巧玉见贾敏变脸,忙解释道:“不是您想的那样,二哥很清白的,他去那里是给那些姑娘们治病的。” “治病?”贾敏一听这话,回想起那些姑娘们的所作所为,这才心下了然,难怪,既然是救病治人,那么那些姑娘们的行为也就可以理解了。 巧玉点了点头道:“二哥说了,她们的病可以根除,若不出手相救,只怕她们会活生生被折磨死,看样子,那些姑娘们都是来还人情的。” “原来如此……”贾敏听了巧玉所言,心里不知为何有些难受,忽然叹了一口气。 司乐署中的姑娘并非贫民百姓之家的女子,她们祖上无一不是豪门望族,达官显贵,一朝树倒猢狲散,便落得如此下场。 黛玉在一旁听了巧玉的话,心道,那些姐姐们生得都那样好看,若为恶疾所戕害,实在是令人叹惋,好在有李享出手相救,于是问道:“她们得的是什么病?” 贾敏知道那司乐署是何等地方,那些女子所患的自然都是些风流淫滥所致的顽疾。因此一听黛玉这话,贾敏立刻便道:“你还问,你只顾保养好自己的身体就行了,哪里还管别人呢?” 黛玉听了贾敏这话,便知是自己不该打听的,当即小嘴缩了缩,不再说话。 及至晚间,黛玉和巧玉同床而眠,香被之中女儿闺话,不免将心中疑惑细问…… 房间里,贾敏正伺候林海洗脚,林海笑道:“今日李享跟我说话,他竟蒙天恩获封了恩骑尉爵。” 贾敏一听这话,说道:“真的?前儿我跟太太们聊天还提起他,没想到小李这会子还封了爵了,爵位虽小,但若说出来,也是一件新闻呢。” 林海点了点头道:“不错,这孩子本事不小,今天那些姑娘们你也都看见了,可见他心肠也是好的,所以我有意将他调教出来,为官做宰造福社稷。” 贾敏听了便打趣道:“哟,那可真是辛苦我们林大人了,真是为了江山百姓操碎了心呢。” 林海却是一脸正经地说道:“所谓君子携才以为善,小人携才以为恶,遇到有才能的人,自然要把他往正道上引,毕竟有才能的小人,才称得上遗祸无穷呢。” 贾敏说道:“是是是,林大人说得都对,哎,你说说,这小李这么有前途,要不要给他寻一门好亲事,不然将来出息了,被别人家用姑娘勾了去,你的心血岂不白费了?” 林海摇头道:“我又不为他将来成为我朝堂臂膀才调教他的,你也太把人看扁了。” “是是是,林大人可最清高了。”贾敏一面说笑一面替林海更衣,温情蜜意,相拥而眠,不必多言。 转眼间新年已出十五,皇帝将国印开了封,一切回归正规。 原本皇帝是打算开印以后便封元春为妃的。 登高必跌重,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皇帝想给这些勋贵们一场虚假的繁华,让他们为声色所迷,温水煮青蛙,最后手起刀落,把这些国家的吸血虫灭个干净。 然而,这位自登基以来处事果决近乎无情的皇帝此刻却犹豫了。 因为这些日子与元春的相处,这位姑娘的才华,品性,实实在在地打动了他。 先时皇帝临时起意,除了元春的身份外,更大的原因是因为元春的容貌,然而经过这一段时间相处后,元春身上的优点越发耀眼,比起她的容貌,她的才华心胸以及品德更让皇帝倾心,皇帝甚至觉得,这样的一个女人,似乎正是自己理想中的皇后。 这是天意么?皇帝抚摸着玉玺,心里有些下不了决断。 每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都少不了一个优秀的女人,即便这个男人是皇帝也不会例外。 让元春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是否有些太可惜了呢?皇帝将草拟的圣旨扔进炉子里烧了,决定延后对元春的册封。 而且,比起让元春成为后宫嫔妃,此刻让她作为一位御侍时刻在跟前端茶研墨更让皇帝感到受用,也许一旦封了妃,这些就变味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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