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一时无言，难以想象眼前这喋喋不休的老头子，是刚刚初见时那位儒雅的大臣。 不过他倒是领会了话中的核心内容，他能仿造红衣大炮！ “徐卿当真能造出红衣大炮？” 表面上看，这种大炮的价格虽然昂贵，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但是除了最初的购买价格之外，后续还需要购入大量炮弹，再加上后期维护，需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 所以，朱由检更倾向于大明能够自主创造，但凡买卖，其中便会有利益。 按照他的计划，未来军中对大炮的需求是极大数量，何必要让西夷之人赚取这份利润？ 徐光启见皇上是真的想造红衣大炮，不由有些喜悦，急忙道：“老臣只是略知一二，但老臣有一西方友人，他对红衣大炮以及西当各种火炮十分了解。” “你有几成把握？” 朱由检虽然意动，但不得不考虑到“钱”的问题，如今国库仅剩十万银两，他的内帘也仅有六十余万。 看似不少，其实放眼整个大明，这点钱不过杯水车薪。 不提各地藩王，官员俸禄，仅辽东与各地边镇的军费开支，便接近两千万之数，几乎占了大明赋税的大半。 而今年的税收，恐怕还填不满这窟窿。 再加上贪污成风，庞大的军费根本用不到将士与军备上面。 朱由检很想举起屠刀，将这些蛀虫一一清楚，但他知道不是现在。 他的剑，还不够锋利！ 京营，便是他的第一步。 “经费之事，朕会处置，你适才说大明火炮技术原本胜过西夷，如今却被后来居上，是吗？” 鉴于没钱的问题，朱由检暂时跳过了这个问题。 然而小老头却不好糊弄，他好不容易等到皇帝开口，生怕以后皇帝又给忘了。 “我大明两百年前便有重炮，如今却停滞不前。而西方火炮，却是近百年来才发展，便是因为本朝不重视火炮，才让西夷后来居上。” “皇上，老臣知道国库空虚，不过老臣只需万两白银，便可开展红衣大炮的研制。” 徐光启是这样想的，先让皇上掏第一份钱，等后面有了成果，再慢慢讨要经费。 战机稍纵即逝，万万不可错过！ 朱由检有些无言，一个个就知道找他要钱，却不知富有天下的男人，其实能拿出的银子还不如江南一富商。 人言富可敌国，果然没说错，至少比他这个国君富有的人不在少数。 “若无成果，又当如何？” “若造不出红衣大炮，老臣便辞官归田。” “若朕没记错的话，徐卿本就已近退隐之年。” 这小老头已经接近六十五之龄，用退休当筹码实在没什么诚意。 徐光启目瞪口呆：“皇上难道要让老臣以性命担保？罢了罢了，便以这老朽之躯...” “好了。” 朱由检喝止了小老头的话语，他从来就不是什么仁君，却也不至于逼迫一个垂垂老矣，且一心为国的忠臣。 朝中百官都在忙着争权夺利，像他这种苦心孤诣为国家谋划改良武器的不多了。 朱由检一番权衡后，道“朕给你拨银五万，除了火炮之外，朕希望火枪也能有改良。” 今日京营之行，乾清宫之议，让他明白了一件事，火器是可以进步的，从最初的火炮到后来的大将军炮，再到如今的红衣大炮。 火炮的威力，射程，稳定性都在进步。 既然火炮可以，火枪应该也可以！ 徐光启呆愣了许久，才由衷跪下，眼角隐隐含泪。 “...皇上...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么开明，大方的皇帝，为何不早些出世？ 此身已垂垂老矣，也不知还能再陪伴几年。 朱由检摆手道：“圣明二字不必着急，若是毫无进展，朕会治你欺君之罪。” “老臣会亲自监管，绝不让皇上的银子白费。” 随后，小老头便兴高采烈的出了宫。 王承恩全程旁观，直到徐光启退下，他才上前询问道：“皇爷，这笔银子从何处出？” “内帘。” 朱由检深知那帮大臣的尿性，定然会喋喋不休，何况大明国库也拿不出什么钱了。 “启禀皇上，孙传庭奉旨进宫，现已在殿外等候。” “宣。” 集权的过程异常忙碌，朱由检的第一步是京营，第二步便是上直二十六卫。 这两支是京师周边最庞大的军队，也是必然要掌握在手中的。 京营由张维贤以及一众勋贵集团执掌，而勋贵与皇权目前并无利益冲突，朱由检暂时不打算改变。 上直卫是真正意义上的天子亲军，他打算换一批人执掌，孙传庭正是他看中的第一位将军。 思虑间，将军已步入殿内。 一身儒装穿在身上非但不显儒雅，反而有种违和感。刚毅的面容看起来不像是读书人，倒像是一位刚刚卸甲的将军。 “草民孙传庭，参见吾皇。” “平身。” 朱由检看向下方身着儒装的“将军”，缓缓道：“山海徒闻尚可支，堪怜一线系安危。丸泥不是封关计，仗剑谁歌出塞词。圣主若虚前席待，愿将血泪洒丹墀...这是将军的诗？” 孙传庭脸色肃然，拱手道：“是！” 严格来说，他的诗才不如那些千古名句，但朱由检从来就不是喜好诗歌之人，他真正关注的是诗中透露出来的志向。 朱由检继续问道：“你曾官至【稽勋司郎中】，为何辞官归隐？” 孙传庭沉默片刻后，答道：“关在胡虏猖獗，草民不愿枯坐京师，愿提三尺剑驱逐胡虏，为国建功。” 其实这只是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便是不满阉党专权。 但他没有提出，两年沉淀让他明白了许多道理，如今只想当好一个将军，不愿再牵涉到党争之中。 朱由检亦心知肚明，但并未点破。 “朕欲裁撤上直卫，将如今的二十六卫缩减为初时的十二卫，你以为如何？” 孙传庭始料未及，皇帝与他的第一次见面，竟是问起这种重大政治问题。 随后便明白了，皇上是借这件事考校他的才能。也就是说，接下来的回答将关乎前程。 上直卫最初由太祖创建，有十二卫，每卫5600人。后来经历永乐，宣德两朝，增设到二十六卫，巅峰时期有超过十万精锐。 后来经历土木堡之变后，京营，上直卫死伤殆尽。重建后，京营依旧由勋贵执掌，上直卫却逐渐被纳入兵部，也就是文官集团手中。 先帝一朝，宦官专权，却也因此帮助皇帝重新夺回了上直卫的执掌权。 因为当今的兵部尚书崔呈秀，正是属于阉党。 “草民以为，皇上若是想执掌上直卫，当下正是最佳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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