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南山作为绪祯帝亲手提拔起来的军事大臣,平日里和高云辉关系却不亲近。 见高云辉来寻自己就知道是有事要找自己。 果不奇然,高云辉直接问道:“听说白吉平叛的奏折回来了,有些暴民逃跑了,这些暴民十分凶恶,以老夫之见,应该不惜代价全都抓回来,同时严防暴民再次作乱,郑侯爷觉得如何?” 郑南山看了眼高云辉,大峪山的事他自然也有所耳闻,出事的地方是高云辉的矿区,按理说应该避讳些,现在却直接找到自己这来。 心想:一定是先找了白吉,没有办成,才转身又来找自己。这老头平日里一副清高的模样,看不上这个看不上那个,还不是弄出这般事来。还严防暴民再次作乱,恐怕是巴不得那些矿工全都死了,省的坏了他的名声,灭口都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心里暗暗啐了一口。 郑南山虽说是亲军出身,但家里也没什么背景,父亲只是骁骑营里一名普通的骑兵,每月不过三两的俸禄。 少年时父亲又随贾代化作战阵亡了,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而身为长子的他更是体会到了生活更困苦,这让他深深的认识到了钱财的重要性。 郑南山作为长子,长大之后是要去亲军考缺额吃皇粮的,正好郑南山也不乐意读书,因此读过的书并不多,只是能书写罢了。 大夏亲军的缺额如今狼多肉少,要么出钱贿赂考官,要么考试的成绩够好能碾压别人。 郑南山家里没什么钱,为了出人头地,从小就练习骑射、战法,父亲战死后,成年的郑南山考试成绩十分惊艳。 正赶上朝廷用兵,加上其父亲战死,直接让他去前线做了一名把总。 到了前线的郑南山如鱼得水,作战勇猛,履立战功,虽然朝中无人,但任然很快就升到了游击。 手里有了些权利,过过穷日子的郑南山极好钱财,经常利用手里的权势贪墨钱财,为此没少被御史弹劾。 甚至有时立了功直接和先帝讨要赏赐,因此先帝对其也不甚欢喜,郑南山的官途起起伏伏伏伏,也不算顺利。 然而郑南山作战实在勇猛,但有战事总能获胜,先后大胜过颚罗斯和葛尔丹。 哪怕先帝对其不喜,升升降降,有如此战功,最后也是一个正三品的参将。 当然,这等功劳放在别人身上恐怕早就封爵了。 一直得不到晋升的郑南山心中自然不快,看着众多功劳不如自己的蠢材,官职反而比自己高,思前想后,觉得是朝中没有靠山。 于是投向了当时不被大多数人看好的义恭王也就是如今的绪祯帝。 倒不是郑南山真高瞻远瞩,而是在军中任职的义勇王自己也有战功,对郑南山并不算重视。 而义忠王作为太子又觉得他太过贪财,余下的还有义文郡王,郑南山被义文王派系的人弹劾过,自然不愿意去投,最后没法子才投的绪祯帝。 然而最后绪祯帝登基,作为从龙之臣的郑南山自然收获颇丰。 再加上战功显著,在军中急需人来压制义勇王的绪祯帝对其更是重视,不仅让其连升三级,担任了兵部尚书,更是封为三等侯爵,没多久又让其升任领侍卫大臣兼任兵部尚书,可以说是做到了武官的极致。 高升后的郑南山作为绪祯帝的肱骨之臣和高云辉的关系一直不算亲近。 倒不是为了防止绪祯帝猜疑,而是一来高云辉是两朝元老,状元出身,看不上没怎么读过书的郑南山,对郑南山爱财如命的行为有些不耻,觉得郑南山太过粗鲁。 二来郑南山也觉得高云辉太过虚伪,明明自己也没少收钱,却整日一副视钱财为粪土的模样,自己先前被人弹劾时也没给自己说过话。 而且军人出身的郑南山心里有些瞧不上读书人,同时又有些羡慕文官既能当官发财,还没有性命之忧。 毕竟战场拼杀实在凶险,而爵位又只有一个,郑南山不想自己儿子今后也到战场上去。 而久经沙场的郑南山更是深知战场上的炮弹可不管你到底什么身份,打中了就要死。要知道当初贾代化身为公爵,还是差点死在战场上。 郑南山也不能保证自己儿子今后能和自己一样战无不胜,打算将其余几个孩子送去做文官。 郑南山听了大峪山的事,自然不相信那些矿工无缘无故便会暴动,一定是平日里欺压太过,活不下去才会如此。 郑南山心里鄙视了高云辉一番,毕竟哪怕自己没读过书又十分欢喜钱财,也从不将别人手里最后一个铜板拿走,总要给别人留条活路,这样才不会惹出乱子。 这也是郑南山贪腐那么多年总结出来的经验。 在战场上拼杀过的郑南山深深的知道走投无路的人到底有多可怕,为了活命,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现在看高云辉惹出乱子求到自己头上,郑南山心里不禁有些暗爽。 虽然两人平日里没什么交集,互相还都有些不爽对方,但这些小事郑南山也乐意给高云辉个面子。 毕竟身为吏部尚书十几年的高云辉在朝堂里可是有着高半朝的称呼,门生故吏数不胜数。 能得其一个人情,今后自己孩子的科举是不必担心了。 至于那几十名矿工,在郑南山看来反正都是要死的,不过早晚的区别罢了。 郑南山并不知道这些矿工都是被冤枉的,当然,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放在心上,毕竟郑南山自己就有过杀良冒功的行为。 想着自己家今后也能出个举人,郑南山心情十分舒畅,乐呵呵的道:“高中堂所言极是,这等凶恶的暴民最为凶险,万不能放松警惕。老夫等会就上书请陛下多派军队前去搜山,高中堂尽管放心。” 高云辉道:“麻烦郑侯爷了。你我二人同朝为官,也未一同宴饮过,今日老夫新得了一副王右军的字,不如今日下值后请郑侯爷一同欣赏一番可好?” 郑南山一愣,这王右军是谁,他的字很值钱吗?好不容易得了这老头一个人情,别说什么王右军王左军了,就是王羲之的字都不行。 况且,郑南山一点也不想和高云辉一起吃饭,两个人压根儿聊不到一起去。 书读的少了的郑南山并不知道王右军就是王羲之。 郑南山道:“不巧,今日已经约了京营提督吕梁成,高中堂应该不会让我失信于人吧。” 高云辉被拒绝后感觉有些失了面子,只是如今有求于人,也不得不低头。 只能道:“没想郑侯爷已经有约,看来确实不巧。老夫还有些公事要回去处理,若是郑侯爷无事老夫就先回去了。” “高中堂自便就是,暴民的事我这就写封奏折交上去。” 高云辉嘴角有些抽搐,看来这老货是不满意自己的报价,这下恐怕是要大出血了,也不知道这武夫会提出什么条件来。 只是没法,高云辉已经快七十了,做了大半辈子的官,位极人臣,家里钱财无数,现在唯一所求的就是名声。 大夏第一位配享太庙的文臣,这个名号对高云辉来说如同伊甸园里的禁果对夏娃一样诱人,好不容易才通过了朝议,高云辉不能让这事再有任何一丝可能的意外,为此出再多的钱财也在所不惜。 而那些暴民对高云辉来说就是一个污点,知道的人越多,自己享太庙的事就越有风险。 …… 没等绪祯帝将一众“暴民”转交刑部的命令传到白吉这,白吉就先收到了郑南山和家里传来的书信。 看着信里的内容,白吉有些苦涩,自己也想将暴民都杀了,可问题是这些都是矿工啊,大峪山附近压根儿就没发现什么暴民。 京冀地区又不是前线,抓些本来就在矿区工作的矿工还好,要是将这些人全都杀了,容易被发现差池。 沉思了半天,到了下午,搜山的军士前来汇报,还是没有发现任何踪影。 白吉咬了咬牙,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反正天塌下来还有个子高的挡着。 这事是高中堂和郑侯爷示意的,有这两人护着,只有处理好自己的人,也没那么容易被发现。 当下将自己的亲信都司叫来吩咐了一番,那都司虽然惊讶,但听闻是高云辉和郑南山的意思也不反对,只当万事大吉,领命下去安排人手了。 晚上,被关起来的矿工们发现看守自己的军士都不见了,营房大门洞开,还没等一众矿工商讨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便见营房里面燃起了火。 几个胆大的矿工见了就往家里跑去,有人带头,余下的矿工也都不去救火,纷纷往外跑去。 结果刚出营门没多久,就见前面赶来一众带甲的军士,看见一众矿工,领头的都司道:“这些暴民放火烧了营房,想要逃跑。赶快放箭,不许放跑一个。” 一众军士纷纷往人群里乱射,那几个跑在最前面的更是直接被射成了篩子。 其余的矿工吓得肝胆俱裂,纷纷跪地求饶,只是那都司却视而不见,只不断的催促军士放箭。 眼看那些军士不肯停下,还活着的矿工又赶忙转身往营房里跑去。 后面的军士也不着急,先给附近的活口都补了刀,然后不紧不慢地跟着众人到了营房前。 营房里火势越来越盛,外面的军士却不断往里面射箭,不时就有矿工被乱箭射死。 余下的矿工眼看求饶不果,也都发了狠心,从附近拎起些顺手的东西,冲出去和外面的军士拼命。 只是等冲到一众军士身前,已经只有几人还活着,还来不及将手里的树枝、木棍等挥舞出去,就被领头的军士砍翻在地。 看着脚下还在尝试着去抓木棍的人,那都司道:“这些暴民诡计多端又极为凶残,刚刚还想诈降,幸亏被我识破,不然恐怕也要伤到几名弟兄。” 其脚下的那名矿工双目圆睁,用尽最后的力气死死抓住了那都司的脚,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只是不等其说话,便被一刀刺进了喉咙。 在矿工衣服上擦了擦刀上的血迹,让人去搜索了一阵,确认没有遗漏后,那都司就回去复命了。 大峪山上,指挥众人建防火带的武小宇看着远处燃起的火焰,眼里似乎在有火苗在不断跳动。 …… 绪祯帝万万没想到,那些暴民竟然敢再次暴动,是暴怒不已。 虽然那都司处理的或许有些不对,但那些暴民冲击军阵却是实打实的。 没错,在绪祯帝看来,不管怎样,冲击军阵的便全都是暴民。 绪祯帝先前还认为是高云辉管教不严惹出的乱子,如今看这些暴民如此行为,只怕并不一定。 责令刑部将所有暴民一众家庭全都捉拿进大牢,全按从犯处置。 一时之间整个门头沟地区家家皆惊,有些先前在西禁矿做过工的人纷纷想法逃出去,还要不少人想法悄悄溜进山里。 不过这次白吉并没有再派人前去抓捕,只是让人抓紧搜山,毕竟这种事过犹不及,抓捕的事还是交给刑部自己去办好了。 至于搜山时搜出来的“暴民”,暴民是不会自己承认自己是暴民的,这时候在山里的必须是暴民。 而刑部这次一下抓了几百人,直将宛平县大牢全都塞满,又借用了一些京城的大牢才将人都放下。 而处置的结果更是不必多说,罪名早在抓捕前便已被定下。 余下的不过就是屈打成招而已,男性通通处死,女性则是籍没发卖。 直杀的人头滚滚,虽是在夏天,菜市口的鲜血三天不干。 ……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附近各县前来灭火的火防兵都赶到了,大峪山的火势也得到了控制。 等到一场暴雨降下,这场烧了十天十夜的大火终于熄灭。 只是,却有一桩奇事,大火虽然烧了十天,但东边义勇王的矿区却并未受到损伤。 一时,京城里到处都在谈论此事,只说是有义勇郡王有上苍保佑,连祝融都不能伤其分毫。 当然,这只是谣传罢了,真正的原因还是矿区主管武小宇领人提前建好了一条防火带才得以幸免。 不过,虽然并没有烧毁矿区,高云辉还是给义勇王府上送了不少礼,加起来怕是有个四万两。 连贾蓉都收到了高云辉遣人送来的一副唐寅的画。 在庞大的金钱攻势下,虽然此事是高云辉自己露出了把柄,但满朝文武也没有几个真的借此发难。 偶有几人上书弹劾高云辉,应和之声也寥寥无几,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高云辉自然不会放过几人,除了一些武官管不到,余下的全都被高云辉想法拿了官职,回家养老去了。 而随着大火的熄灭,西矿区清点出来的尸体足有四百多具,全都烧的面目全非,辨认不出。 一下死了这么多人,整个京城七月里都在一副肃杀的气氛中度过,巡逻的军士比往常多了一倍,京城的治安一下好了不少。 贾蓉这会儿却不关心这些,也没心情去看高云辉送来的画,焦急的在家等了好一会儿,方才收到的白吉的回信。 打开一看:自己的矿区里并没有发现尸体。 贾蓉这才稍稍舒了一口气,离大峪山起火已经过了十一天了,贾蔷等人却还是没有消息,贾蓉都在想几人是不是被烧死在自己矿区里了。 好歹此事也能算是一个好消息,毕竟没发现尸体就还有活着的希望。 贾蓉赶忙将此事告诉了秦可卿,让其转告贾芸的母亲卜氏。 大峪山着火的事满城皆知,卜氏虽住在贾蔷院里,但也知道了此事,忽然听闻此事直接急的昏了过去。 一醒来便哭哭啼啼的来找尤氏,贾蓉看其哭的实在伤心,也是没法,毕竟人是自己派出去的,如今出了事找到自头上也是正常。 只能先让卜氏在府里住下,许诺今后自己给其养老,一面让人安慰她一面抓紧打听贾蔷众人的消息。 只是贾蔷众人却仿佛消失了一般,大火都消失了还没见到几人的踪影。 就在贾蓉着急的寻找贾蔷等人的踪迹的时候,贾蔷众人互相搀扶着出了大山。 一行人衣衫褴褛,披头散发,脸上还有些被树枝划出的细小伤口,还少了贾蔷的小厮永波和贾蓉派来的力儿。 反而多了一个倪二,只是倪二如今的情况却不太好,胸前一道长长的伤口有七寸长,被简单的包扎过,随着倪二的行动,不时还有鲜血渗出来。 壮儿背部也受了伤,不过轻了一些,如今也是脸上苍白,被贾蔷搀扶着。 贾芸扶着倪二道:“老二你看,我们已经出了大山,要不了多久就能回到京城,你可一定要坚持住啊。” 倪二勉强睁眼看了一眼,虚弱的道:“二爷,我怕是活不了了,今后我妻儿和女儿可就拜托二爷了。” 说完便昏死了过去,贾芸唬的不行,赶忙探了探倪二的呼吸,只觉其呼吸越来越微弱,急的落下泪来。 贾蔷赶忙让还算健康的定波往前去找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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