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大小姐,出来见客……呸!出来吃饭啦!”张贲扯着嗓子喊。 几人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早就形同一家人,无拘无束。 “我今晚,想喝点酒。”越容坐在桌前,虽然眼睛红红的,但情绪已然回归平静。 “喝酒?喝酒好啊!”张贲抚掌道,“二弟,还不快把你珍藏的好酒拿出来,咱们陪容儿喝两杯。” “哥哥,那我也要喝两杯!”林珑开心地喊,这一段时间下来,她的酒量长进不少。 其中少不了林鳞游故意“培养”的功劳,酒量不好,万一哪天被张贲这么一灌,可就不妙! “好!你就陪你的容姐姐喝上两杯。”林鳞游抬手宠溺地刮了刮林珑的鼻子。 这时江见雪端了一盘菜从伙房转出来,将菜放到桌上,就急切地跟越容打起了招呼:“容姑娘。”长身一揖。 越容起身微微道个万福还礼。 “好……好久……”江见雪红着脸,眼中柔情脉脉,嘴上结结巴巴。 张奔伸筷子一敲那盘菜,无情打断他:“我科奥……你这做的啥啊?黑乎乎的,这能吃吗?” “炒苋菜。”江见雪心不在“菜”。 “炒咸菜吧?” 江见雪一门心思只在越容身上:“容姑娘,真是好久不……” “好酒,好酒来了!”林鳞游提着一坛子酒兴致勃勃地跨进屋来。 “只怕这些菜,不配下酒啊!”张贲失落地敲敲盘子,“忙碌了一下午的江师傅就给我们整出了这么几道黑暗料理。” “小生说了,会做菜,但做得不好吃……”江见雪小声说。 “你这是不好吃吗?”林鳞游看着几道要么黑乎乎要么黏糊糊的菜,“你这压根是不能吃!罢了罢了,我去街上买吧!” 忽然院门拍响,林鳞游正好走到门口,顺手打开门,就见一店小二笑脸盈盈地看着他,手上还提着六只鼓鼓囊囊的荷叶包。 三弟杨放负手跟在店小二的身后。 “三弟,你可算舍得回来了?” “来得正是时候吧?老远就闻到酒香了!”杨放笑道,“快把菜肴送进去。” 店小二答应一声,跨进院门,在客厅外行了一礼,进屋来将荷叶包在桌上放下,束手立在一旁。 杨放跟着林鳞游上前,掏出几文钱赏了店小二。 店小二道谢毕,笑着躬身说道:“几位官人,本店新近开业,十九文九就可以买到正宗常熟叫花烧鸡一只!还有苏州府带骨鲍螺、山阴三江屯蛏……都是折价卖!多远我们都给送上府,只要店招幌子在,烧鸡就还有得卖!现在去买,前一百位顾客还可免费获赠茴香豆一碟!赶紧去街下角的小店抢购吧!或者几位说说还要点什么,小的立时就给爷们取来!” “行了。吃得好,下次再来光顾!”杨放挥挥手,店小二这才离去。 “三弟此举,真可谓雪中送炭啊!”张贲伸手去解荷叶包,“正愁没有下酒菜呢!” “大哥,我怎么觉得,刚那小二的那套说辞,有点耳熟呢?”林鳞游道,“三弟,这家新开的小店,叫啥名?” 杨放想了想:“好像,叫饿了否……挺怪一名字。” 好了,大概率是穿越者创办的了。不过像这样的穿越者,正正经经做点小生意,倒还算挺安分。有时间,真得去光顾一下。 “哎,这位是……”杨放看着捧了饭甑子从厨房出来的江见雪。 江见雪放下饭甑子,作揖道:“小生江见雪,是戊子年乙榜举人,见过……” 杨放:哦,原来是个举人,还以为大哥二哥请了个佣人呢! “叫三哥就成。”张贲笑道。 “别,我姓杨。” “见过杨先生。” “坐,都坐。”张贲摆手,示意大家落座。江见雪老老实实居末位坐了。 “这些菜,不能浪费。”林鳞游笑对江见雪,“江兄你自己煮的,可得把它们吃完哦。” 因为有江见雪这个外人在,很多事情就不方便放在台面上说了,大家就只好吃饭喝酒,聊些家常。 江见雪扒着饭,就着自己煮的菜,倒吃得格外地香。 越容斟满一杯酒,举杯敬向林鳞游:“林大哥,感谢你帮忙找到舍弟,看到他平安,我也就心安了。”说完,满饮了一杯。 这酒对姑娘家来说,还是挺烈的,看越容喝完一杯,便脸泛桃花,把个正在扒饭的江见雪都看直了眼。 人家都快成大嫂了,怎么还偷看呢?! “江兄,你不喝两杯?”几人便调侃起江见雪来。 江见雪连连摆手:“不喝,我得保持头脑清醒,明年还得参加春闱呢!” “哦,那我就更得敬你一杯了!”林鳞游举杯,“祝江兄你明年旗开得胜,金榜题名!” “多谢林先生。小生失礼,就以茶代酒了。”江见雪端起了面前的茶水。 “那不成。”林鳞游放下了酒杯,“明年会试,又不是明天,喝两杯,不碍事!” “那……那成吧!”江见雪想着今晚还得留在这住,万一惹得主人家不高兴,把自己赶了出去……可不想再去那些荒寺破庙了,总能遇见奇怪的东西;舍饭寺这些收留乞丐的地方更不能去,那些乞丐比荒庙的东西还可怕,老是偷自己的书拿去揩腚,睡到半夜还冷不丁给你来个“背刺”,想起来,就如芒刺在背…… 与林鳞游张贲杨放三人各喝了一杯,江见雪就已经有些摇摇欲坠了,勉强端起一杯酒,迫不及待想跟越容喝上一杯,却见身子一晃,轰然滑进了桌子底下。 “我靠,这家伙,酒量是真不行啊!”张贲感叹,“下次得让他坐小孩那桌。” “江生向来滴酒不沾的。”越容说。 林鳞游心里莫名升起一股醋意。 “他是个好人来的。”越容说,“想想我也真是幸运,一路走来,遇到的,大多都是像林大哥你们这样的好人。” “容姑娘过奖过奖,像你这般善良的姑娘,就该遇到好人嘛!”林鳞游也不好意思再说啥了,和杨放一块,把江见雪扛到了二楼房间,直接重重往床上一丢。 越容林珑喝过酒吃过饭,知道他们哥仨有话要说,就先回房休息了。 林鳞游三人也喝差不多到胃,林鳞游拍着杨放的肩膀:“三弟,你不是想下西洋吗?二哥这里有条路,越容的弟弟……” 张贲打断道:“先不说下西洋的事,先说说三弟,你瞒着我们偷偷干的事吧!” 杨放一愣:“我……没瞒着两位哥哥干什么事啊!” “聚宝门守卫千户李湘南,是怎么回事?” “他……我……” “别支支吾吾的了,什么事,对大哥二哥都不能说了?” 杨放默然半晌,仰脖干了一杯酒,这才缓缓道来: 原来是之前在中前千户所的时候,某一次夜里,杨放带着校尉在地下赌坊将正在豪赌的李千户逮了个正着。 李千户虽贵为五品千户,论品级比杨放高出不少,但他这个守卫千户不隶卫,直属都司,对于锦衣卫自然是有所忌惮。 何况是赌博被逮。 依《大明律》,凡赌博财物者,皆杖八十。摊场财物入官。其开张赌坊之人同罪。止据见发为坐,职官加一等! 也就是说,像李湘南这样的武官,参与赌博被抓,要被革职在军营为兵丁。 然而,杨放却最终放过了李湘南。或许,其中有一丝丝对于官职来之不易、若是被革为兵丁难免可惜的同情。 但最重要的原因,还是那一句,有钱能使鬼推磨。 杨放需要钱,也正是最缺钱的时候,钱财,难免动他心。 然而硬汉就是硬汉,赌摊上的钱银杨放是依例查封,秉公入官,一分都没拿。反而还掏出了多年积攒的七十两银子交给了李湘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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