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大地,仔细算算的话,除了涿郡和广阳郡之外,其他的都算是边郡,直接接触到乌桓、鲜卑之地。 灵帝即位,天下多次大旱,光靠种地连税都交不上,各地官员不把百姓当人看,更不许流民进城,只能令其终日游荡在外,最后活活饿死。 其实有了“暴秦”前车之鉴,汉代自然知道要引以为戒,因此他们本身律法明确规定,农田三十税一,但这种政策却在实际操作中被搞得一塌糊涂。 因为这里的税仅仅是单个粮食的税,随着时间流逝,在这种“税”之外,汉代还多了各种各样的费,赋和役。 而且就单独一个赋来说,就有民赋,算赋,更赋……另外还有人头税,口钱……有的一年一次,有的一月强征数次,花样百出,别说百姓,就连有的县官自己都算不明白。 三年耕,才有一年之蓄。而一亩地也就产两三石粮食,小地主家都没有太多的余粮,更何况普通老百姓家呢,到了每年收税的时候,基本上不是巧取就是豪夺。 所以但凡遇到个天灾人祸,除了卖儿卖女,那剩下的唯一出路就只有卖地了,但是如果地也卖完了呢? 只能卖自己。 土地兼并,导致豪族猖獗、士人尾大不掉,封建轮回的根源就在于此。 后来大汉王朝倾覆,人口折了几半,之后又经历两晋之祸,几乎有了灭种之险。 现代人看以前,得出的结论是历史的厚重;可是当他真正站在古代,那种对当下社稷、制度的无声轻蔑是只可掩藏,不可抹除的。 于是在多年前的一个夜晚,也有可能是很多个夜晚,周毅完成了他自己内心深处的觉醒,因此后来他的目标无比清晰明确,整个人也多了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当日周毅同张飞两人畅快痛言,最后依依惜别。 可是当张飞再次提到以待鲜卑之时,周毅却脸色恍惚,后坚定的说了句: “只要未曾身死,必然不负此誓!” 张飞虽外表鲁莽,但内心却是细腻多情之人,而且周毅碍于张飞太小也没喝酒,因此张飞记得十分清楚,后来一想便觉得有些奇怪。 出了周府大门时,竟还听到了妇人哭泣之声,张飞愈发诧异。 张飞本想回去问问,但又想到明日还约定团聚,今日再次叨扰不便,也就暂且作罢。 翌日一早,便有人来到了约定地点,接近午时时,共有二十余人到达,又等了半晌,张飞环顾四周问道:“怎么不见匡猛呢?” 众人皆是不知,张飞只好作罢,内心却生出怒意,认为匡猛此人真乃小人,干脆不去管他,自顾开始。 片刻后,想到了昨日之事,张飞连忙对着周毅询问。 周毅刚要开口回答,便听见外面一阵纷乱,正是匡猛等三四人姗姗来迟。 张飞便要破口大骂,可匡猛却先一步来到周毅面前惊问: “人言督邮欲要夺兄长为子,被拒后恼羞成怒,他日便要拿了县尊之位,将兄长父子逐出涿县,可是真的?” 众人一惊! “谁人胆敢造谣?”张飞惊问。 “县尊府中仆役,今日哭诉于众人,已是人尽皆知了!”匡猛道。 张飞一惊,联想到昨日之事,连忙同众人一般,将目光看向周毅。 周毅放下手中吃食,缓缓站起身来,看尽了众人眼神,随后呼唤众人落座。 宴会没了动静,所有人皆等着周毅开口。 “我且问与众人,我等兄弟相聚于此,到底是因为什么呢?”周毅问。 众人不解其意,不知如何回答。 周毅提醒道:“可是因为我家中显贵,父为县尊,汝等欲攀附贵人耶? “若有如此想法者,非人哉!” 众人脸色一变,果断否认。 “那可是因为阿飞家中广有财资,汝等贪图口腹之欲耶?”周毅再问。 众人脸色通红,有人愤怒的对着周毅说道:“大兄,我们皆是仰慕你之勇武才来到这里,你怎么能连番侮辱我等呢?” “善!”周毅大声答到:“我与督邮之事,还望各位兄弟莫要忧心。” “众为兄弟愿与我周毅相认,皆是因仁义二字,岂是因为财物功名?周毅深知此番道理,因此他日便真的因为那督邮而家破人亡,周毅也不会惧怕,因为无论到了什么时候,周毅还有诸位兄弟相伴,这才是毅最为宝贵的财物!因此纵然时局不利与我,我自不惧也!” 众人嗓子似乎被火堵住了一般,各个热血沸腾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可督邮欺人太甚!难道大兄就只能凭白受到这样的冤屈吗?” 周毅安抚了众人:“督邮虽然势大,但是也不能凭空处理我等,只要府君愿意相信父亲,事情不会太糟的,但若是诸位因为我的事情而受到牵连,那才是我的罪过,此事切不可再提,诸般因果自我而始,自我而终。” 张飞怒火中烧,周毅身世志向俱有,而且愿意折身同自己结交,张飞感动不已,深信周毅能成就一番大事,可是今日却被一小人阻拦了起来。 若是真的看着督邮将周毅父子赶出涿县,他还算的了大丈夫吗? “若是冷眼旁观,飞难活也!”张飞内心暗道。 众人还是不甘心,周毅只是正襟危坐,约定不再提这件事。 宴会结束之时,周毅先行离开。 砰! 张飞摔碎碗碟,愤怒的站起身来说道:“兄长说诸般因果自他而始,自他而终,我却是不甚同意!若是真的如此,那我等岂非成了无用之人?” “飞,你欲如何?”有人问道。 “督邮辱我大哥,吾等当阴杀之!”张飞一声大喝,稚气顿时脱了三分。 “飞,你莫不是疯了?你敢杀人?!” 张飞看了众人一眼,态度不言而喻。 “愿同我一块去的!与我同列!”张飞站起身来,严肃的说道。 众人被吓了一跳,只有了了三四人肯站起身来。 匡猛是其中一位,此时说道:“大丈夫死则死矣,我欲帮兄长渡过难关,虽死无憾!若是有不来者,可尽早走之,莫要延怠!” 又有几人闻言站起身来,走到张飞身后。 “诸位兄长,我等自是知道义气二字,可此事县令大人都无法应对,我等如此以卵击石,岂不是真的应了兄长说的话,怕是会连累家人,我……”几人脸色通红,犹豫着说道。 “若不举事,皆可滚之!”张飞怒道。 几人相互看了看,有的咬牙加入了张飞的队伍,也有的叹息一声准备离开。 “诸位难处我亦知之,只愿诸位不可泄露天机,否则必遭天谴。”匡猛道。 离开者都是羞愧万分,尽皆掩面而去,答:“若有告密者,必被烹之!” 张飞回头望去,发现只有一十一人留下。 “算上兄长,以后那范阳赤子,只有我们十二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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