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日风雪,亦是日上三竿时,军营之中众人早已经吃过早饭,正要开始训练。 只是经历过昨日的辛劳后,大家都有所倦怠。 此乃人之常情,第一日尚且能够靠着前几日的温养熬过去,但第二天必然是不想动弹。 只看军帐各处的将士都懒洋洋的走出来,打着哈欠,伸着懒腰的聚集起来。 即便有各级总旗催促,伍长以下的将士们还是慵懒。 “速速集合,你等若是怠慢,圣上必然要惩戒你们!” 有总旗向着这群新兵大喊道。 可在人群之中,不知是谁胡乱呼喊了一句,反驳道。 “昨日那么辛苦,圣上今日来不来都是个问题,我们那么积极干嘛!” 那总旗闻言,自然勃然大怒,厉声道。 “谁说的,给我走出来!” 只可惜新兵们谁也没动,个个一脸茫然,好似自己并不知情一般。 不过他们的眼神早已经出卖了他们,毕竟大家都不愿意相信,一個皇帝会陪着他们一起辛苦。 现在恐怕还在后宫哪个娘娘宫中,享受温柔乡吧! 更别说昨晚有谣传四起,众人更加迟疑。 到今早一看,果然不见皇帝身影,果然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去了! 总旗眼看无人应答,自己也不好惩戒如此多的人,只得作罢,催促着士卒往校场赶去。 又一阵冷风吹起,更让大家抱怨不已。 见此情景,连那总旗心中都有所顾虑。 稍有不慎,引得众怒,更有兵变之风险啊。 纵然没有,如此情绪在营中蔓延,更会引得士气低落。 皇上啊皇上...你该不会真不来吧? 总旗心中暗想时,忽听辕门外一阵马蹄咆哮,紧接着便是那马匹嘶鸣。 这番声音,更引得已一众将士们回首望去,正好看到一位满身风雪的少年匆匆赶来。 在他的身旁,乃是肃穆威严的锦衣卫。 “皇上来了,皇上来了!” 总旗只看了一眼,心中便激动不已,嘴上更是大喊道。 其余将士们一看,眼中多有惊讶。 毕竟昨晚流传的谣言,那是信誓旦旦的认为皇帝只是游戏人间,不会陪他们顶风冒雪的,怎得今日还是来了? 是了,一定是做做样子罢了,明日便不会来了! 众人这般想着,便又在天子的注目下,开始了一整天的训练。 然而接下来整整半月,那少年天子尽皆风雪无阻,每日必然早到军营之中,亲自指挥兵将操练。 底层的士卒们亲眼所见,心中震荡。 那天子,竟真陪我们一同训练? 如此一来,他们更无理由懈怠。 而训练只需熬过前半月,一切渐入佳境,身体渐渐适应时,众将士的逆反心理自然散去。 他们反而生出几分愧疚来,心念自己不过大头兵一个,竟然妄想让皇帝与自己同甘共苦。 如今皇帝真做到了,他们更是自惭形秽,训练时更是卖力。 将士们用心,这阵法操练自然卓见成效。 诸葛亮一眼望去,心中更安,亦是毫不吝啬的赞誉道。 “大明将士悟性甚佳,不出半月,这基础阵法便已经稍有雏形了,变化阵法时,也能跟随着伍长快速行动,我心甚慰。” 此刻跟随在诸葛亮身旁的,不仅有锦衣卫,更有监军。 一位监军当即陪笑道。 “那当然是皇上您指挥有方,这才让将士们学习神速。” “功不在我,在士卒也。” 诸葛亮不喜旁人献媚,当即拒绝道。 那监军吃了个闭门羹,只得悻悻退下。 随后众人便跟随着诸葛亮,在军中巡逻起来。 将士们精神一震,自然卖力起来。 可就在此时,有一方阵外围的士卒忽然脚下乏力,竟然当众崴了脚来。 这一幕不偏不倚,正好被诸葛亮等人撞见。 发觉事情不对的他立马起来,就想强撑着躲回队伍之中,而管理此人的伍长更是勃然大怒,当即训斥道。 “你没吃饭是不是,这么点动作都做不好?” 随后赶忙走出队列中去,跪倒在诸葛亮面前,拱手道。 “皇上,下属治军不严,竟让此人出了大丑,还请皇上责罚。” 说是责罚,其实更多的是推卸责任。 纵然要治罪,也只不过是不严之小罪,属实是撇的干干净净。 然而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诸葛亮还真就不悦,要治此人之罪。 羽扇挥舞,诸葛亮肃穆道。 “你这伍长,倒真要口头训诫一番。你莫非不知此士卒跌倒,并非未曾吃饭这般简单,乃是他脚下生水泡,一双脚破了又破所致。” “啊...” 那伍长闻言,顿时心惊不已。 因为皇上所言,非虚啊! 不等他反应过来,诸葛亮就已经命人去叫军医,同时他自己也带着监军来到了那士卒面前。 这士卒年级甚小,同旁人比起来,又显得瘦弱,见了天子更是唯唯诺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诸葛亮也不恼,开口道。 “伱且先坐下,把那鞋袜脱了如何?” “噢...” 这小卒已经完全被吓傻了,只懂得听命行事,竟真的呆滞的坐在了地上,要去拖了鞋袜。 周围一众将士听了,个个吓得魂不附体。 见天子不请安已是大罪,这小卒这也不知道? 然而他们发现皇帝脸上没有丝毫不悦,反倒很有耐心,又让人去取来火盆。 只不过众人等了好一会,那小卒也没能脱下鞋袜。 原因无他,轻甲在身,一举一动皆受桎梏,自然无法脱下。 并且随着小卒每一次动弹,他的脸上就会多一分冷汗,显然是被疼的。 诸葛亮心疼,收起羽扇,抖搂衣衫,干脆伸手为其脱下鞋袜来。 这一下不止是周围将士,身后监军,就连那小卒自己,都吓得连忙说道。 “皇上,这鞋袜脏。” “不妨事,这些事情,我见多了。” 诸葛亮直言道,他也是久训兵将之人,此等病状他早已见过千次百次,很是熟悉,自然无惧污秽。 于是他还是将那鞋袜给脱了下来。 这一举动看似平常,却叫周围所有将士全都噤声,默然看着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一位天子,竟不惧污秽为士卒亲脱鞋袜治疗。 这...这是真实的吗?还是将士们都在做梦? 要知道那些个高官将军们,可从来没把他们这些士卒当过人来看,更何况为他们疗伤! 一股奇异的暖流,便不由自主的流淌在每个人的胸口,让他们心窝里尽是暖洋洋的。 冬日苦寒,那鞋袜一脱,虽无味道,但那血淋漓的袜子一下就成了最扎眼的存在, 原来是这鞋子不合脚,再加上多日久训,这小卒的水泡起了又破,破了又起,反复折磨,才有此景。 诸葛亮皱眉,追问道。 “此鞋子并不合脚,你怎不向监军反馈,申请调换。” 那小卒唯唯诺诺,眼神稍微挪动一下,看了看伍长,这才道。 “小人不敢...” 两人近在眼前,诸葛亮如何不知小卒变化,他叹了口气,宽慰道。 “削足适履,乃天下谬事也。鞋子不合脚,就该换。监军何在?” “臣在!” 恭候多时的监军队长当即上前,下跪施礼道。 “速传我令,让后勤官再问一遍将士们衣衫鞋袜是否合身,如有怠慢,定责不饶!另外再取合适鞋袜来。” “是!” 监军慌忙离去,怎敢怠慢。 这时候军医赶来,施礼过后,终于是为那小卒治疗脚上伤痛起来。 诸葛亮这才缓缓起身,望向了周围将士,拱手道。 “诸位将士,一连半月训练甚是辛劳,我心知肚明。然大明危急,北有蒙古,后金之威胁,南有各地流寇之肆虐。我非酷吏,亦不愿苦训军士,只因事急从权,无奈而已。” 此言一出,周遭将士尽皆跪倒一片,齐声道。 “为皇上分忧,为大明效力,乃我等本分也!” “话虽如此,我心亦有愧疚。今夜我会安排伙夫煮肥羊餐犒赏全军,更会让军医为诸位将士检查病痛,稍稍休憩一番吧!” 诸葛亮说完,脸上也终于不再紧绷,浅露几分轻松之色来。 周围将士们闻言,更是激动不已,纷纷高亢的欢呼道。 “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虚礼皆免,现在继续训练!” “得令!” 将士们当即兴奋的投入到训练中去,他们激动,亢奋,不仅是为了那一顿肥羊餐,更是因为皇上对他们关心的态度。 与此同时,诸葛亮也不忘了安慰那小卒道。 “你既已受伤,便安心养伤,训练之事后续再补即可。军医自当好好照料。” 那小卒就是再木讷,此刻也反应过来,心中激荡,刚一开口,眼泪却留了下来,操着一口乡音道。 “皇上...您待俺真好,这天底下也就俺娘和皇上您待我这般好了。” 诸葛亮轻笑,抚其项背道。 “不必在意,先去休憩吧。” 说完,当即让军医用担架送那小卒往账内休息。 事情了结,诸葛亮这才转身继续指挥训练起来。 于他而言,这不过是极为平常的一次关切罢了,将士们的劳病伤痛,身为主帅,理应关切。 但他并不知道,此番举动落于将士们眼中,那是何等的珍贵。 千百年来,如此关切士卒,珍稀人命的将军,又有几人呢? 跟着这样的皇帝,前途明朗,又何必再去理会那些跳梁小丑所造的谣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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