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建国是个不在成绩给孩子压力的家长。
他今年快要80岁了, 经历过岁月沧桑变化,看着生活越来越、越来越便利的同时, 也经历过儿时的战争饥荒、年轻时的动『荡』贫穷。
在他的观念里,儿孙能不招灾祸远离疾病,平安健康地活着,这就是最大的幸福。
有出息,就去做个有用的才;
没出息,就平凡地过生,也没什么不。
所以哪怕黎簌个成绩没眼看, 放下名次表, 他也还是乐呵呵地煲了大锅猪脚, 说是放凉了,像皮冻样吃。
是新和别的老头学的, 叫水晶猪脚。
黎簌闻着厨房里阵阵飘香,问姥爷:“您吃过晚饭了么?”
“早吃过了,煮了多米饭, 来想着你们放学回来, 叫小睿也过来吃饭。谁承想你们个还挺潇洒, 考试烤糊了还下馆子。”
“我烤糊了, 您不是也炖肉了。”
黎建国泡了杯枸杞茶,开电视,又开始跟着做养生『操』:“去的哪家饭馆啊?铁锅炖大鹅?还是小火锅啊?”
“聚宝居。”
“嗬!”
黎簌不愿意多说, 黎建国就猜到是靳睿请客, 这帮孩子, 也只有靳睿请得起。
估『摸』着家请客时,这俩还没闹矛盾呢,吃完饭才闹掰的。
老家看事准着呢, 嘱咐了句,“小睿的钱来得也不容易,不是大风刮来的,别总让请客”。
说完再不提靳睿,干干脆脆换了个题。
“姥爷今儿煮米饭里放了你妈妈寄回来的新鲜玩意儿,据说叫什么,哦,五彩藜麦。小东煮完,『露』出卷卷的尾巴,看着挺可爱。”
“我看看?”
黎簌走过去,掀开电饭锅,看和北方长米煮在起的陌生米粒,拖曳着尾巴,像『迷』你豆芽,她怎么看怎么喜欢。
可能睹物思,她看着米就觉得欢喜,美滋滋地和姥爷说:“妈妈么忙,还去给我们买没吃过的东寄回来,真呀。藜麦呀?哪个黎?我得查查。”
小姑娘拿着手机,查完之后兴奋极了:“和咱们个‘黎’!妈妈真可爱,肯定是故意的!姥爷您拍照给妈妈发了么?”
“电了,你妈妈说让你多补补营养,学习累。”
“怎么和您套说辞呀,哈哈哈......”
正在抻胳膊的黎建国动作微停,把题岔开:“剩了么多米饭,不道怎么吃呢。”
“炒米饭吧!”
黎簌很开心,拿手机对着电饭锅里拍了两张,“明早炒米饭吃,不能浪费,大老远寄回来的呢。”
黎建国笑她,大早晨起来你能吃进去炒米饭?
“能啊!”
“你得早点起,炒米饭可不像喝粥,不能着急吃,干干巴巴的,吃不容易噎着。”
“我就早点起呗。”
是这么说,隔天黎簌起得也算早,但她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能吃炒米饭了。
吃了就要和平时样的时间学,又要和靳睿起。
她的脚踝转,不坐车也行。
反正靳睿把她认错,又冤枉她说过小羽阿姨的事,没么翻篇儿。
黎簌收拾完自己,和黎建国说不吃早饭了。
黎建国道自己家孩子的什么主意,故意逗:“小睿要是过来等你,我和他说你生气先走了?用不用和说,你得吃城的包子、城南的豆腐脑才能,像还有个市中心什么点心来着?哎呦我确实是老了,怎么想不起来了......”
黎簌系只脚的鞋带:“我就是随说。”
还能真指望靳睿去买么?
即便是儿时,靳睿『性』格最的时候,也是被富养长大的,小少爷似的。
现在自己赚钱了,更是身骄奢臭『毛』病:
怕冷不让开窗;学放学步路不走,车;考的了得吃聚宝居庆祝;外套礼拜换件,没他穿过重样的。
就这样的男生,怎么可能差遣他去跑么多地方买东。
连赵兴旺样的,嘴叫着她老大,差他去小卖部帮她和楚涵买趟『奶』茶,是不情不愿的,得趁机敲诈包虾条才肯动身。
更别说靳睿了。
靳睿肯定不乐意给她这个台阶,正她也不想下!
要说回来认生不意思,行;但如果是冤枉她说过小羽阿姨,不行。
玩伴么多年,点基信任没有。
黎簌穿只鞋,发现手机没拿,单腿跳着往屋里跑。
沙发有个手机亮着,她下意识把视线落在面,结果是姥爷的老年机。
老年机字体大,眼就能瞧屏幕的通记录。
她笑起来,看来昨晚的水晶猪蹄没少和请教,通时间15分钟呢!
黎簌找到自己手机,隐约间冒出个念头:
像没看有和妈妈的通记录?
姥爷不是说昨天刚和妈妈通过电?
可能是微信通吧!
时间紧急,黎簌没多想,拿了手机和黎建国挥挥手,学去了。
高二了,她可能是头次来三中这么早。
路没碰穿着同款校服的,走到校门,才有零星个,看样子像是高三的。
校园里没什么影,和她晚来时满『操』场学生路狂奔的景象完全不同。
不远处停下辆出租车。
怎么还真有和靳睿个败家子似的,学还车?
正想着,她看了眼车牌号,眼熟。
车下来的更眼熟。
男生身高优越,校服外面套了件宽敞蓬松的浅灰『色』棉服,帽兜还有圈『毛』『毛』。
这衣服也就他穿,给赵兴旺穿,得像熊似的。
黎簌撇嘴,不愿意承认,论是小时候还是现在,靳睿确实在外形比较出众。
脑子里闪出个词儿,模狗样。
出租车是从另个方向开过来的,说明靳睿也没有等她,早就先出去了。
和靳睿对视线,黎簌“哼”声,先他半步迈进校园。
“黎簌。”
听不,我聋了!
她脚踝还是不舒服,走不快。
余光瞥身后身后的,拎着个挺大的牛皮纸袋子,两只手『插』在棉服袋里,不紧不慢地跟在她斜后方。
走步,这就叫她声,“黎簌。”
黎簌装聋做哑,路走到班级门。
生活委员还没来,教师们紧闭着,走廊也静悄悄。
黎簌靠在门边等,靳睿也站在旁,没说。
“靳睿?黎簌?你们怎么来这么早?”
两回头,看班主任老高满面春风地从外面进来。
老高摘掉帽子和围巾,走过来拍了拍靳睿的肩膀:“考得不错,和你在以学校的成绩相比,怎么样,算是进步还是退步?这个成绩你自己满意不满意?”
靳睿说:“还。”
老高边说边拿出班级钥匙,开门。
老师夸赞叮嘱成绩的学生,又没她什么事儿,黎簌钻进教室,回到自己座位,隐约能听老高笑着和靳睿讨论是否适应的题。
可能是转校生成绩让老高高兴,他拉着在走廊说了久。
黎簌瞥眼教室门,偷偷拿出手机给楚涵发信息,想让自己的姐妹给自己带份早餐。
看来聚宝居么昂贵的菜肴,也只能缓解顿温饱,现在她快要饿死了,胸贴后腔。
信息没等发出去,课桌旁多了道身影,黎簌下意识把手机往书桌堂里推,抬眼,发现站在旁边的不是老师,是靳睿。
靳睿迎着阳光,眸子里像住着对棕『色』琥珀,透亮。
他看着她,没说,只是伸长胳膊把手里的牛皮纸袋子放在她桌。
袋子里似乎有些食物的香气,很熟悉,但时想不起是什么。
黎簌不解:“干什么?”
面的男生扬扬下颌:“开看看?”
“不看,拿走。”
黎簌把纸袋放到靳睿座椅,拧巴地想,买个早餐贿赂她,她就能原谅么?
她根就不是种说小羽阿姨不的啊!
被她顶了句,靳睿也没脾气。
把纸袋拎起来,自己坐下,东样样掏出来,重新放在她桌——
城干肠馅大包子、城南杨记家的豆腐脑、中心区买甜品店新出新出的鳕鱼三明治和泡芙。
黎簌有点懵。
愣了儿,转头怒视靳睿:“你偷听我和姥爷说?”
“在外面抽烟,不小心听到的。”
靳睿动作没停,又拿出联娃哈哈,放在她桌子,拆开吸管,挨个『插』,“给你喝,我个不喝。”
“我喝不完!”
“天呢,敞开喝。”
靳睿笑了笑,下刻却严肃认错,“当年认错是我不对,搬走没和你招呼是我不对,回来态度冷淡是我不对。是我不对。”
男生整个坐在阳光里,眼睛眨不眨地盯着她,神『色』认真。
他喉结处还有她揪出来的红痧未褪去,唇红肤白。
说完这段严肃的,他轻笑声,停顿下来,似乎想了想才想起要说什么。
然后黎簌就听她昨天臆想的段台词,真的被他说出来:“我错了,再也不敢了。黎簌,考虑考虑跟我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