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我们一般回乡下过。 只是今年提早了几天，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抱着爸爸的照片睡觉的缘故，我一直梦到爸爸在我面前离世的样子。以前我不愿意看到这张照片时，会拿一块布把它遮住。我总是在欺骗自己，爸爸只是和以前一样忙于工作，总有一天还会回来看我和妈妈。 可是时境过迁，我还是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慢慢的承认他已经回不来的事实。 回家时，我特意买了三瓶白酒。 爸爸生前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只是工作之余的时候，会一个人小酌几杯。那天送走封亦回来时，我看到妈妈一个人坐在那里，把酒一杯一杯的倒在坟前。那时候我在想，什么时候我也要陪爸爸喝一杯酒。其实爸爸很喜欢和朋友们一起喝酒的，只是被妈妈剥夺了这个爱好。 回到老家后，我就带着白酒到了爸爸那里。倒好两杯酒，一杯倒在地上，拿起另一杯自己喝掉。 辛辣，苦涩，是我第一次喝白酒时候的感受。在酒吧工作那段日子，最不想喝的就是白酒，这一杯下肚后，我第一次感到了酒后的回甘。只是我喝不了太多，这一杯喝下去就隐隐的胃痛。我拿出胃药和梦琳帮我弄到的止疼药各自喝了一颗。 那瓶酒最后被我一杯杯倒在坟前。 另外的两瓶没有开口，和上次带来的白菊一起被留在了那里。 …… 年夜饭上了餐桌，我们三代人坐在桌前其乐融融的吃着年夜饭，看着电视节目。时不时的吐槽一句：今年的节目比去年难看了不少，舞蹈不好看，歌也不好听，就连小品也没什么好笑的包袱。 无聊之余，我接到了姝姝的电话。 “漾儿，封亦他病了，你要不要来看看他。” “什么病？” “医生说他是长期饮食不规律，睡眠不足还经常抽烟导致的，得住院静养一段时间。” “他身边，应该有人照顾吧？” “唉，他可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大病，天天想着去工作，根本不配合医生的治疗。我在想，是不是你能劝劝她。” 我或许能劝的动吧，可我不知道我该不该去。 夜晚，闪电与雷鸣前赴后继的来。冬天，怎么会打雷呢？ 奶奶怕我着凉，又给我抱进来一床被子：“打雷了，不是什么好兆头啊。别着凉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关好门窗。” 我透过窗户，看着屋外电闪雷鸣的天空，不由得开始担心起封亦来。 尽管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我脑海里不断在想，满身疾病的他一个人躺在病床上咳嗽不止，却没有人照顾。 我还是回了C市。 可能我就是放不下他吧，和别人再嘴硬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担心他，又屁颠屁颠的赶回来了。 推门进去的时候，我看到他手指缝里夹着一根香烟，正想拿打火机点燃。等他看清楚进来的是我之后，手忙脚乱的赶紧收了起来，满脸的紧张。 像是一个……被妈妈抓到抽烟的十岁不良少年。 我本来有点生气，只是看到他被抓包的样子后，又觉得好笑：“你不是戒烟了吗？” “偶尔才抽一根，戒烟嘛，总要循序渐进的。”封亦尴尬的笑。 “偶尔抽烟，天天偶尔？”我不依不饶的向他发泄着我坐了一天一夜绿皮火车的不爽。 封亦起身下床：“怎么会，只是才抽就被你碰到了。”说着，他朝床底踢了一脚满是烟头的垃圾桶。 “……”我有些无语，“算了，你就作践自己吧，抽死你算了！”不说实话的男人最讨厌，而被抓包还不说实话的，更讨厌！ “你别生气，我认错还不行吗？”封亦走过来抱着我诱哄道：“乖，我和你道歉，对不起，漾儿。” 我呼吸一滞，下一瞬却闻到了他一身的烟草味，心里更多的是心痛。这一年来，我过得不好，他又何尝过的好。我们像是一对苦命鸳鸯，被人折断了翅膀。 “对不起。”他毫无征兆的放开了我，大概是因为刘廷飞。 我叹了口气，紧接着询问道：“医生说你不怎么配合治疗。” “我的病，医生治不好。坐下说吧。”封亦坐在床边，指了指椅子示意我也坐下。 “什么病？” “心病。” 我们一下子冷了场。 “你饿了吗？”我问道。 “现在，才九点。” “哦。” 然后，又是沉默。 心病，我大概知道他的心病是什么。我也知道该怎么治，只是封亦，我到底该怎么做？ 我也好想要两全其美的结局，可是我怕到头来和你一样弄的我们两败俱伤。 见到他没什么大碍后，我的心也就放下了。再待下去，就不合适了：“我走了，你好好休息，记得戒烟。” “漾儿，陪我吃顿饭再走吧。” “现在才九点。” 封亦起身拨动了一下闹钟：“现在十二点了。” “……”我妥协道：“好吧，我记得这家医院有共享厨房的。我去买点菜，你等我。” 医院旁边有个市场，我挑了几样菜和调料，路过一家卖南瓜的商贩时，顺便挑了半个南瓜，我打算给他做一碗南瓜粥排排毒。清清肺。 共享厨房的到底是比不了家里的厨房，所以我只能炒了几个家常菜。 “番茄炒蛋，青椒肉丝，芹菜拌豆腐，南瓜粥，米袋子太重我提不回来，就买了馒头。你尝尝好吃吗？” 上学时我们封亦迁就我，我们每天都在食堂吃。这还是我第一次给他做饭。不知道会不会是最后一次了。 “好吃。” 病房门突然被推开，看了眼来人后，我莫名的紧张。 “妈。” “阿姨好。” 是封亦的妈妈来了，那个我印象中最端庄秀丽的女人：“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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