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祺看着她，笑得妖孽一般，继续道：“下学期，我要转学了。” 他的笑容温暖如春，可是，黄晨曦看着，眼眶里却开始积蓄一场暴风雨。 “我爸要去别的市做生意，我要一起转学过去。” 方才的紧张、羞怯消失殆尽，到嘴的话也咽进了肚子里，她木讷地在他身边坐下，安静地看着他的侧脸，听他云淡风轻地说着他转学的原因。沉默了许久，也不知道该开口跟他说些什么。 其实那天她有满肚子的疑问想要问许家祺，想问问他为什么她发错了一条信息给他，他就让她不要再发信息给他，想问他为什么总是刻意回避她，想问他为什么那天心情特别好，但是当她听到那句“我要转学了”，她忽然觉得问与不问，都没有什么分别了。 因为许家祺的离开，初二那年的夏天提前结束了。 她年少时初次的怦然心动，她没有说出口的喜欢，也随风消逝在了时间的长河中。 初三开学以后，黄晨曦照常去补习班，成绩慢慢地提了上去，只是言慢常常看到，她坐在窗前发呆。 她再也没有见过他，直到那天在酒吧里。 酒吧吧台上的射灯虽然只投下了暗黄色的光线，但还是将他的侧脸勾勒得异常好看。黄晨曦看见他的时候，一眼就认出了他。 他单手举着酒杯，嘴唇轻抵着杯口，抿了一口浅蓝色的酒，暗黄色的灯光笼罩着他，在原木色的桌上投下修长的影子。那影子像是寻着木头的纹理流淌出来，荡悠着，摇摆着，像跳跃着的火苗，一直一直烧到黄晨曦的心里去。 黄晨曦几乎以为，自己撞见了一场梦。那是一场一半由真实场景一半由虚幻臆想胡乱搭造起来的梦，让她忍不住沉沦。 她几乎就要叫出他的名字，喉咙滚动间，鼻腔中的酸涩和胸口处隐隐传来的喜悦逐渐清晰起来，让她哑然。犹犹豫豫半晌，她最终还是不敢上去打招呼，只敢坐在吧台摩挲着酒杯。 令她没想到的是，几分钟后，许家祺离开他原本的位置，走到她身后，先开了口，跟她说，“好久不见，黄晨曦。” 黄晨曦其实一直以为他可能已经不记得自己了，所以听到他的声音的一瞬间有些错愕，偏过头盯着他近在咫尺的侧脸更加有些不可置信，半晌才回神也道了句，“好久不见。” 许家祺在她左手边的位置坐下来，朝服务员挥了挥手，说：“再来一杯see you torrow。”然后，他转头看向黄晨曦，语气悠然，“有十年了吧。” 黄晨曦点点头，附和着，“是啊，时间过得真的很快。” 许家祺笑起来，轻声道：“这边有个项目，这几个月，我都会在这儿。” 黄晨曦怔怔地看着他，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但是听到这个消息，她的脑中像是听到了烟花炸开的声响。然后，她听见许家祺继续道，“我在这里应该就你一个朋友，我要是想找人说说话，能联系你么？” 酒吧里忽然开始播放一首男声韩文歌，黄晨曦听不太懂，只觉得越听旋律越发欢快起来，就像她此刻的心跳。须臾，旋律转缓，男声拖着尾音唱了一句“Lon ti no see”，紧接着又是韩文。 尽管只听懂了一句歌词，但是黄晨曦觉得这首歌听来格外悦耳。 她在舒缓如蚕丝贴身的歌声中笑起来，应道：“当然。” 两人静坐了一会儿，言慢察觉有隐约的震动感从座椅上传来，朝右下方瞥了一眼。许家祺察觉，左手摸进裤兜里，摸出了亮着屏的手机，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却并没有接。 见状，黄晨曦犹豫一瞬，还是问出了口，“女朋友查岗么？” 闻言，许家祺笑笑，摇摇头，“我没有女朋友。”说着，还将手机拿到她面前，确定她看清了才锁了屏又将手机放回口袋，只是不是放回原位，而是塞进了右边口袋。 屏幕上显示的备注是“李老板”，黄晨曦心中不自觉地暗喜，口中装模做样地感叹一句，“这么晚还有工作啊，真是辛苦。” 许家祺未答，微扯了扯嘴角，挑了新的话头：“你后来是上了县一中么？” 黄晨曦点点头。 “然后上了S大。”许家祺继续道。 黄晨曦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许家祺笑笑，还是没答，只道：“真好。” 黄晨曦歪着脑袋问他，“好在哪儿？” 许家祺喝了一口酒，“不用到处跑，不好么？” “说得也有道理。”黄晨曦把话题扯到他身上，“那你呢？之后还转过学么？” 许家祺点点头，“高二的时候又转过一次，然后就去念大学了。” 黄晨曦轻声道，“B大。” 黄晨曦说出这两个字时语气中带着满满的笃定，但是酒吧里有些嘈杂，许家祺没有听出来。 他只听见两个音节的发声，于是他颔首，然后笑着看她，“没错。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黄晨曦嘴角微微上扬，尽量说得轻松。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呢。B大经管学院，市场营销学2班，许家祺。 自从许家祺让她不要再给他发信息之后，黄晨曦就真的没再给他发过信息了。但是许家祺转学后，她还是忍不住给他发过一次，结果许久都没有收到回复。 落空的心事让黄晨曦无比惆怅，某一天晚上她大着胆子给他打了个电话，但是，听筒里传来的是一个机械化的女声：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就这样，黄晨曦彻底失去了和他的联系。 原本，黄晨曦想问问林攀，但是又害怕自己的意图就此暴露，只能作罢。 所以自从那以后，黄晨曦时不时地在百度上输入他的名字，希望能够找到有关于他的蛛丝马迹。她也不记得，她这么做了多少次，每次都浏览网页到眼睛干涩，但还是没有许家祺的消息。 直到大二上学期刚开学的某一天，黄晨曦用电脑查完资料后，习惯性地在搜了索框里打出了“许家祺”三个字，然后浏览到了一条新闻，“全国大学生创新创业大赛圆满落幕，参赛作品《×××在学生市场的品牌推广》荣获金奖，指导教师，B大经管学院教授，沐裎，小组成员，经管学院，13级市场营销学1班，黄顺，13级市场营销学1班，陈明信，14级市场营销学2班，许家祺。”。 黄晨曦按捺住心中的激动点开了那条新闻，看到了许家祺拿着奖杯的照片。然后，黄晨曦笑了起来。 从那以后，她就开始留心有关B大的消息。 所以，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两人就这么闲聊了起来，都是简单的话题，在哪儿上的高中，在哪儿上的大学，学的什么专业，现在在做什么工作等等。 不知不觉，两个人竟然在酒吧待到快12点。 其实快11点的时候，黄晨曦注意到了时间，但是她没吭声。 两个人才走到酒吧门口，就有代驾凑上前来揽生意。许家祺将钥匙递给其中一个，轻声报了车牌号，代驾拿了钥匙，转身就往车库去了。 见黄晨曦没有动作，许家祺歪头问她，“你怎么回去？” 黄晨曦道：“我打个车回去就行。” 许家祺笑笑，“还是我送你吧。” 黄晨曦心下一喜，没有推辞，轻声道谢。 两人缓缓往前走着，谁都没有说话。黄晨曦看着路灯下两人一高一低的影子，不自觉抿嘴笑笑。 须臾，黄晨曦看见许家祺原本自然摆动的右手的影子忽然在大腿处没了踪迹，然后余光就看见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屏幕上依旧闪烁着“李老板”的名字。 黄晨曦下意识地开口，“你要是有事你先忙，我可以自己回去。” 许家祺摇摇头，还是没接电话，直接又将手机塞回了口袋里，然后道：“没事，我送你。” 代驾很快开了车出来，许家祺打开后座的门让黄晨曦先坐上去，然后他自己也钻了进去。 其实黄晨曦对于车里的气味比较敏感，有些车子她才上车就会觉得头晕反胃。但是许家祺的车子的味道很好闻，她没有觉得任何不适。 坐稳后，代驾出声询问：“先生，目的地是哪儿？” 许家祺转过头询问黄晨曦，“你住在哪儿？” 黄晨曦言简意赅地报了地址，“丽景花苑北门。” 代驾很快在导航软件上输入目的地，车子缓缓发动。代驾应该是个老司机，车开得很平稳，话还少，安静得像是不存在。 与方才酒吧里的灯红酒绿、嘈杂纷乱完全相反，车内安静得像是能听见每个人的呼吸声。 许家祺就坐在边儿上，但自从上了车后黄晨曦却不敢转头去看他。 正琢磨着说些什么，黄晨曦听见许家祺道：“前段时间，初中同学聚会，你去了是么？” “啊？”黄晨曦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件事，迟疑了一声才道：“对。” 许家祺看着她，继续道：“其实我本来想去的，毕竟很久没见了……但是我那几天刚好有事。” 黄晨曦点点头，“这样，那真是太可惜了。” “可惜吗？”许家祺笑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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