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同意了，还怯生生地跟他道了歉。他记得那个时候女生脸上满是害怕和无措，见她那个模样，他忽然有些烦躁，分明他才是受害人，可是现在这情况倒像是他以强凌弱了。 他提醒她以后记得尊重人，就转身离开。 等他回到家，再想点开那个帖子，发现已经点不开了。他心想那女生倒还算信守承诺。 可是因为这件事，他似乎被许多人“认识”了。情书、偷拍、短信、电话......骚扰不断。是以，陈成对这件事的印象非常深刻。 这件事情之前，虽然也有人偷拍过他，但是都没那么明目张胆。而这件事以后，偷拍他的人越来越多。 陈成记得最清楚的一次是在初三上学期快期末的时候，有个同班女同学偷拍了他打球的照片，还把照片发到了QQ空间上，附了些言辞暧昧的话。不知道经过了怎么样的传播途径，那个女生发的那条动态被班主任看见了，然后，班主任顺理成章地认为他和那个女生在早恋。 陈成和那个女同学被一起叫到了办公室。那个女生脸皮儿薄，班主任才亮出那条动态的截图，她就开始哭。陈成干净利落地否认，女生的哭声更大了。 于是，班主任让女生先离开，而陈成被留下来挨了半个多小时的训。内容大抵就是“下个学期就要考高中了，你还有心思早恋？”、“青春期里对异性有好感是常有的事，但是你们现在是学生，学习才是你们的主要任务”之流的，陈成心里窝着团叫“冤枉”的火，全程冷着脸，安安静静地听完。 可这在班主任眼中看来，陈成的表情就是无动于衷的代名词。于是，班主任最后怒气冲冲地丢下一句话，“明天把你家长叫来！” 原本就不关自己的事，自己平白来挨训已经算很尊师重道了，凭什么还要叫家长？陈成十分不理解。 他能想象到如果孟璇知道这件事会有什么反应，而他又会经历什么，是以他终于辩解了一句，“我没有早恋，为什么要叫家长？” 班主任见他顶嘴，自然是吼了回去，“你说没有就没有？你没早恋人家姑娘怎么会有你的照片？” 陈成心头的火彻底烧了起来，“我怎么知道？是她拍的我，又不是我拍的她！” 陈成忘了他是怎么走出办公室的，只记得他在回家的路上，被几个染着彩色头发的小混混堵在了一个小巷子里。 带头的红毛混混脸上有道疤，在这附近“小有名气”，打架斗殴，还常勒索低年级的学生。陈成认得他，以前陈晨和他也被他勒索过。不过红毛疤脸似乎没认出他。 陈成不想跟他们纠缠，找着空隙就往外跑。 但是胳膊拧不过大腿，一个人抵挡不了几个人围攻。 身上的痛意鲜明地传到大脑，让陈成觉得有些缺氧，就在他感觉快要窒息的时候，一声叫喊声暂时解救了他。 “警察来了！” 那是一个女孩儿的声音，听起来年纪不大。听到喊声的那一瞬间，陈成努力睁开了眼，透过缝隙往路口那儿望过去，却只看到了一抹白色的衣袂。 几个小混混听到声音住了手，回头四下张望着却没看到人影。红毛混混口中叫嚷着：“谁？出来！敢骗老子？老子会怕警察吗？” 另外两个小混混也跟着喊了两声“出来”，无果后，脸上恶狠狠的表情消了些，征求绿毛混混的意见，“哥，也算是教训过了，要不这次就先这样？” 也许是因为害怕警察真的会来，绿毛混混又踢了陈成一脚，道一句“这次算你走运”，然后才离开。 陈成松了口气，保持着蜷缩的姿势躺了一会儿，才缓缓起身。书包在刚才的推搡间早就从肩膀滑落在地，上面还多了几个硕大的鞋印。陈成颓丧地走过去，将它捞起来，单边跨在肩上，缓缓往外走。 走到路口，陈成左右看了看，希望能有什么人影出现，但是并没有。 他吁出一口气，低声对着空气说了声：“谢谢。” 在地上打过滚，白色的校服满是灰尘污渍，担心回家后被发现，陈成只能使劲儿搓擦着。走到家门口时，校服的衣摆已经被他搓得有点儿变形了，但是，还是能清晰地看见上面一块一块的污渍。 陈成丧气地开门，想着赶紧洗个澡换套校服，才抬眼，就看见孟璇冷着脸瞧着他，脸色十分难看，待看到他衣服上的污渍后，二话不说就操起扫帚打他，“我送你去念书，你给我早恋？你学习比不过你哥就算了，还这么不让人省心，竟然还去祸害人家女同学！还打架！我让你早恋！让你打架！” 陈成知道，是班主任打电话给孟璇了，直接坐实了他和那个女生早恋的事，而孟璇，信了。甚至不惜，从市里赶回来教育他。 陈成没有再辩解，一声不吭地挨着打。 外婆在一旁看着着实不忍心，颤颤巍巍冲过去抱住陈成，这才把陈成护了下来，让他回了自己的房间。 陈成颓然地摊在床上不说话。 门外都是孟璇的说话声。 “都是我生的，怎么就差这么多？” “你看看阿晨，他从小到大就没让我操心过。刚刚还打电话回来，说这次模拟考考了年段第三。你再看看他，学习成绩学习成绩不行，还早恋！还打架！” “初三了，你看看他现在这个成绩，怎么上市一中？县一中都不一定考得上！” “......” 之后那一段时间，他非常讨厌看到镜头，连带着讨厌带有镜头的一切事物，比如监控，手机等等。所以，他连手机都不怎么用了。 好在不是每个偷拍他的人都会把他的照片发到贴吧、QQ空间这些平台上，他才渐渐淡忘了这件事。 后来，他认真地思考了一番。得出的结论是，他不喜欢自己的照片出现在公众平台上。 换句话说，他其实是可以接受被偷拍的。 毕竟，如果有人偷拍他，而他并不知道的话，对他而言，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影响。但是，如果有人偷拍他，还把他的照片放到公众平台上，那就是在影响他的生活了。 但是，上了大学后，随着网络越来越发达，偷拍他、还将他的照片，甚至视频发到公众平台上的人也多了起来，是以，不喜欢镜头的情绪又被牵了出来。 不过，或许是确实经历的多了，陈成也有些麻木了。 梦境里最后的一个场景，是他回到了县体育馆的篮球场。奇怪的是，那个短发瘦小的女生竟然朝他走过来，好像还在说着什么话，但声音太小了，他听不清。 他刚想走近，就听见了敲门声，醒了。 眨巴眨巴眼，陈成拿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坐起来。今天，要去舅舅家做客，不能晚了。 陈成一边刷着牙，一边点开手机，查看是否有未读信息。 昨晚他从蒋飞廉家回来后，就直接洗漱睡觉了，没有再看手机。 发现没有什么信息可回复，陈成莫名地有些失落，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不自觉地点开了和言慢的对话框。 【那你确实更适合被偷拍。】这句话安静地躺在对话框里。 昨天晚上，他看着这句话想了许久也没想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说，索性不想了，直接询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可是言慢没有回复。 须臾，陈成单手打字，又给言慢发了个问号。 其实昨晚言慢就看到那条消息了。原以为他看到那句话以后会不高兴，连带着短时间内不再跟她聊天，没想到他竟然那么快就回复了。 言慢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真实的原因自然是她心里有些气不过他明明曾经因为她偷拍他找她算过账，但是他却不记得这事儿了，所以她故意那么说的。但是，既然他已经不记得那件事了，那她便不会主动提起，更不会再想着让他跟她道歉。 想着先不回复，晾他一个晚上，这事儿自然也就过了，没成想他今天早上竟然还追问起来。 言慢组织着语言，准备将这事儿敷衍过去，须臾，她回复一句：【因为你不会找人算账啊。】 看着言慢的回复，陈成忽然笑了起来，满口的泡沫顺势往下滴。 陈成快速吐掉泡沫，往口中灌了口水漱口。收拾干净后，拿起手机先回复了个“原来如此”的表情，紧接着又问道：【今天要去走亲戚吗？】 按下发送键后，陈成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道一句，“果然不能胡思乱想。” 见陈成没再追问，而是开启了新话题，言慢稍稍松了口气。但是看到屏幕上的【没有】两个字，言慢还是觉得胸口微微有些发堵，冤大头的头衔，自己恐怕要一直顶着了。是以，她只是简单回了个【嗯。】 之后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都是说些无关痛痒的话题，持续到晚上十一点半左右，言慢觉得有些困了，道了句【晚安。】洗漱过后，就去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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