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芸给田园的感觉,更像是一种对生活的妥协,嫁的是对她好的周家,与周龙无关。 周芸在家里吃的苦不少,她是长姐,干活的时候也要照看两个弟弟,后来上学,弟弟们不用做家务,她都要做。暑假,她和同龄的女生在河里洗衣服,听到了身旁女生的抱怨,听到了弟弟们在河里的嬉笑声;寒假,她和弟弟围在一起烤火,手指还很僵,就听到母亲在骂“洗的衣服都没晾就在这里偷懒了!” 再后来不上学了,要干的活更多,村里人都夸赞她懂事能干,让家里的女孩以她为榜样,她只对着夸她的大人们笑了笑,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说谢谢夸奖? 还是说这是我应该做的? 她说不出口。 如果父母能对子女一视同仁,如果弟弟们能享受的待遇她也能享受到…… 没有如果。 现在在周家受到的宠爱,是她在自己家从来没有感受过的。 第一次进城,别人听不懂她说的话,连买菜都是周母一点点教的,告诉她不同菜的学名叫什么,夸赞她学得快,给她买手机,买衣服,教她穿衣打扮,工作加班会给她煲汤喝,帮她打扫房间…… 周母对她的关怀与照顾,让她体会到了温暖。 她想要一直拥有这份温暖。 ———— 次日,周芸洗漱好出来,看到田园已经换好了衣服。 周芸惊讶道:“怎么起这么早,你要出门?” 田静在的时候,只要不上班,她可都要睡到中午才起。 田园点头,笑着说道:“嗯,芸姐姐,方老板在等我,我们下午就直接坐车回去了,我下次再来看你啊。” 周芸知道方老板就是跟她一起来的人,李梅电话里交代过了。 “好,那你们路上注意安全,下次要来给我打个电话就行。” 刚走出小区,田园就看到方明俊双手插兜站在树下,他也看到田园了,走了过来。 田园给他介绍了周芸,周芸没想到大姨嘴里的方老板是个年轻帅哥,她笑着打了声招呼,就骑上自行车上班去了。 “你吃过早餐了吗?”田园朝四周看去,想找个早餐店。 方明俊笑得有些灿烂:“没吃,过来陪你吃呢。” 田园啧了一声,选了一家河粉店进去,大冷的天,她还是想喝点热腾腾的汤。 看田园这个做派,一点也不像乡下人第一次进城的样子,昨天在服装城也是,方明俊感觉田园对那里一点也不陌生。 今天天气好,出太阳了,田园今天穿的是李梅给她做的衣服裤子,比昨天那一套要好看多了。 “你今天要去哪里?真的不用我陪你去吗?”方明俊嗦着粉,含糊问道。 田园:“你有事就去忙吧,我就随便逛逛,还想买点礼物带回去。” 方明俊沉思片刻,最终说道:“那我就不跟你去了,中午去昨天那家餐馆集合。” 他用质疑的眼神看向田园:“你这么大个人,总不会把自己丢了吧?” “放心,你丢了我都不会丢。” 田园慢悠悠的吃完一碗粉,方明俊已经把钱付了,在路边招了一辆出租车,和田园挥了挥手就走了。 似乎跑这一趟就为了请田园吃一碗粉。 田园摇摇头,背上书包走到公交站牌,和一群上班族等公交车。 没多久车来了,投了两块钱纸币,田园找了个靠前的位置坐下。不论物价怎么涨,公交车费用似乎都没有涨过。 这一刻她想起前世第一次坐公交车的场景。 那是在高三下学期,为了应对艺考,专业老师联系了一个在城里开画室的学生,把高三美术班送了过来。 一群乡下学生进城的感觉别提多新鲜了,画室整条街都要逛一遍,路过每间画室都要进去看看,欣赏着别的学校学生的作品,同时会露出或嫌弃或赞赏的神情,却不敢说,怕被人赶出去。无论哪家的炒饭、蒸菜或者包子,还是炒板栗,或者路边推车上卖的各种卡通杯子,对他们来说,一切都很美好,除了受不了清晨里对面音乐声的歌喉。 在一次晚饭后,她和几个同学去了附近的大学,又在路边花了两块钱坐上公交车,完全没有目的地,只为了看看两块钱车费能坐多远。 因为有坐过的同学回去说,这种车只要两块钱就可以围着市里转一圈了。 中途上的人多了,坐着都觉得被挤到了。到了终点站,其他人都下车了,田园几人依然不动,司机催促她们下车,一个同学问道:“师傅,你等下不是还要开回去吗?我们想坐回去啊,不用下车了吧?” “……” 胖胖的司机有些无语,看着这帮学生的穿着,大概知道了他们的情况,没解释回程是需要另外投币,他笑呵呵地说道:“我得吃完饭再来,你们确定要继续等吗?” 几个学生有些无措,现在也不知道是在哪里,万一下车之后找不到另外回去的公交车了怎么办?他们根本不清楚怎么坐公交车。 田园也不说话,等着其他人做决定。 “那我们等你!” 最终几人商议还是等他,胖司机无奈的走下车,大概不到半小时他就回来了,带了几个煎饼分给学生们,笑着说道:“吃吧,别饿坏了,你们还在长身体呢。” 他说完就回到座位上启动了车子。 田园已经不记得他的样子了,但仍然记得当时的感觉,是来自一个陌生人的关怀,是温暖的世界里的无私,生出的感动。 回到画室已经过了十一点,这是最后一趟车了,终点站就在学校旁边,学生们下车跟司机告别,追着车跑了一小段,被司机按着喇叭喊“快回去”,几人才哈哈大笑着跑回了画室。 这段记忆印象深刻,以至于过了那么多年,田园这么健忘的人也还记得清清楚楚。 时间还早,田园进了一家手机店,花了199买了一部手机,又去旁边的中国移动办了一张卡放进去。 丑是丑了点,按键也费劲,田园一边嫌弃着,一边打开网页,小小的屏幕运行特别慢,进度条就像乌龟一样缓慢爬行着。 这是什么龟速网! 田园把手机揣进兜里,环顾四周,走过马路,进了一家百货店。挑挑选选,最后花八块钱拿下了一块塑料表带的手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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