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装修工作总算封底。 虽然外婆也很想回去看看,但她实在放心不下三小只和它们的孩子,就让莫胥多拍几张照片回来。 到了那儿,他看见一栋既熟悉又陌生的房子,像个老友画上新妆来见他。 门口的两根檐柱被补上坑洼,同屋里屋外的墙一起都刷了云白漆,阳光投到上面,真捻来了几缕风云似的。 至于其他的地方,都按照他的要求来装修布置,黑白配高档简约,整个家散发出浓浓的现代化气息。 唯有后院儿,依旧未变。 仿若这次装修让它换上了新衣裤鞋袜,就是没有换掉那张脸,只要莫胥走进去,看看院子,就一定能认出这个阔别十年的老友。 真好......他来到大厅,摸摸新的黑脚白面木桌,尽力压住心中的激动。 没有沉思多久,他就听见了一辆车停到后院儿的声音。 等他转过身,正巧看见裴青青从副驾驶走下来。 她还是那身红色呢绒大衣,嘴上抹了艳丽的口红,太阳镜连同小皮包都被捏在手中,只换了一双黑色细高跟。 这次还有不同的是,她的司机不是马大壮,变成了一位年轻小伙。 那人约莫跟她差不多年纪,中长直发后梳,似乎还抹了定型的发蜡,发丝微微反光,站直有一米八以上,身体健硕,两肩宽胀,胸肌发达,但腰肢却很细。 他穿了黑色衬衣,并把它扎在白色西装裤里,下车后,边提提裤子边捋捋头发,一双眼细长而窄,同那倒伏的浓眉很配。 但加上高挺鼻梁和深红薄唇的话,整张脸看起来便极具攻击性。 想必,那就是她的爱人。 莫胥长舒一口气,静静看着他们,这时,他们也前后看见了他。 那个男人皱皱眉,但眼里并非藏了什么厌恶或者怨愤。 他和她相视点点头,并肩绕到了前门。 “咚咚——” 该来的还是要来。 莫胥低头看看自己随意的装束,赶紧将棒球服拉上,又拍展裤子的褶皱,然后才推到门口给他们开门。 “听说今天能装修好,”裴青青说,“没想到你也这么早就过来。” “你,你们怎么知道?” “昨天我来过。” “嗯。” “这位就是,”那个男人插进裴青青和莫胥的谈话,向前走了一步,他的声音厚重而富有磁性,“莫胥先生,对吗?” “没错。你是?” “我叫宫泉,你好,初次见面,多多指教。” 宫泉伸出一只左手,莫胥不知道这是他给人最高的礼遇。 “啊,你好。” 莫胥握住那只手,感受到一股力量慢慢变大,又转瞬消失。 他们对上眼的霎那,莫胥心中一颤。 那分明是一双被惹怒的雄狮的眼,压迫,冲撞,几近癫狂,似乎想撕碎所有人。 “刚装修完,空气不好,不如出去走走。” 裴青青握住两人的手腕拉开。 “我当然没问题。” 宫泉笑笑,两个酒窝对着裴青青,展露无限爱意。 “可以。” 莫胥微微低头,攥紧轮椅扶手。 说着,莫胥要往门外推,裴青青条件反射地向前一步,却被宫泉抬手拦下。 “我来推你走?”宫泉挑挑眉。 “嗯,”莫胥抬眼看看他,“那就谢谢了。” 今儿这天气属实不错,没有多热多冷,初秋的凉爽恰当好处。 他们走在去望岳公园的路上,风声连同宫泉沉稳的喘息声一起萦绕在他耳边。 “听青儿说,”宫泉问,“你们就是在这条街上认识的?” “嗯。” “好像当时还有三只小猫,对吧,现在怎样了呢?” “都挺好,生了两窝。” “噢,那很不错。两窝得有个十来只了。” “九只。” “真不错。” “嗯。” 三人再没啥话可说,沉默许久,直到他们走进公园里的那条南街。 这条街的布局、装饰都没什么大变化,十年过去,那家渔具店还同从前一样,只是店主已然两鬓斑白。 “你们,要喝点奶茶吗?”裴青青突然说。 “可以呀。你想喝什么?”宫泉问莫胥。 “不用麻烦了。” “那我给你带原味的吧。” 说着,裴青青就往奶茶店走。 “青儿,我老样子。” “知道啦,香芋。” 等她在店里点奶茶的时候,宫泉捏紧车把,俯身贴近莫胥的右耳。 “说实在的,我很讨厌你,你也应该感受到了。我啊,一直不喜欢她回来这。在我看来,你抛弃了她,她没理由还给你做什么浇花的脏活儿。” “但是,”宫泉不等他回答,“今天看见你后,莫名其妙地怎么也恨不起来。即使我明白,她好几个晚上哭红眼都是因为失去了你,她心里空缺的那个地方永远只留给你,她朝思暮想的不是在公司忙碌的我,而是你!” 莫胥强忍泪水,转过头,宫泉盯着他哀痛的双眼一愣,然后慢慢笑了,敛藏起之前的所有负面情绪。 良久过去,裴青青提起三杯奶茶,正要开心地蹦下台阶。 他们都看着她笑,一个放肆,一个隐忍。 “无论如何,她都是我的妻子。我希望你记清楚。” “你放心,十年前我就说明白了。我不会夺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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