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嘛呢!不会开别开!”身边一辆白色轿车疾驰而过,车主的厉声叫醒了发愣的她,车后刺耳的鸣笛声传来,逼得她赶忙把车开到路边停下。
此时她才下车来查看情况,车灯被剐蹭了一点,车身的漆也掉了点,倒是没受太大撞击,与她相蹭的车主也找了过来,怒火窜也窜不住,指着她就大声骂了起来,“你到底想干嘛,没看见红灯!红灯!不会开就别出来!”
她连忙弯腰道歉,身子就没站直过,甚至都不敢看这个车主的脸。
车主仍旧不肯饶过她,不停在她耳边絮叨,把她数落得一无是处,“我就说女的开车不行,就这样还考驾照呢,得亏没出什么事。”
苏曈身子一僵,听到了这话后终于忍不住抬头,眼神坚毅,眼圈也微微泛红,开口时声音都在颤抖,却还是强硬道:“今天这事是我问题,你不应该将我一个人的过错扩大到我的女性同胞身上,我马上报警,该赔偿的我会赔偿。还有,麻烦您下次打灯别打错了,一个远光灯照过来确实干扰了我的视线。”
面前的男子见她几乎要落泪,本气得要扇巴掌,但她转过了身去打电话,这才收回了手,等着警察来处理。
她刚给交警打了电话,郑朦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到家了吗?”
她正想说到了,可路上车来车往,实在热闹,加上面前的男子围着她的车打量了起来,唏嘘道:“哟,你这车不错呀。”
“怎么了?”郑朦听到他的声音立马意识到了不对,“你在哪,发个位置给我,我马上过来。”
苏曈只好依他所言去做,把位置发给了他。
郑朦才刚换了身衣服就要出门,但动作还是惊扰了郑宾他们,二人穿着睡衣从房间走了出来,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大概猜到了,忍不住指责了起来,“打电话给我就是了,还麻烦你姐,明明知道你姐的病……”
孙曼忙着给他换了衣服,见他声色俱厉忙出声制止,三人这才一路静默地来到楼下。
郑朦十分担心苏曈,听见爸妈的说教只能是更自责了起来,一路上一言不发,直到听到孙曼与苏曈通过电话,知道她一点没受伤才松了口气。
到了后他忙打开车门,第一个冲了出去,拉住她的手臂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看她实在没事才道:“身上没受伤,但也受了不小的惊吓,要不还是去看看。”
苏曈摇头,难为情地走向干爸干妈,对他们说着抱歉的话。
“都处理完了?”郑宾见状就知道交警那边处理完了,只是那个与她相撞的车主似乎不依不挠,他那四处打量的眼珠实在是不太安分。
郑宾让孙曼把她带去一边,自己上前与那车主交涉,先是给他递了根烟,又帮他点上,嘴角一勾,眸光骤冷,森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回荡,“我们相信警察的处理结果,也只会服从警察的处理结果。”
“是你女儿吧,那就管好她,别让神经病出来乱跑。”郑宾的目光有些轻蔑,嘴里叼着根烟,却从未正眼看他,只隔着一层烟雾瞄了他几眼,还有他的车,车主感受到了被侮辱,一时气恼,又想到了刚刚苏曈有些异常的举动,便脱口而出。
可他话音刚落,暗处忽然冒出一个□□头直接挥舞了过来,他眼前一黑,直直地倒了下去。
郑宾一手插在兜里,一手夹着烟,长长地吐出了口雾,似乎没打算动,倒是给一旁的交警吓得不轻,马上冲了过来,拦住了怒发冲冠的郑朦。
郑宾见儿子被拉住,这才勾了勾唇,蹲下身子来在地上掐灭了的烟头,接着从兜里掏出了一个纸袋,将烟头丢了进去,然后转身朝孙曼走去,把纸袋放在了她手中。
他又走了过去,对郑朦挥了挥手,神情淡淡的,不痛不痒叫他,“儿子,过来,够了。”
郑朦脸上的攻击性褪去,顺从地走了过来,再转身看向那个倒地的车主时,目光又如利刃。
“咱们的庆功宴要不定在明晚,今晚看来得熬个夜。”郑宾上前同交警交涉,示意孙曼带着孩子们上车,他扶着苏曈上了车,把车窗摇了下来,却看见爸爸云淡风轻地挂着笑,还与交警拍了拍肩膀,这才回来。
郑宾坐了上来,“走,去警局,我们这一大家子,警车坐不下。”
苏曈的身体还在不停颤抖,孙曼紧紧地抱着她,握着她的手耐心安抚着,可她还是不停点着头,说着对不起。
“你没错,你刚刚很棒。”孙曼被她吓得失了神,泪水在眼眶里止不住地打转,转了好几次才滴落了下来,正好滴在苏曈的手臂上。
她的身子陡然一动,渐渐平静了下来。
“姐,在我们来之前,他是不是也欺负了你。”郑朦冷着一张脸,坐在副驾驶上回头看着她。
她不停摇头,两只手互相搓着,“你打人了。”
“没关系,都是小事。”郑宾气定神闲说道,反倒为儿子骄傲,儿子做了他想做的没来得及做的事,所以倒是十分赞许。
孙曼不知道那个人说了什么,但能逼得儿子动手打人,想必也是十分过分。
“是我要去接小朦的,之前我拿了驾照,就让郑朦多找我带他去兜风,好练练车技,是我不好,车技不精,又惹了祸。”苏曈听到干爸干妈开始数落郑朦,于是颤着声道歉,此时讨厌自己到了极点,就是个麻烦精。
孙曼拨弄着她的头发,按住了她颤抖的手指,柔声安慰,“多刺激,妈还没去过警察局呢,你看郑朦那样,也很是兴奋,高考完这天,喝了酒,打了人,还进了局子,足够他回忆一生了。”
郑朦咯咯地笑了起来,余光止不住地上瞟,关注着她的每一个神情,是高兴了,难过了,还是还在自责。
所幸听了刚刚孙曼的话,她又挤出了笑容。
等他们从警察局里做完笔录出来已经是半夜两点多了,路上的车已经少了很多,霓虹灯依旧明亮,就好像一颗颗耀眼的星星连在了一起,照耀着他们回去的路。
孙曼松开了她,她也安静了下来,趴在车窗上吹着夜风,眯着微缝,伸手触摸着风的自由,长长的黑发就顺着风飘了起来,显得别样地轻盈。
“回家,回我们三个人都在的家好不好。”孙曼抬手摸了摸她柔顺的头发,声音又轻又柔。
她从车窗上缩回了手,回握住了干妈的手,露出了甜美的笑容,“好。”
郑朦只是把他打倒在地,并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甚至应该说只有当时有点疼,更何况郑宾舍得花钱,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可郑朦永远记得那天,下车时,苏曈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袖子,怯怯地问道:“姐和你们永远是一家人对吗?”
他毫不犹豫点头,可在这昏暗的地下停车场里,他还是看见了她眼里闪烁的莹莹泪光,他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说着两人之间的悄悄话,“我们永远是一家人。”
郑朦考上了本市最好的大学——海浦大学,在全国也位居前列,选择了他一直向往的金融系。
他和苏曈不在一所学校,但都还在海浦市,所以也不算相隔太远。
上了大学后,他每天都很忙,甚至比在高中时还忙碌,这令他很不适应,但只要一有空就会去找苏曈,关注着她的近况,只是可惜,苏曈不喜欢发朋友圈,他只能与她通电话,去她学校找她才能知道。
“阿曈,过几天是我十八岁生日,你会来吗?”他紧张地握着手机,掌心攥着汗。
苏曈一开始没有听清,从办公室走了出来,听他又重复了遍才听清了来,最近忙得,连他生日都差点忘了,她掩饰着自己的忘性,笑着回应,“那当然,姐肯定会去,姐还给你准备了礼物,要办个生日party吗?你同学他们来吗?”
“就我们一家人。”
“曈~”一男子的声音忽然出现,拉了一条长长的尾音,显得十分亲昵,她拿开了手机转身回应,“师兄。”
师兄?郑朦还是听清了电话那头的声音,眉心一蹙,失神片刻,他揉着太阳穴,连叫了几声阿曈,此时她才回过神来,赶忙道:“不和你说了,我们过几天见。”
“滴……”她挂断了电话,急匆匆的,像是她被打扰了,还有些迫不及待。
他皱着眉看着刚刚的通话记录,一分零三秒,中间还有些时间是被那不知名的师兄打断的。
她好像提过她有三个师兄,五个师姐,这个说话的是哪一个?他想了半天都没得到答案,于是决定下次挑她开组会的时间去,还要正好是吃饭的时间。
苏曈放下手机,笑眼弯弯,仰头看着他时,眼睛格外亮,自然地跟着他走进了办公室,自然地接过了他递过来的水,二人一起进去拿了几沓研究论文,接着就并肩走了出来,在研讨室里热火朝天地讨论了起来。
因为讨论得专注,二人的脑袋也不自觉靠近了些,在门外看去,像是两个脑袋贴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