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飞的黑鸟在祠堂上空盘旋,遮天蔽日。 祠堂里暗沉沉静悄悄的,高挂门上的白纸灯笼吱呀吱呀地在摇晃。地上积尘很厚,每行一步就会留下一个清晰的鞋印。 是同一个祠堂,却又不似往日那般常有人打理的样子。门窗漆色剥落,供桌上的果子都已经腐烂发黑了。蜘蛛网更是随处可见。 苔藓味混着湿潮霉味扑面而来,气味很杂。 晨时门缝下塞进的邀请函上言明,今日来祠堂是为参加答谢宴。与其说是参宴,此刻眼前之景更像是来参观鬼屋。寒气森森。 满祠堂站着的,都是外乡人。 屋外忽有鸟鸣声,跃动的烛火被不知打哪儿吹来的一阵怪风吹熄了。 骆雪迅速抱紧了怀中瑟瑟发抖的小巴,在一片漆黑里屏息凝神,警惕观望四周。 谢必安摁燃了打火机,举高拢在掌心里的一点光,转头与她对视了一眼。 尾随其后的伊桃攥紧了于逸的手,掌心里惊出了冷汗。她怕极,就连呼吸都是轻轻的,生怕惊动潜藏在暗处的脏东西。 于逸察觉出了她的恐惧,把她往自己身边拽了一下,安抚着揉了揉她的手背。 “七爷,这……这什么情况啊?怪吓人的。” “对啊,这什么情况?” “祠堂之前可不这样,怎么变了样了?” …… 人群议论纷纷。 “都别吵了。”于逸偏头低斥了声。 诡异静了一瞬,祠堂里忽而有了动静。“啪嗒啪嗒……”寝堂里有牌位倒塌的响动声。 谢必安三两步走去寝堂前,一脚蹬开了寝堂的门。有人欲越过他一探究竟,他稍一抬手,阻了身后人的动作。 寝堂里似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操控着屋内的一切。 一行人站在门外,借着打火机的一点光,惊恐看着那些牌位一个接一个地有序倒下。 随着最后一块牌位跌落祭台,祠堂上方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群飞的黑鸟朝享堂的屋顶直直冲撞过去,撞塌了享堂的房顶,在屋檐上留下一个大洞。 谢必安动作极快地将骆雪推至墙边,以后背作挡,把她护在了身前。 于逸没来得及拽走伊桃,伊桃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他立马就地趴下,把她的脸摁进怀中,抱实了她。 碎瓦墙灰飞溅,与黑鸟尸体杂乱混在了一起,散落一地。 季风队里有个新人被溅起的碎瓦划伤了腿,痛苦哀嚎。叶泊急忙捂住了他的嘴,示意他闭上嘴不要出声。 “哈哈哈哈哈……”癫狂的笑声忽远忽近,辨不清声来的方向。 这笑声很熟悉,很像是…… 萧静! 骆雪心下一惊,瞪圆了眼看着贴面护在她身前的谢必安。 护住她的是谢必安没错。但是那笑声,分明就是萧静的声音。 难道,是她听错了? 她不禁生疑,试探着伸出手,摸了摸谢必安的脸。有温度,触感也真实。 谢必安望向别处的目光转了回来,不怎么理解地看着她还在不断触抚自己脸的那只手。她好像是想确认什么。 “欢迎各位来到怪奇农庄。接下来,是为各位玩家特意准备的答谢宴。请尽情享受终极游戏的乐趣吧。” 像是叠声,时男时女,听着并不真切。 那道诡异的声音在说话,但没见谢必安开口。 骆雪不怎么确定地抓住了谢必安的领口,扯着他的领子在他身上细嗅了嗅。是他的气息。 谢必安抓住了她揪领的手:“你在做什么?” “你是谢必安?”骆雪紧盯着他,如此问道。 谢必安猜到了点什么,扯开她的手,捋了捋抓皱的领口:“不然呢?” 骆雪左右观望了两眼,确认周围没人注意到他们,这才又压低了声:“刚刚那个,是萧静的声音吗?” “你也可以理解成,是幻象。”谢必安道。 “真的?”骆雪满眼怀疑地看着他。她初到这地界就学会了一个道理,不能轻信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假的。”谢必安道。 “……”都不知道他哪句话是真的。 “于逸,刚刚那个声音……” 不远处的伊桃被于逸捂住了嘴:“嘘!” 伊桃犹豫了一下,扒开了他捂嘴的手:“不是你吗?” “什么?”于逸一听她这话,顿时有些惊讶:“可我听到的,是你。” “莫非……”骆雪竖耳大致听明白了他们的对话,有了新的猜测,转头询问揣兜摸任务卡的谢必安:“你刚刚听到的,是谁的声音?” “你的。”谢必安头都不抬道。 果然,他们听到的都是不一样的声音。 骆雪了然点头,感觉袋中的任务卡有了反应,往边上斜跨了几步。远离了人群,她揣兜取出了任务卡。 ——“任务:杀死所有外乡人” ——“任务提示:无解” 杀死所有外乡人? 如果真是她理解的那层意思,最终结果,可能是团灭。或者,这满祠堂的外乡人之中,只有一个能活下来。 这局游戏,杀人不算破坏规则。 骆雪看明白了自己的任务,惊讶抬头,看向了谢必安的方位。他恰抬起头,看了过来。 两人视线短暂接触,谢必安面无异色地把任务卡揣回了口袋。 众人面面相觑,神色各异。 静了半晌,那道诡异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都看清自己的任务了吧?那么,接下来,出祠堂,往西边走。一直往西,你们会看到一座山。爬上那座山的山顶,那里有为各位精心准备的礼物。” 原本刻在祠堂照壁上的族谱文字像是在融蜡般花糊形变,话音落,照壁上的文字变成了任务计时器。 “——抵达山顶倒计时:29n59s” “29n58s” “29n57s” …… 倒计时开始了。刚才那个声音,就是临时任务。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谢必安召来了手下,命人迅速清点了队里的人数,领着他们奔出祠堂,一路往西去。 季风的队伍紧随其后。 骆雪本就脚程快,拉着谢必安一路猛冲,跑在了最前头。 倒计时闪烁的荧屏出现在了树桩上,在草地里,在庄稼丛中,频繁变换着位置。不断跳动的数字在提醒他们,时间不多了。 行至半山腰,骆雪忽地停下了脚步。 谢必安被惯性带着还在往前奔,一个踉跄险些把她拽到地上。 骆雪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了身旁的树才不至于跌倒。 谢必安推了推鼻梁上下滑的眼镜,回头看她:“怎么停下了?” “我听伊桃提起过,她上学的时候体能测试一直是最后一名。”骆雪似是说了个题外话。 是在担心伊桃会跟不上。谢必安听明白了她的话意,明知故问:“所以呢?” “要不……”骆雪拍了拍胸口顺匀气息,转瞬往来时的路回望了一眼,商量道:“要不我们在这等一下她?” “你看清你的任务了吗?”谢必安提醒道。 骆雪一愣:“你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我的任务……” “最后一场。”谢必安松开了她牵住自己的手,换了个手抱小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一场游戏的结局,要么全军覆没,要么只有一人能独活。” 与她的猜想一致。原本还存有一丝侥幸心理的骆雪怔了片刻,目光转向了他怀中抱着的小巴,一种从未有过的浓烈恐惧感瞬间笼上心头:“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我经历过。”他语无波澜道。 他经历过。他就是那个无数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侥幸独活的游戏赢家。 可即便是活了下来,他也依旧被困在这里,无休无尽地继续着一轮又一轮的机械式屠戮。时日太长,以至于他忘却了很多人很多事。就连他自己,都早已忘了来处。 “还要等吗?”谢必安问。 骆雪恍然回神,记起方才在聊的话题,点头道:“等。” “可能你不一定愿意听,但我还是要提醒你。多余的情感,在这地界是累赘。”谢必安道。 “你这么提醒我,对我也是有了多余的情感。不是吗?”骆雪虽是在问他,但话说得很肯定。 他没吭声,敛睫低眸,揉了揉小巴的脑袋。 小巴在他怀里舒舒服服地打了个哈欠,眼睛眯成了一道缝。 骆雪看着在打瞌睡的小巴,道:“外乡人里,包括小巴吗?” “你连自己都不一定能顾好,还操心一只猫?”谢必安语有不悦。 骆雪很敏锐地察觉到他是在生气,只是她一时没能捋清他是因什么在生气。是因为她对旁人滋生出了多余的情感?或者,是因为她执意要等伊桃的行为? 她没能想明白,便不花心思去想了。伸手摸了摸小巴:“你不操心?那你怎么不把它扔下?” “怕你会哭。”他道。 骆雪揉抚小巴的动作顿住,抬眸看他。与他别别扭扭的目光撞上,忍俊不禁:“我才不会哭。” “最好是。”他撇开了视线。 不时有三五成群的外乡人从他们身侧路过,倒计时还在继续,余留的时间更紧迫了。 迟迟不见伊桃的身影,骆雪不由着急起来,频频走去山路中间,举目往回看。 “如果真到了最后关头。”半晌没声的谢必安突然开口,道:“别对我留情。” 骆雪的心一下就乱了,许是逃避心理作祟,她并不想与他深聊这个话题。垫起脚往来时的路张望,假装没听见他说了什么。 “能做到吗?”谢必安看着她,挺坚持地问道。 “我……”骆雪语塞,迟疑看他。被他盯的莫名火气上头,回怼道:“那你呢?你能做到吗?” 他两手一松,把小巴丢到了地上。转瞬面无表情地抬脚跨过受惊炸毛的小巴,掸了掸袖上沾到的猫毛:“我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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