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必安领着一队人找了个空旷的避风地,就地把从水下找到的盒子拿了出来。盒子没有机关,很轻易就能打开。 他摊手朝骆雪要来了她收着的那块画布碎片,转瞬吩咐一旁的叶泊找些枯枝干草在一旁架起火堆,方便大家把湿透的衣服烤一下。 骆雪脱下外套拧干衣上的水,与伊桃和祁月一起蹲在火堆旁烤衣服。 小巴好奇扒拉火堆被烫了爪子,它嗷呜哀嚎了一声,咻地钻到了骆雪身后。在周围的哄笑声里,它傻乎乎眨了眨眼,探头探脑地往火堆处偷瞄。 伊桃拿出随身带的膏药,抓住了顽皮的猫,给它烫伤的爪子上药。 另一边的谢必安已经把几块碎画布拼接成一幅完整的图形了。 他蹙眉站在树下,正盯着摊放在石头上的画布看。 “可,这幅画就算拼出了完整的原图。巫女所指的方位也还是桃花潭,跟之前好像没什么不同。”一旁的叶泊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是有点奇怪。”谢必安点头认同了他的说法。 骆雪的注意力转向了他们面前的画布。凝神看了片刻,拎起烤得半干的衣服正欲过去。起身一刹她发现了异常,脚下步子不由快了些。 她蹲到了那块拼合完整的画布面前,就着光变换着角度眯眼细看。 谢必安偏头看她,挺有耐心地等了片刻,问:“怎么样?你能看出这副完整的画跟之前有什么不同吗?” 骆雪抬眸看了他一眼,脑袋斜歪过去,眯起一只眼睛,视线固定在了画中巫女所指的那只手上。 “失真画法。”她朝谢必安勾了勾手,示意他过来看:“辅助特殊颜料,可借不同的角度、光线,在一幅完整的画上就能看到两种完全不同的画面形态。” “你对这还有研究?”谢必安起了兴致,蹲到她身边,仿着她的样子与她姿势同步地眯眼往画上瞧。 画布上巫女的手随着光线和可视角度的变换果然起了变化,她竖起的食指从简笔的桃形图案处慢慢、慢慢地偏向了右方。 右方?谢必安推了推眼镜,往画布前凑近了些。 原本空无一物的那一小块画布上,有个山体图案在阳光下隐隐约约现出了实形。山中绘了根细长的竹子。 种了竹的山? “黄姑?” “黄姑!” 两人异口同声,默契对视了一眼。 一行人简单商量了一下接下来的行动计划,商议完毕快速从桃花潭边撤离。余下的时间不多了,衣服都顾不上烤干。 行至村道的分叉口,伊桃和于逸往南走,叶泊和祁月则往西走,抓紧时间分散开去完成各自领到的游戏任务。 匆匆行至山脚下,去往黄姑的住处还有很长一段路程。得用跑的。 骆雪停步抱起小巴,转瞬朝回头看她的谢必安伸去手。给他递了个“放心交给我”的眼神:“抓住我,我一定用最快的速度把你带上去。” 谢必安点头抓住了她的手:“也不用最快,就正常发挥……欸?” 他的话未及说完,蓄势待发的骆雪已经跟支离弦的箭般冲了出去。 “喵嗷~”被呼啸的山风吹出新造型的小巴惊到整个嘴都忘了要合上。 “呼呼——呼——” “呼呼——” 满耳朵的风声。身上半湿的衣服都被风干了。 一路冲跑至黄姑的住所,骆雪跑得气都快续不上了。 她抱着魂还没归位的小巴,斜倚在院门外的巨石上冲谢必安摆摆手,表示自己暂时说不动话。 谢必安同是气喘吁吁,扶膝推了推鼻梁上被风吹歪的眼镜。 被彼此的狼狈样逗乐,两人对视了数秒,皆是忍俊不禁。 歇了会儿,好不容易才调匀了气息。 谢必安整理了一下领带和袖扣,走去了院门前,叩了叩半敞的院门。 骆雪后脚便跟了过去,抱着小巴隔着院门往里看。 黄姑在喂山里的野猫。 黑色的野猫嗅到了生人的气息,龇牙冲院门的方向凶巴巴哈了口气。滋溜一下蹿出院墙,消失在了外头的竹林里。 “来了?都进来坐吧。” 黄姑好像知道他们会来,神色淡然地与他们招呼了一声,放下猫盆去了屋中。 不消多时,她捧了个贴有数张黄色符纸的黑盒出来,把盒子给上门的客人递了过去。 “这是你们要的东西。”黄姑道。 谢必安看了看她递来的黑盒,略迟疑,接了过来。低头看盒上古怪的黄色符纸。 一股焦灰的味道,不是一般的草木灰。闻着很像是……骨灰? 骆雪这般猜测,盯着谢必安手中的盒子,纳闷询问:“这是什么?” “是巫女的骨灰。”黄姑道。 “巫女的……骨灰?”骆雪更觉诧异了。巫女的记忆碎片里,他们看到的一幕明明是巫女被活埋处刑的场面。 怎么到了这,巫女的骸骨竟是变成一盒子灰了?这中间莫非又是生了什么变故? 黄姑似看出了她的困惑,自顾自往下说道:“巫女的诅咒,其实早在你们这些外乡人来到这个村子之前就已经存在了。后一次意外的契机,让我的师父找到了巫女的骨骸。我的师父命村里人将巫女的骨骸烧毁化灰,封印在了这个盒子里。但这样的封印方法只能短暂缓解危机,并不能永久解除诅咒。” “我师父过世前把这盒子交予了我,她告诉我,就在今天,会有两个外乡人登门跟我讨要巫女的骨灰,让我务必把盒子交给你们。她说,你们就是结束这场灾难的关键。” 大致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骆雪恍然点头,看向了一旁似早有所料的谢必安。 “是我们的先人犯了错,但后人无辜。一切就都拜托了。”黄姑诚恳道。 谢必安收好骨灰盒,客客气气地应了声:“承蒙信任。” “还有个事,我想确认一下。”骆雪道。 黄姑点点头:“你问。” “在这个村里,横死或犯了错的村民,是不是都会被葬进水渔沟?这样的习俗,是历来如此吗?”骆雪问。 谢必安听出她问这话的意思了,与她默契对视了一眼。 “是,历来如此。除了我们这类修道之人,或是天生赋有通灵能力的巫女犯下过错会有不同的惩戒方式。普通村民横死或犯了村规,都会被葬入水渔沟。牌位也不得与入祠堂。这是祖宗定下的规矩,改不得。”黄姑道。 “就算犯了再怎么重的村规,也是会被葬入水渔沟。绝无例外?”骆雪又重复确认了一遍。 “对,没有例外。”黄姑肯定道。 再三确认后,骆雪的心里总算有了底。 与黄姑匆匆道别,两人一猫快步往山下走。 往前行了一阵,谢必安明知故问:“你刚刚,是不是想到之前的那个线索了?” “嗯,”骆雪点点头,“你也想到了?” “生当同衾。”谢必安道。 是跟她想一处去了,骆雪的目光转向了他手中小心捧着的骨灰盒:“死则同穴。” “下一个目的地,是水渔沟没错吧?”谢必安道。 “如果黄姑没骗我们的话,那就是。”骆雪颇感慨地叹了口气,“巫女最后的心愿,竟是能跟心上人死在一处,葬在一起。” “我有个疑问,”谢必安看着她,“我跟那位,你究竟是对谁动了心?” “怎么突然问这个?”骆雪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嘴角翘了翘:“你这话问的有点酸。” “不回答我的问题吗?”谢必安道。 骆雪没敢停步,闷声往前又行了一阵,抬眸看着他的眼睛:“要听实话吗?” “那你是打算对我说假话?”谢必安皱了眉。 骆雪左右观望了两眼,一手拢在嘴边,神神秘秘地往他那侧斜靠过去。 他很是配合地把耳朵给她送了过去,竖耳听话,极乖巧的模样。 她窃笑,压低了声:“我是对七爷动了心。” 七爷?听似模棱两可,又好像已经回答了他的提问。谢必安一愣,绷着嘴角有点不高兴:“你说这话可真像个渣女。” “那你喜欢我吗?”骆雪问。 谢必安又是一愣,旋即看了看天空,把手伸向她,转开了话题:“天快黑了,不带我加个速吗?” “嘁,我难道是什么游戏外挂吗?”骆雪抓住了他朝自己伸来的手,冲他吐舌扮了个鬼脸:“回避问题,你也像个渣男。” “那就凑合过吧。” “凑合吧,不然还能怎么样?” 两人玩笑着互怼了几句,骆雪抓紧了他的手,带着他往水渔沟的方位急奔而去。 黄姑的住处与水渔沟之间的距离有些远,两人奔行了一路,黄昏时分才抵达了目的地。 顾不上把气喘顺,谢必安将手中捧着的骨灰盒放到了水渔沟边,动作极快地撕开了镇魂符。日头沉落地平线的前一秒,他迅速将巫女的骨灰盒推放到了水渔沟中。 盒子被外力一推,摇摇晃晃地在往水面中心位置飘荡。不消多时,盒子的缝隙里漏出了夺目的金光。 那阵金光化成了一只手的形状。 几乎是同时,潭底涌起了一股诡异的墨色巨浪。那浪化形成手,与金色的光芒缠绕在了一起。 那两只手在水中扣紧,翻滚。热烈缠绵,宛如一对许久未见的情人。 任务卡的倒计时结束了,口袋在升温,是任务奖励。骆雪摸了摸口袋,记起要问:“你这次的任务是什么?” “达成巫女情人的夙愿。”谢必安道。 他们这次的任务终点,是同一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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