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被盯上。”他这般警告她。 骆雪的目光紧锁在了他漆黑的瞳仁间。他的眼睛好黑,黑的不见底,更是没有半点光色。 怎么……就连影子都没有? 心底陡然升起一股寒意,她皱眉偏头,错开了视线。 “怎样会被盯上?” “当你开始恐惧,你就成了猎物。” “嘻嘻嘻……嘻嘻……” 诡异的童音绕耳,一声更胜一声尖厉。 “笼目笼目,笼子笼子。笼中的鸟儿啊……正后方是谁呢?下一个,会是谁呢?嘻嘻嘻……” “猜猜看。时新望,会是你吗?” 稚嫩森寒的童声这么问她。 许久没听到“时新望”这个名字,骆雪险些没反应过来这是在叫她。 时新望?那是她不想忆起的过去。她猛地意识到了点什么,倒抽了口凉气。 倏然睁眼,窗外早已漆黑一片。 是梦? “笼目笼目,笼子笼子。笼中的鸟儿啊……” 不对!似吟似唱的歌声还在继续,不是梦! 一个黑影朝她的床头慢慢挪爬过来。轮廓像是个人,但挪行姿势很古怪,肢长量多,像是只蜈蚣。 感觉很不好,她想闭眼装没看见,可睁开的眼皮足有千金重。她闭不上眼睛,只能硬着头皮被迫看着那团黑影挪到了她的床边。 是个面色惨白的孩子,瘦骨嶙峋,眼窝深陷。瞧着约莫五六岁。手肘腿部的骨关节反长,三足四手,挪爬姿势僵硬古怪。 “找到了!” 那东西在冲她咧嘴笑。一张嘴,嘴角黑红色的淤血哗啦啦地往下流。 恶臭味熏的骆雪胃部一阵翻腾。 生了张孩童面孔的怪东西头一歪,头颈分离,一整颗脑袋咕噜噜滚到了她的床上。与她脸贴脸,面对面。 “到你了。” “嘻嘻……嘻嘻嘻……” 头痛欲裂。 强光一闪,她被晃眯了眼。 “骆雪?”是谢必安的声音。 骆雪扶额回头,讶异发现自己又能动了。 谢必安就坐在距床数米外的沙发上,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他手中的书半合着,膝上趴着昏昏欲睡的小巴。 方才的幻象消失了。 “做噩梦了?”他问。 是梦吗?骆雪自己都不太能确定,她盯着地上的影子怔了片刻,没应声。从床上撑坐起,抓了抓睡乱的额发。 “到你了。”耳边轻轻一声。 还是刚才的那个古怪声音。 “谁?”骆雪刚松下的神经瞬间绷紧。警惕四望,瞧见西南边的墙角里有一团蠕动的黑影。 那团黑影在她眼皮子底下逐渐凝化成实形。一大一小,背对着她的方向。 骆雪心下一惊,再看沙发处,那里已然没了谢必安和小巴的身影。 “嘻嘻嘻……下一个,会是谁呢?” 诡异的歌声还在继续。 从墙角处走出的两道影子暴露在了灯光下,是谢必安和小巴。 骆雪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他们的对面,手中握着一把尖长的刀子。 “下一个……” “下一个!会是谁?会是谁呢?” 耳边的声音变得急促起来。身后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推着她往前走。她一步一停,奋力抵抗。可她握刀的手还是不自控地浮抬起,朝着谢必安的方向,直直刺了过去。 她原本灵敏的嗅觉在这一刻好似失灵了。 血腥味!只有浓重的血味! “谢必安!”眼见刀子要刺到他了,骆雪着急出声提醒:“你闪开!快闪开!” 情势所迫,她已经来不及思考眼前发生的一切的是真实还是幻象了。 她的话音像是某种机关触发器一般,原本木然站在那里的谢必安眼皮一抬,望向她的目光有了神采。 “只能活一个!” “只能活一个!” “你们之中,只能活一个!” 悬飘在耳边的咒声低缓,刺的耳膜发胀。 只能活一个? 这是什么意思? 骆雪的预感越发不好,稍一分神,几步外的谢必安朝着她手中的刀子撞了过来。 “噗呲——”热血飞溅到她的脸上。咫尺之距,她看着谢必安胸口大片大片喷涌而出的鲜血,顿时失了神。 他失血过多,虚弱跪地。看向她的眼神是难以名状的温柔。他伸手欲触抚她的脸,前伸的手堪堪擦过她的发丝。无力垂下,再没了动静。 这血…… 怎么会有温度? 她沾血的手在发抖。 “谢……谢必安……”她张了嘴,嗓子眼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她想抓住他往后仰倒的身体,朝他伸去手,却扑了空。 她抓不住他。 满身的鲜血,她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骆雪?”有人搭住了她的肩。 她泪眼婆娑地转头看去,呼吸都停滞了。 是岑寂!可…… 她的视线再次转回,满身鲜血瘫倒在她脚边的谢必安消失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彻底混乱了。 “你害怕了?” “我没……” 夺眶而出的眼泪掉进了她的掌心里。 她错愕低头看掌心里的泪痕,迟疑了。 就在她动摇的一刹那,袋口一阵滚烫。 任务卡有了反应。 方才还站在她身边的岑寂没了踪影。她环顾一圈,确认屋里只有她,这才从口袋拿出了任务卡。 ——“任务:填坑” ——“任务提示:你是内鬼” 内鬼?! 骆雪愣了数秒,记起谢必安对她的提醒。 ——“当你开始恐惧,你就成了猎物。” 恐惧吗?很陌生的感觉。 她想到了谢必安血淋淋死在她眼前的画面。当时的她,确实是觉得怕了。至于怕的是什么,她还未及细思。 “发什么愣?叫你好半天都不应。”身后有人突然出声。 骆雪循声看去,下意识警惕退行了半步:“岑寂?你……” 是七爷的气息,他的主人格气味是对的。可谢必安消失了。没有烟草味,取而代之的是薄荷的味道。 是出了意外?还是,真的被她杀死了? 方才所见的异象,是幻觉还是真实?谢必安和岑寂,还有那个古怪的女孩,他们究竟是同一个人?还是一体多魄? 她又陷入了这种纠结矛盾的思维圈,彻底混乱了。 岑寂擦着半干的发走去桌边拿水喝,听她话说了半截,抬眸看她:“什么?” 小巴跑去了她脚边,挨着她的腿亲昵蹭了蹭。 小巴的体温很真实。 骆雪低头看了眼地上的猫,慢半拍回了神。她撇开视线,一语带过了这个话题:“没什么。” “没什么?”岑寂犯了嘀咕。他缓步走近了些,弯下腰,盯着她的脸细看。须臾,他微微眯了眼:“你脸色不太好。” 他的眼神很奇怪,似已看透一切。骆雪渐渐有些不自在,转头欲走,被他抓住了肩。 “做亏心事了?”他问。 许是真的觉得心虚了,骆雪不由有些恼,一把甩开了他搭肩的手:“你在胡说什么?” 岑寂立马很配合地抬高了手,冲她嘻嘻笑:“开个玩笑而已,怎么这就生气了?气性这么大,是不是那个来了?” “……”那个?还是一如既往的没个正形。 窗外变了天。一声惊雷,屋里的灯全灭了。地动山摇。外头的飓风卷起了林中的树,砸的哐哐作响。 “喵嗷嗷——”小巴受惊,满屋乱窜,找地躲藏。 怎么回事?是地震吗? 房子在剧烈晃动。一片漆黑里,骆雪没能站稳,扶墙踉跄了几步,摔在了地上。 手肘膝盖重重着地,她顾不上管身体的刺痛,借着窗外闪电的一点光着急找寻不知躲哪儿去的小巴。 一抬头,瞧见有个巨大的物件破开窗,朝着她冲撞了过来。 她迅速抱头就地一滚,避开了。 哐当哐当,耳边是巨物连续撞击屋中家具的动静。 短暂的骚动后,四野恢复了平静。 灯亮了,屋中一片狼藉。 方才险些撞到她的是被飓风卷进屋的一棵大树,那树撞翻了原本置于墙边的衣柜。衣柜解体,在巨大的冲击力下已经碎成了木片。 “骆雪?”岑寂踢开了挡住他去路的沙发,在叫她。 骆雪张嘴正要回应,一股呛人的浓灰吸进了气管,她被呛咳了。 “咳咳咳……”她猛咳了一阵,瞧见岑寂跨过一地碎渣走了过来。 岑寂蹲到了她面前,盯着她看了看:“还活着呢?” “没死。让你失望了。”骆雪拍开了他伸来欲搀她的手,扶住一旁倒地的椅子,吃痛站起,掸了掸衣上的落灰。 小巴从窗帘后冒出头,甩甩脑袋,抖落头上的灰土。蹦跳着窜到了她的脚边。 “七爷!七爷?”肖娟在外头着急叩门。 岑寂侧了侧身,目光转向了门口:“什么事?” “外头院里有点不对劲,伊桃让我来给您吱个声。您方便出来看一下吗?”肖娟急道。 “你先下去,我一会儿就来。”岑寂道。 不对劲?院里,发生了什么? 骆雪心觉有异,挪步往窗边去。她摔疼了腿,扶墙一瘸一拐地行至窗边。隔窗低头,往院里看。 楼下静悄悄的,院中聚了不少人。此时屋里的灯全亮了,她站着的这个高位恰能完整捕捉到众人的表情。 那群人皆面色凝重。目光聚集处,是树下突然地塌陷落的三个人形大坑。 坑?填坑。 骆雪望着树下的人形深坑,呼吸骤停。她想到了点什么,揣兜摸了摸袋中的任务卡。 ——“是在抓替死鬼。” ——“小心,被盯上。” 谢必安的话,仿若就在耳边。 “嘻嘻嘻……” “下一个,是你呦。” 内鬼游戏。 下一个内鬼,就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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