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祠堂面水而建,后有山脉。 坐北朝南,四四方方。 祠堂分三门。 祁阳在骆雪进门时给她点了一下农庄里的规矩。祠堂门是右进左出,中门唯有地位最高的族长和宗祠先人的牌位可以进出。 正对着中门的是一照壁,壁上饰有山水浮雕。上方是徽式屋脊设计,正中央悬一镂金牌匾,匾上刻文“王氏福祠”。 照壁的另一面绘有水墨文字,粗看像是族谱。 往里走,有假山。假山下的水池里有金鱼在来回游动。 三进五间的祠堂,内里中空,四面屋舍围拢。寝堂整齐摆列着牌位,三五个妇人在擦拭先人牌位。享堂有两个男人在焚香跪拜,诚心祭祀。 露天的场地上已经支上了酒桌。 村中人面上皆洋溢着喜气,在忙忙碌碌地端菜摆筷。 八张圆桌,每张桌上都只有一道菜,是用盆装的大骨汤。 看不出具体是哪种动物的骨头。汤底熬得奶白,汤面飘着几块碎骨大肉,冒着滚滚热气。 “好香!”伊桃两眼放光地看着桌上的热汤,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 于逸摸索着拉住了她的手,暗示般微微摇头。 香吗?骆雪讶异看了眼伊桃,低头摸了摸鼻尖。 炖肉的浓香间她清晰嗅到了股怪异的血腥味。这股怪味让她想起了前一夜所见,顿时没了胃口。 再瞧旁人的反应。在场的人,除了她之外,好像没人对这股怪味有所察觉。 她也是这会儿才恍然发现的,她的嗅觉比周围的人似是要更敏锐一些。细想前一夜,危机来临前,她最先感知到的,也是气味。 气味? 如果她料想的没错。桌上的汤,有问题。 “骆雪,”已经围桌坐下的伊桃拉开身边的空椅朝她招了招手,“来,坐。” “马上要开席了,坐吧。”祁阳跟着招呼了一声。 骆雪迈步正要过去,被尾随过来的季风叫住了。 季风推开了怀中的白衣女人,邀道:“不介意的话,要跟我一桌吗?” 这个人怎么回事?吃着碗里看着锅里这套都不需要多点假动作掩饰吗? 骆雪的目光转向了他斜后方,那个被他推开的白衣女人悄声瞪了她一眼。 这莫名其妙的敌意倒是把她逗笑了。 “还以为你是个冷美人,没想到你也会笑。”季风坦言,“你笑起来更漂亮。” 骆雪对他没什么好感,闻言敛去嘴角的笑意,侧身想要绕过他去桌边,被他伸手拦了路。 “别这么冷淡,给个机会嘛。”季风不依不饶道。 没完了是吧?她可不是个能忍脾气的人。对于这种死缠烂打没眼力的,她一向很有原则,能动手绝不多费唇舌。 揍他! 攥拳欲揍,她被身后的人牢牢抓住了手。 “别打她的主意。”方才不知去了哪儿的谢必安抓住了她想要挥拳的手,牵住她用力回抽的手背藏到身后。 他与她并肩站在了一起,冷冷看着对面拦路的季风:“她是我的。” “你的?”季风嘴角的笑意明显僵了一下,“怎么证明?” “……”这俩是都有什么中二病吗?骆雪惊了。 谁是你的? 证明狗屁! 空气尴尬到凝滞的一瞬间,骆雪仿佛听到了自己表情开裂的声音。 她不过是恍神了片刻。 她就不该恍神的! 就在她恍神之际,谢必安这诡计多端的男人又有了新动作。 他拽着她快速侧行了两步,而后动作极快地把她往墙上一摁,捏抬起她的下巴,当众吻了她。 “……”他果然是个疯子。 骆雪没能推开他,气到脑子嗡嗡作响。唇齿贴摩,她顺势张嘴,狠狠咬住了他。 齿间尝出了血味,却见他眼底似溢出了本不该有的欲望。莫测的神色令她心下一惊。 唇上刺痛。 谢必安低垂着眼睫看着她。捏住她下巴的手往下滑移了几分,蜷指收力,掐住了她细软的脖子。 她因窒息,白皙的面颊渐渐泛起了红晕。两相僵持,她终是抵不过生理极限,紧咬住他唇的牙齿松开了。 谢必安感觉到了点什么,低垂的眼睫陡然一颤。与她厮磨的唇移开了些,偏头看向她抵在他腰间的一把小刀。 在威胁他?他大致明白了她的意思,紧掐住她脖子的手暂松了力。 “哪里拿的?”他问。 “后厨。”就算她差点死在他手上,她看向他的目光依旧毫无惧色。 谢必安舔了舔嘴角溢出的血珠,隔在金丝边眼镜后的一双眼微微眯起,似在重新审视她:“挺有心眼。” “顺手。”她捅刀的手没敢松懈,攥紧了刀柄。挺警惕地往前小幅度推近了几分,刀尖破开了他的外衣。 “给你提个醒,”谢必安掐住她脖子的手松开了,“我你之间的秘密,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这个世界远比你想象得更复杂。稍有不慎,就容易丢了小命。” 骆雪清楚他这话不是在吓唬她,点头应下了:“嗯。” “倒是新鲜,向来不近女色的七爷,竟然也开始沾荤腥了。”季风撇过脸捏了捏眉心,“差不多行了啊,要不要玩的这么激烈?你俩完事没?” 以他的视角,贴墙“亲热”的二位此刻还是一片祥和之态。 谢必安的目光往斜后方偏了偏,垂下的手倏地抬起,袖中出刀。 寒光一闪,利刃抵住了骆雪的脖子。 动作太快,骆雪避闪不及,屏息看他。没敢妄动。 “各退一步?”他打着商量的语气,与她贴耳道。 “成交。”骆雪很痛快地收起了厨用刀。 他许是有些意外,落在她双眸间的目光微微一滞,尖刀收回了袖中。 “别选错边。跟他在一起,更危险。他可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季风重新伸手勾搂住娇滴滴往他身上贴的白衣女人,一双眼仍直勾勾盯着骆雪瞧:“要再考虑一下我吗?我这人,可是一向很怜香惜玉的。” 是疯子这一点,她认同。 骆雪目视着谢必安慢条斯理地从她面前退行开,慢半拍记起要喘气。她下意识摸了摸脖子,回手藏好防身的小刀。 谢必安揩指蹭擦了一下出血的嘴角。转头盯住了季风,把他盯的没了话。 两相静默了片刻,谢必安缓步走去他身前,朝他伸去手。 季风霎时笑不出来了,在一众小弟面前佯装镇定,硬撑着没躲。可面上极不自然的表情还是轻而易举地出卖了他的紧张。 谢必安拍掸掉他肩头的碎发,不冷不热地提醒了句:“别越界。” 一声锣响,打破了僵局。 “开席了!”一妇人喊了一声。原本围转在桌边的众人没再多话,陆续落座。 祠堂里搭了个戏台子,敲敲打打了一阵后,有村民上台讲话。 听介绍,那村民是村长的小舅子,就是这升学宴主角王清浥的父亲。旁人都尊称他一声谷叔。 谷叔穿着一身板正的中山装,普通话不是很流利,即便是对着稿子念,话依旧说得磕磕巴巴的。 大致意思是,为了庆祝王家村出了第一个女大学生,在这祖坟冒青烟的时刻,特设此宴招待各位。 隔了两个座的祁阳一脸好奇地盯着骆雪看了一眼,忍不住又看一眼。 骆雪的注意力被他这频频看来的目光吸引了过去,转头看他。 祁阳撞上她的目光,嘿嘿一笑:“骆雪,你跟七爷是不是已经……” 后半截话被满脸写着“就你话多”的祁月招呼到他后脑上的一巴掌给拍没了。 “咚——”的一声,祁阳的脸被拍进了碗里。 这兄妹俩在一起挺热闹。 骆雪很快移开了目光,暗中观察周围人的动向。 骨汤虽是摆上了,但真正动筷的人不多。以谢必安为首的那波人都在看他的反应行事,他不动筷,他底下的人都没人敢动筷。 比起这桌的冷清,季风那桌要显得热闹得多。那桌人在热聊,其中有三五个人已经起筷,啃肉噬骨,吃得有滋有味。 季风拿起了筷子,并没有动那锅汤。很快,他把筷子放下,起身给他身边的白衣女人舀汤。盛了肉的汤碗放到女人手边,他温柔贴着她的耳在说着什么。 女人娇嗔推了一下他的肩,被逗得咯咯直笑。 如果这汤真的有问题,那他的举动就很有深意了。 温柔刀。这个人,没表面看着的那么亲和。 身前的桌面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弹指轻叩了一下。 骆雪的思绪被打断,转眸撞上谢必安饶有兴致的目光。 “刚刚那么快收刀,不怕我反悔吗?”他问。 刚刚的交涉不太愉快,骆雪并不怎么想跟他说话,敷衍着应了声:“不知道。” “不知道?”谢必安看着她。 “就是,没想那么多。”她的目光转向了别处。 “几成把握?”谢必安问。 他确实很聪明。骆雪稍作犹豫,回:“八成。” “理由?”谢必安又问。 “你能想明白我留在你身边的理由,应该也不会太蠢。”骆雪没再回避他的目光,转回视线看着他:“如果是被牵制的关系,在这个瞬息万变的地方,活人跟尸体相比,逃跑的时候哪个带着更方便些。我想,你应该能想得明白。” “有道理。”谢必安点点头,认同了她的说法:“那剩下的两成呢?” “因为,你是个疯子。”骆雪嘴角翘了翘,挑衅一笑:“疯子的想法,偶尔会过于情绪化,不太理性。剩下的两成,就是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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