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黄主任告别走出来,刘秀英紧紧抱着装了协议的布包,不停地瞄向路圆满,似乎在组织语言。 路圆满连忙说:“你要是在想夸奖我的话,你就打住,我帮你不是为了你那结结巴巴,词不达意的夸奖。你好好把学校办好,像你说的,能让这些孩子们都跟在父母身边,都能受到教育。” “那肯定,肯定的,我一定好好干……”刘秀英连忙说道。 路圆满:“要来些实习老师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而且频繁更换老师还有可能让学生不适应。” 每个人都教学风格都不一样,这个给上一节,那个给上一节,学生还没有适应这个老师的教学节奏,就又换了个老师,很不利于学生们的学习,但是邀请到这些不拿工资的实习老师,已经是解决青苗小学目前困境的最好方法了。 路圆满想说刘秀英最好还是再去找找赞助,给学校拉些投资什么的,有了钱,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但是看着刘秀英那一脸窃喜,努力想跟贵叔聊天,却被他嫌弃不已的样子,就歇了心思。 真要跟刘秀英提了这个建议,估摸着最后还得落到自己身上,何苦呢。 到路家河村,都快中午了,刘秀英热情地想要请路圆满和贵叔去村里的小饭店吃饭。贵叔可看不上村里的小饭店,再说这次出车路圆满是付了车钱的,就推说有事儿走了,路圆满也拒绝,“我妈做好饭在家等我。” 刘秀英这次可是真心实意要请,见路圆满拒绝,也不敢再劝,只好又高兴又有些失落地和路圆满在主街的岔路口分开,各回各家。 路圆满回到家嗅着香气直奔厨房。 “妈,我回来了!” 何秀红正在炒蒜毫,绿油油的蒜毫在油锅里翻滚几下,何秀红又把提前炒好的鸡蛋倒进去,黄绿搭配,鲜艳得很,让人一看就极有食欲。 何秀红笑呵呵地看着女儿,见她的表情就知道这趟出去很有成果的,调侃道:“呦,自己搭路费,搭礼物的功臣凯旋了!” “可不嘛,不算人工,光钱就搭进去小二百,这样的事儿再兜揽几次,咱家的家底得给败光!”路圆满嘿嘿笑,到旁边打开落了阀的高压锅,“哇,是猪蹄,妈咋知道我想吃了?” 何秀红睨她一眼:“我是你妈,能不知道你?”她又问,“看来,挺顺利的?” 路圆满手指头在墙面上挂着的干净毛巾上蹭蹭,用筷子捞出一块猪蹄,左手手指头抵在猪蹄蹄甲上,右手手指头抵在另一头的骨头上,两只手指头合力将猪蹄举起来,递到嘴边啃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说:“不枉我一通忙活,又是打草稿,又是演练的,还有你和我爸做技术指导,总算没白费功夫!” 何秀红:“你又不洗手就吃东西,你这卫生习惯就不能改改!将来嫁人了叫人家嫌弃你!”她又不停顿地说:“咱们既然答应了人家要帮忙,就得尽全力,不能忽悠人家,这世上的事情啊,多难的事儿,也有解决方法,就看你有没有找对方向。” 路圆满将猪蹄抬高,让何秀红女士看到她的手指没有碰到入口的部分,这才放下去,歪头笑嘻嘻地说,“妈,我就说你是个哲学家吧,这说出的话通俗易懂,却越琢磨越让人觉得是这个道理。” 何秀红笑得眉眼弯弯,“你就拿你妈逗闷子吧!” 路圆满:“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在我心目中,你比那个苏格拉底、柏拉图还厉害!” 何秀红将蒜毫炒鸡蛋盛到盘子里递给路圆满,“什么酥的薄的,叫你爸回来吃饭,再让你给我灌迷魂汤,我该不知道自己姓啥叫啥了。对了,别忘了洗手!” “好嘞!” 路圆满将啃剩下的骨头一扔,抹抹嘴上的油,打开屋门,撩开门帘就往小卖部的方向喊:“爸,吃饭了!” 等听见隐约的一声:“欸”,她才去洗手间用香皂仔细洗了洗手。 路志坚回来时搬了一箱啤酒,路圆满连忙去给撩帘。 “我怎么记得前两天刚扳回来一箱,这就喝完了?您瞅您啤酒肚都出来了,我妈也越来越胖,你们两个又不锻炼,小心三高!” 路志坚笑呵呵,被闺女数落也不生气,将啤酒箱子班进屋,说:“闺女,上午的事儿咋样?” 路圆满帮着路志坚把啤酒往冰箱里放,换了两瓶冰好的啤酒出来,说:“你闺女出马,哪儿有办不成的事儿!师专跟青苗学校签了协议,青苗学校成了师专的定点实践单位,以后应该用不着我去给代课了。” 路志坚:“还是我闺女厉害!” 路圆满:“都是您和我妈指导有方!” “行了,你们爷俩别互相吹捧了,赶紧过来吃饭。” 饭桌上,路圆满又问起了谭父谭母。 何秀红说:“他们一清早就出去了,先去了派出所,找了路培树,旁敲侧击的打听赔偿的事儿,后来又打听附近的律师所,这会估计去找律师了。” 路圆满:“妈你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 何秀红:“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能容得他们在这儿撒野?我昨天就把这两口子打算讹咱们的事儿在村里头撒出去了,今天半个村都传遍了,很多人帮我盯着他们,有点风吹草动我都知道。我还怕他们怂了不敢来闹!” 第二天是个阴天,天空灰蒙蒙的,有些发闷,天上没有黑云彩,天气预报也没说有雨,但空气却显得湿漉漉的,人在屋外就好似时刻被水蒸气蒸着一般。 何秀红气管不太好,这样的天气里就有些喘不过气,歪在沙发上,找出之前绣了一小半的十字绣,当个营生干。 “妈你就歇着,别做饭,中午我从饭店打包好吃的回来,我想想,咱就吃烤鸭好了,再炒两个菜,行不行?” 何秀红答应了一声,她气喘不顺畅,呼吸急促,说话都带着痰音。 路圆满有些担心地看着她妈,这是气管上的毛病,不致命,不算特别严重,但就是好不了,受凉了就容易咳嗽,低气压的天气里就喘不过气来。 小时候,何秀红和路志坚一天天不是在发面蒸馒头就是去集市上卖馒头,像是个陀螺,恨不能二十四小时都在不停地转,寒冬腊月,凛冽的空气透过围巾、口罩侵袭进身体,何秀红和路志坚脸上、手上、脚上都长了冻疮,后来生活条件好了之后,又是涂抹药膏,又是用偏方,积年的冻疮好了,没留下痕迹,但气管上的毛病却一直没有根治疗。 西药、中药不知道吃了多少,但一直都不怎么见效。 何秀红见闺女站着还没走,赶苍蝇似的催促她:“我没事,小毛病,不挡吃不挡喝的,你赶紧去,省得让孙佳等着你。” 路圆满这才出了门,在路口正好碰见租家里门脸房开二手电器铺的张亮,骑着个三轮车,车上放了台褪成黄色的洗衣机,还有一台二十来英寸的电视机,三轮车上钉了张写了“高价回收二手家电”的纸牌子。 张亮:“小房东,出门去啊?” 路圆满对他笑了下,说:“是啊,去趟西关村,又去楼房里收家电了?收获不小啊。对了,4号楼那边新来了对小夫妻,说要买台电视,我就把你们店的地址给了他们,他们买了吗?” 张亮用肩膀上挂着的毛巾擦擦额头上的汗,笑着说:“买了,昨天下午我给送过去的,麻烦你了小房东,老给我介绍生意。” 路圆满摆摆手:“客气了。” 张亮算是路家河村外来人口中经济条件中上的。 路家河的外来人口之间贫富差距也很大,高中低档收入的都有。 高收入者很少,却也不是没有,比如村边开废品收购站的那位高老板,每天骑着三轮车去西关村各个电脑城、公司转悠,收购纸箱子、废纸什么的,虽然辛苦,但着实赚钱,听说早就在老家县城买了房。 又比如租住在路家1楼豪华套间的其中一位,是干装修的,手底下有十来个兄弟,他的装修公司也是办了营业执照的,办公室也设在村里头,租金比写字楼要便宜得多,也好招工。 次一等的就是张亮这种,在村里头做些赚钱小生意。二手家电在城中村里一直都有市场,张亮低价收,修理一下高价卖,生意源源不断。 再一等就是在写字楼里上班的这些人,通常都是刚毕业没多久,工资、职位都不算太高,舍不得去住楼房,就租在这里,当然也不乏高收入,单纯想攒钱的,不过相对比例就低一些。 最后一等就是陈大娘这种,家里出现了各种各样的状况,有拖累,导致生活水平一直都提高不上去,在这个城市里艰难又努力地生存着。 形形色色的外来人口在路家河村生活着,组成了一个几乎可以自我循环的小社会。 ------- 和孙佳坐公交车还是到西关村西站下车,直接进了西关村电脑城,一楼有很多卖手机的摊位,孙佳上去面试,路圆满就在一楼逛。 今天人不算多,都分散在每个摊位前,三三两两的。路圆满绕过左侧靠门的自动取款机,从第一个摊位看起。 不逛不知道,一逛才看见市面上又出了新的国产手机品牌,造型又小巧又漂亮,颜色亮丽,粉的、红的,亮蓝的,有的机型连天线都隐藏起来了,可以直接放进口袋里,除了直板机型还出了翻盖的,终于不再是又沉又蠢笨的了。 路圆满就起了买手机的心思,她逛了几个摊位,给自己选中了一款暗红色的,带了个小翻盖的手机,给何秀红女士选了同款宝蓝色的,给她爸选了个深灰色的。 手机加入网费加办卡,一下子花了2万多,把店员给激动得脸通红,嘴巴都在哆嗦,唯恐跑单,护送她去自动取款机那里取钱,提心吊胆的,使劲盯着屏幕,唯恐她卡里没有这么多钱。 路圆满停住,使劲儿盯着店员,直到店员反应过来说声“抱歉”退到身后远处,看不见键盘了,她才重新开始操作,这张卡里有小二十万,可不能让人偷窥到密码。 路圆满买手机的店在后门处,取了钱从大厅正中间穿过去,付完了钱,选号入网,又忙活好一阵儿才弄好,店员又热心地要教路圆满怎么使用,路圆满推说不用,自己拿出说明书来看,正对照着看得认真,忽然间就觉得身边喧哗起来,好多人呼啦着往后门这边走。 路圆满使劲踮脚往人潮涌动的方向看,什么都没看到,就激动地问店员:“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店员踩在椅子上,从窗户往外看去,说道:“是海虹大厦出事了。”她又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儿,说:“门前有人在举牌子、拉横幅。” 路圆满赶紧拎着三个手机袋子往出跑,看热闹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附近工作的,路过的,专门来看热闹的,好多人涌在海虹大厦门前小广场的旗杆处,里三层外三层。 “让让,让让”,路圆满拨开人群,从缝隙里挤进去,挤到最前排,两个眼熟的身影就出现在眼前。
“21格格党”最新网址:http://p7t.net,请您添加收藏以便访问